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微微一弯, 戏谑道:“将军打算戴着花一路回府吗?”
还不等樊之远回答,李璃将花抛了过去:“这么漂亮,扔掉可惜,将军,送你了。”
樊之远没动,不过那花却精准地扔到他怀里。
他正要将花给丢了,就见头上再一次鲜花飞舞,李璃方才那亲昵的动作,已经引起了一片狼叫声。
“啊啊啊!送花了——”
“那是王爷送的!”
“我死了,大将军没扔掉,是不是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这么相配啊!!!”
樊之远只是稍微一迟疑,便引起了误会一片。
他回头,就见李璃打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狡黠。
“不要的话,将军也可以还给我。”
他是疯了才会这么做!你来我往,不更引人遐想?
“大将军——”
突然街道边一处传来整齐划一的喊声,让人忽然心神一震。
接着,对面立刻接了一句。
“怡亲王——”
然后两边集体声嘶力竭地喊着:“在一起——”
这三句话喊完,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沉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因为这是爆发前的宁静。
终于片刻的停顿之后,在这有组织有纪律的带领下,两边的百姓也好,酒楼茶馆的贵人也罢,纷纷找到了释放的缺口。当一个轮回完毕再次被喊出“大将军——”
之后,无需任何人起头,那托着长音的“怡亲王——”三个字顺口而出。
然后一、二、三……
“在一起——”
响彻云霄。
马蹄足下微滞,这些从战场回来的将士们,齐齐带着惊疑的目光望向了两边,只见到一群仿佛磕了药,目光火热的百姓。
还有上方已经顾不得矜持和礼仪是何物,探在窗口双手合在嘴边,齐齐放声大喊的夫人小姐丫鬟,瞧边上陪着女眷出来看热闹的男人们拉都拉不回去。
经过大场面的士兵们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一股怯意,那是面对敌军屠刀都没有过的后退想法。
“我的妈呀,你们看——”霍小湘忽然指了一个方向喊了一声。
只见一处酒楼的一扇窗子,忽然掉下一个红底黑色的条幅,只见上头写着:百年恩爱祝永久。
然后旁边另一扇窗子又掉下了一幅:千里姻缘一线牵。
两扇窗户拉起横幅:佳偶天成。
众将:“……”
瞧着龙飞凤舞,张扬霸气的字体,懂行的还发现这是……
“是王大学士的墨宝啊!”
抽嘴角已经不能表达他们的震惊了,忒么这是连主婚的朝廷命官都有了?
伴随着震耳欲聋,能退敌军三百里的“大将军——”“怡亲王——”“在一起——”周而复始形成旋律的背景音,他们用敬畏的目光看向了一直淡笑不语的怡亲王,同时送了一枚自求多福的同情给了他们大将军。
“下一次打仗,把王爷一同带上,是不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了?”霍小湘喃喃道。
“秘密武器,可以考虑。”卫平点头道,这是比美貌退敌还要可靠。
话音刚落,他们齐齐牵住缰绳,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一退。
而跟他们的想法一致,坚毅不拔的樊家军也缓了缓脚步,离前面远了远。
“我感觉将军此刻的内心有些奔溃。”卢劲小声地说。
几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樊之远的亲卫终于忍不住疑惑道:“可明明将军什么都没做,两人也无逾矩之处,为什么百姓这么疯狂?”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无人回答。
三年不回京,这地儿,这些人的想法,他们发现已经变得奇奇怪怪,匪夷所思了。
事实上樊之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李璃悠哉闲适地摇扇子,一派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开玩笑,他这四年来动不动在八卦小报刊登煽情的表白文章是白写的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操着深情人设,就是如同暗示一样,在人们心中留下怡亲王非樊将军不可的印象。
尊贵的王爷,却除将军之外容不下任何人,就是太后逼婚都大胆拒绝,为此不惜得罪京中所有贵女!
如此深情怎不令人动容?
甚至在某日借景抒情之时,怡亲王当众坦言,若将军不幸埋骨他乡,他愿为将军痴守一生!
