江三言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张奶奶,您别着急,听我说,其实没什么的,这除族不除族的对我来说都一样。”
张奶奶忙摇了摇头,不赞成道:“这哪能一样,你一个姑娘家,有咱江家村庇护着,外面的人谁敢进来欺负你,以后万一族里昌盛了,还能多照顾你一下。”
江三言苦笑一声,耐心地解释道:“张奶奶,我老实本分不去招惹别人,谁会欺负我,倒是现在,欺负我的不就是咱江家村人吗?”
张奶奶还是摇头道:“三丫头你可不能这样想,万一你以后有个病有个灾啥的可咋办,族里谁家宽绰些还能帮你一把,万一除了族,你就真的举目无亲了。”
江三言看向门外,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张奶奶你会因为我被除族就不理我和小丫了吗?大伯和大伯母会因为我是江家村人就帮我一把吗?就算有那么一天,无论是他们富贵了,还是我遇到了灾祸,我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伸出援手啊,而您却孤苦老去了,没有等到我考出名堂的那一天。
张奶奶拍了拍江三言的手,似是被说通了:“你这丫头啊,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就是性子软了点,不够泼辣,老婆子我担心你受欺负啊,以后要是困难了,就让小丫去我院里,老头子他去得早,我吃得少用得少,别的没有,几口吃的还是有的。
你呀千万别不好意思,老婆子我腿脚不利索了,走不动了,你尽管让小丫来,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怕他们说闲话。”
江三言含泪点了点头,这件事最后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被除了族,族长甚至还想收回她们的地,最后被张奶奶骂了一顿才作罢。
也幸好她与江小丫只有两亩薄田,若是田产再多些,在利益的驱使下,族长他们未必会让步。
饶是如此,江三言与妹妹的生活也过得艰难起来,对江氏族人来说,她们现在就是外乡人,欺负了也没人管,得益于姐妹俩太穷,倒也没出什么大事。无外乎就是江小丫出门经常会被顽皮的小子欺负一下,江三言偶尔会遇到几个出言无状的人。
初秋,眼看着到了结保报名的日子,江三言准备好结保的银子,到县学里打听可以给考生做保的举人。
百钺科举报名要求中,考生需五人一结,由本籍的举人做保,对考生的身份、籍贯、人品等方面相互做担保,称之为结保。若是五人中有一人出现替考、作弊等情况,连同做保的举人一起,另外四人都会被革除功名。
一连几日,江三言都吃了闭门羹,她从那些举人的态度和拒绝中,明白了在县学找是找不到举人愿意为自己做保了,也没有考生肯与她结保。
原因当然是之前传遍县学的打架事件,以及县学夫子张落实的态度,让众人对她的人品存疑,如此一来,便只能在县学外找人结保了。
有些童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在县学读书,有些举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既选不上官,也入不了县学教书,他们当中便会有人专门为这些县学外的考生做保。
同样的,这样结保的五人难免会有风险,就连举人中除了为自己弟子结保的,便是缺银子花的,其中原因就一言难尽了。
江三言一路找过去,都没有遇到令自己放心的,正发愁时便被人从背后撞了一下,她回头一看,没想到是个熟人。
于塔拍了拍干净的外袍,一脸诧异道:“还真是凑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同窗。”
“于二公子。”江三言与他并没有想要相谈的兴趣,她点了下头,淡淡地称呼了一声就要离去,却被拦住了。
于塔扬开折扇往前一伸,眼神幽幽地道:“且慢,我们毕竟同窗一场,听说你在县学里找不到结保的学生,我这边刚好还差一个,你要不要过来。”
江三言不语,她定定地看着于塔,直到眼前的人视线回避才拒绝道:“不必了,我另有安排。”
于塔冷笑一声,并不放弃道:“江同窗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这厢便是来向你赔罪的,如今我这边刚好差一个,别人我信不过,所以才特意来寻你。
怎么说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同窗之谊,难不成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再者说我们这也算是互帮互助,怎么?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前程来害你?”
江三言微微蹙眉,而后又释然,就像于塔说的,他不会拿自己的前前途开玩笑,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同样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不知其余结保的三人在何处?”
于塔见她询问,脸上忍不住一喜,引着江三言到了一处府邸,此户主人姓罗,乃是百钺十一年的举人,因身染重病,常年吃药,所以才会给人做保,挣点买药钱。
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另外三个人也很平常,都是县学里的学子,且和自己一样都是去年中榜的童生。江三言低了下头,眼神闪了闪,再抬头便一脸风轻云淡地交了银子。
待她走后,于塔和另外三名学子去没有着急离开,他们都是去年乡试才中的童生,自然没有能力参加县试,如此一遭只是因为缺银子花。
但于塔却不一样,他记得今年县试大半的考题,又辗转向几个先生请教过类似的问题,对自己的高中势在必得。
他转头,给屋内的罗举人扔了五十两银子道:“阁下届时就称病重,别去去考场签字就行了。”
在县学听到江三言要参见县试的时候,于塔就慌了神,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在今年考中,便可以捷足先登。
没想到江三言竟然也在今年考,记忆中这个女人是在三年后才中了秀才,当时赐县出了个女秀才的事可是在县城里传了个遍,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在这一次县试中,她落榜了。
于塔思量再三,为了以防万一,想了个计策,只要让江三言无法参加县试,她自然也就无缘钱府的招婿人选了。他安排好一切,又重新找了县学的夫子做了保,这才高枕无忧地回府了。
入夜。
霜儿把一盘切好的西瓜端进来,然后看向钱小乔道:“小姐,那女童生与县学里的四位学子一起找了个举人结保了,咱们准备的人是不是就用不着了。”她说完又在心底感叹,小姐做事习惯有备无患,不过用不着了是好事,说明一切顺利。
钱小乔抬眸,用牙签扎了块西瓜,红唇轻启,细细咽下之后才道:“与她结保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举人的具体情况如何?”
霜儿想了想道:“那四个人是县学的学子,还是去年中的童生,你说巧不巧,有一个咱们还认识,就是于二公子,至于那个罗举人,除了身体不好,就没别的了。”
钱小乔眉毛轻皱了一下,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说过,之前江三言被县学退学一事就是于二公子的手笔,他们这么快就冰释前嫌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出了此事不同寻常,霜儿不理解科举的门路,自然参不透其中奥妙。
一般当年考中的童生都不会在同年或第二年参加县试,因为考试难度有所提高的问题,大多数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准备充分,除非是天资过人者,毕竟这科举考试不仅费神,还容易拖垮身体。连同江三言在内,五个结保的学子都是去年考中的童生,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钱小乔一向不相信偶然,若非偶然便是人为,结合于塔也在其中,真相似乎很简单。看来那个江三言读书真是读傻了,竟然连这点小计俩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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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恶评:
大多数同学都是态度诚挚地建议,有些发长评吐槽某一部分写的不好的同学,我还会默默给她们回赠红包(也不多,每个红包只有100晋江币)。
因为真的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也因为这些满怀善意的意见,我才能慢慢进步,我很感激,尤其是有些同学令我get到新的知识点,我都会截图下来,以防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但是,有极少的一些同学会直接留脏话,刷负评等等,我总结了一下她们的套路。
大多都是在第一章 留什么弃文啊、文丑啊、看不下去啊、智障啊等等恶意评论,我想她们大概都没有好好看,甚至只是为了刷负分才点开第一章,对不起,对于这一类人,我都是直接删评!
在此,我要请求这极少的一些同学,如果不喜欢看,请默默离开,不用通知我,不要说脏话,骂人,谢谢了,跪求放过!
第13章
霜儿呆了呆,显然之前没有想那么多,经钱小乔提起,她才觉得是有点反常:“那怎么办啊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提醒那女童生小心于二公子啊。”
钱小乔失笑,然后摇了摇头道:“若是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今后的路如何能走长远,吩咐下去,若是她没有动静,咱们的人便什么也不需要做,若是她另寻人结保,就借李先生的由头让咱们的人过去。”
另一边,江三言回到家中,便细细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她自知不是聪颖过人之辈,便唯有每日三省吾身,以防止自己言行出错。
记忆中百钺二十三年的县试中并没有人舞弊,那么就可以排除与她结保的四人,也就说有可能出问题的是给她做保的那个罗举人。
之前在县学,她虽然不知道于塔的恶意是从何而起,却也看得出今天那于二公子热切的不同寻常,直到自己点头交了保银,他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今天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个圈套,就和县学中那次一样,可是这位于二公子为何要费尽心机针对她呢。
江三言想不通,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另寻结保人,且还要小心寻找,县学肯定是不能去了,只能悄悄打听。想必于塔这次便是从县学中听说了自己要结保之事,县学之外的话,他的消息应该就没那么灵通了。
于是,次日她又来到赐县县城,谁知才打听了两个人,就又被人拦了下来。
“书生可是姓江名三言?”一位布衣老者拱手行礼,言行举止间都像是在和别人说,老朽是个读书人。
江三言连忙也回礼,答道:“正是在下,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布衣老者笑道:“老朽乃受李园主人所托,若是到了县试结保报名的日子,就来寻你一同结保,请随我来。”
四个老童生,还有一个老举人,全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也不知能不能撑得过一场县试,站在一处等待的样子,让她恍惚觉得这几人是特意为自己而来。
江三言不疑有他,毕竟没有人知晓自己师从李铢之事,她便爽快地交了保银。回去的路上,一股诡异的违和感又悄然在心底升起,第三次了,这种大雪中刚好有人来送炭的感觉。
她凝眉思索,暗想难道重来一次,自己的运气也变好了?