君子一诺如千金,这般痴情不悔,早就将京城百姓给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才是爱情啊!
男人和男人之间又有何关系?
面对这般情深意重的怡亲王,甚至生出了一种樊将军不答应实在太冷酷无情的想法!
不过樊将军既然四年来从未反驳,看样子就是默认了。
这才对嘛!
百姓们早已经在李璃不断洗脑中认定两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日好不容易同框相见,无需多少亲密,只要稍微说上几句话,做出几个亲近的动作,再正常不过的互动都能被脑补出一段甜甜蜜蜜来。
更何况,李璃还故意地用马中女神去勾引樊之远的坐骑。
这有意无意,若即若离,留足了令人遐想的空间,立刻戳中了百姓们那荡漾满足的心。
在后世,那便是全民嗑CP,自产发糖。
卫平喃喃道:“将军是失策了。”
众人纷纷沉默,而这是最好的同情。
樊之远此生面对过各种绝境,甚至是生与死之间都能面不改色,但从来没发现还有比那更让人无措的时候。
他绷紧了脸,看着边上的李璃,忽然再也维持不了淡定,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道:“王爷,过火了吧?”
李璃听着,眨了眨眼睛,他打起扇子遮住半张脸,忽然左右而言他道:“将军可看过前两期的八卦小报?”
樊之远虽然不在京城,可京里的消息却会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手里,八卦小报亦然。
见樊之远没否认,李璃挑了挑眉,故作惊讶道:“既然看过,也该知道以本王对将军的赤忱,今日必定展开热烈追求,否则怎么对得起期待已久的百姓?都说将军身经百战,沙场厮杀勇往直前,什么阵势没见过,怎的如此震惊?”
李璃坏笑了一声,瞧樊之远目光一沉,他揶揄道:“吓到了?杀敌无数的大将军也太脆弱了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往樊之远的手臂上戳了戳。
樊之远当机立断牵了一把缰绳,让踏雪远离,并保持在两臂的距离,分毫不差,并冷冷道:“王爷,请自重。”
他不愿陪着李璃胡闹,以致面色变得不愉,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神情也变得不耐。
这才是沈玉凌口中生人勿近的樊之远。
若是常人,必然尽快远离,不招惹这个杀神。
然而李璃却不同,他那双眼里透着了然的光,戏谑道:“将军骑术如此精湛,所以……那方才是故意放任踏雪靠近的吗?”
此言一出,樊之远犀利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而李璃毫无畏惧地迎上去:“樊将军,既然都是有意试探,就别装若即若离的无辜小白花了,否则可就让李璃看不起你,一个玩不起的男人,啧啧……”
当樊之远今日对李璃客客气气,还借着两匹马之势,放任他亲近时,李璃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不就是想看看怡亲王此人究竟是单纯的纨绔迷恋他还是暗藏心机有意接近他。
前者可以利用,后者得斟酌仔细。
然而这一路,樊之远还没考虑清楚,将李璃看透,后者就想把关系给砸实了。
百姓的起哄让场面变得被动和失控,樊之远产生了危机,自然立刻远离。
被李璃一语中的,樊之远沉默了。
只是如今看来,怡亲王较常人复杂的多,身上藏着的秘密并不比他少。
想想皇上的胞弟,身处权力的旋涡之中,周旋在周氏和沈家之间,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樊之远身负重任,这次回来,他是有目的的。
在没有看清京中局势,且不知道李璃刻意接近的意图,他怎会贸然地牵扯入任何一方势力?
满腹的仇恨,这一生的夙愿,他只能更加小心谨慎。
周围形成节奏跟韵律的叫喊声依旧,他看着好以整暇的怡亲王,最终道:“在下并非断袖。”
李璃闻言眉尾一挑:“将军打算娶妻生子?”
樊之远眼神一冷:“这怕是与王爷无关。”
然而李璃却嗤嗤笑起来,这一身恍若神仙公子的打扮,笑起来就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引起周围尖叫声连连。
他摆了摆手:“既然无此打算,便是单身,那我依旧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将军。”
李璃单方面的胡搅蛮缠,让樊之远面色不快。
听不懂人拒绝的话,非得动手收拾一顿才老实吗?