钱府,听完霜儿的话,钱小乔轻笑一声:“难得没读书读傻了,去给几位老先生再备份谢礼,劳烦他们跑一趟了。”
这边江三言又拖了几日,眼看着县试在即,她思来想去还是去那位罗举人家说明情况退了保,以免自己揣测过度耽误了另外四人。
县试开考当日,江三言与那四位老者一同来到考场外,在老举人的担保下各自签字,从监察官那里领了结保状,这才有了进考场的资格。
作为考生队伍里唯一的女子,她理所当然的收获了各式打量,待轮到检查自己时,监察官去找了个中年女人来,一同进了旁边的帐子里。
中年女人一声不吭,把江三言的外衣一扒,便粗鲁的摸过来捏过去,看着比外面那些检查男考生的监察官还要仔细些。
检查完毕,中年女人冷嗤一声,才把江三言放了进去,一声嗤笑起,像是起了什么奇怪的连锁效应,外面的一众考生便都满脸讥笑地看过来,似乎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江三言握了握拳头,冷眉扫过,昂首走进考场。到自己的位子,将笔墨摆放好,她便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梳理着此次县试的考题,只当周围各色的眼光都不存在。题目发下来,与自己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差别,她答起题来便无比顺畅。
两天后,四场考完,江三言脚步虚浮地走出考场,回到家却没看到人,她想着妹妹大约又跑出去完了,便躺下来准备睡个好觉缓一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熟,她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了,迷糊间便听到大伯母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小小年纪就是个撒谎精,活该没爹没娘,你个小狐狸精,快叫三丫头出来,我今天就要给老张家媳妇讨个公道。”江林氏越骂越起劲,见有人凑过来看热闹,她好似得到了肯定一般,音量又高了三分,腰也挺得更直了。
江小丫一脸泪花,坐在地上哭道:“我没撒谎,姐姐就是不在家,她去参加县试了。”
江林氏夸张的大笑一声:“听听这是什么话,去年才中了童生就敢去考县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当江家的老祖宗只保佑她了,我儿还在家中寒窗苦读,都不敢下场一试,三丫头可真有能耐,你怎么不说她去考状元了。”
此时,对门的张奶奶听到动静,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她搂住地上的江小丫道:“满正家的,是我叫小丫到我那讨口吃的,你这个大伯娘是黑了心肝啊,非要活活把两个女娃逼死才罢休吗,还有你们两个,再在这里闹,就别认我这个娘。”她指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直指的儿子扭过头去。
可儿媳妇显然不领情,小张氏冷哼一声道:“娘,你也别这样说,我还不是怕这两姐妹骗光了你的棺材本,你好好的孙子不疼,偏疼别人,这搁谁身上谁舒坦啊。”
张奶奶一听这话,顿时声泪俱下:“你们这是丧良心啊,咱们江家村祖祖辈辈都没有这样的,我有什么棺材本,我就给小丫一口吃的,平时我没给你们吗?可你们不要啊,嫌我老太婆做的不干净,一口不吃就扔给狗了哇,我心疼我的粮食,怎么就不能给别人吃了。”
张奶奶儿子看着自己娘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心里一酸,拖着小张氏就要走,结果媳妇却拧上了劲,就是不走,还在嚷嚷:“娘你这话可不对,那就是喂了狗也是喂咱们家的狗,你给了别人吃才是肉包子打狗,您老以后还是要靠我们养老的,这整天往外面倒腾,还能指望人家给你养老不成?”
“我会给张奶奶养老,哪怕割我的肉,喝我的血,也不会让她老人家饿一顿。”房门陡然被打开,铿锵有力的话响起,江三言一脸冷然地走出来。她原不想与大伯娘纠缠,想着他们吵够了也就走了,可张奶奶是她的软肋。
在晦暗无助的日子里,若是有人伸出援手,哪怕是一点点帮助都足以让人记住一辈子,成为那段日子里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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