樊之远心下浮起戾气,思索着是现在动手还是晚点,便听到李璃压低了声音道:“将军不惜依附沈氏,不顾生死,奋勇杀敌,短短五年内就有这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权力,阿璃好奇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呢?”
樊之远侧过头,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连一个大义凌然的回答似乎都懒得给。
可当听到李璃接下去的一句话时,却不由地变了脸色。
“光有兵权可不够,将军远在北境,朝中无人,若想调查某些事情,也无从下手吧?特别是……多年前上京城的旧事。”
樊之远的目光变得极为冷冽,他危险地打量着李璃。
而后者笑得坦然,却一一戳中了樊之远的内心深处。
“沈家能信吗?”
信不过沈家,难道相信你吗?
樊之远没有问出口,只是冷冷道:“王爷还知道些什么?”
闻言,李璃眨了眨眼睛,那扇子抵了抵下巴,略微苦恼地说:“那多了去……试问这整个京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与其东查西查,跟个没头苍蝇死的,不如……答应我呀。”
八卦小报,上天入地,没有不知道的事。
哪怕是陈年旧事,也能给你翻出来。
樊之远的视线微微一瞥,那一张张平凡无奇的面孔,一样的热切和欢呼,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八卦小报的记者,李璃的明桩暗探。
第24章 评价
长长的队伍一路向着皇宫而去。
到了皇城根下, 那热烈欢呼和如同洗脑般的三句话才渐渐安静。
不管是谁,齐齐松了一口气。
霍小湘掏了掏耳朵,嘟囔道:“完了, 完了,估计今晚睡觉都是那翻来覆去的‘在一起’, 实在太可怕了!”
卫平往前头望了望, 那一黑一白的两匹马终于愿意稍稍分开,不过瞧着樊之远的背影, 总觉得有些凝重。
虽然没怎么深入接触过李璃,但就今日可见,怡亲王万事没下限,名声名誉当个屁的行事作风已经深入他们的内心。
不要脸的人啊,一旦沾染上就比较难摆脱。
*
明正殿内, 燕帝召见了樊之远。
这位定远将军如同三年前一样,依旧是那生人勿进的面无表情。
只是今日瞧着似乎更加冷冽,明明是晚春的温和天气, 却硬生生的让人感觉出一股寒意。
樊之远是沈家嫡系,燕帝掌控不了他, 就只是例行询问了几句战况以及北境如今的形势。
待樊之远公事公办地述完职, 交了军报奏折,便道:“卿一路回京, 路途辛苦,便回府好好歇息吧, 待明日晚宴,为卿接风洗尘。”
樊之远躬身抱拳:“臣告退。”干净利落地告退。
等人一走, 燕帝才松了一口气,他不禁苦笑地问道:“阿璃, 今日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满身煞气,重得稍微靠近些都有些受不了。”
李璃施施然的后面走出来,笑嘻嘻道:“没怎么样啊,我这么喜欢他,今日如此好的接近机会,当然是光明正大地热烈追求。再说,我早半个月就昭告天下了,被吓到,可怪不得我。”
你也知道吓人,燕帝想想今日下面送来的消息,对李璃的“不择手段”有了新的认识。
再有心理准备,遇到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估摸着也得吓一跳吧。
樊之远只是稍微冷漠一点,已经算是心智过硬的表现。
燕帝趁着张作贤没走进来,低声问:“那……结果如何?”
话一出口,燕帝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结果就看方才那差不多凝成实质的寒冷就知道了。
“你啊,朕之前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人就不该招惹,万一,他一怒之下对你动手,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璃细皮嫩手,养的精细,一瞧就是个人间富贵少爷,轻不得重不得。
而樊之远,就是一个杀神,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怕是没人数的清,修罗一般,谁敢接近,也就李璃胆大包天!
燕帝也算苦口婆心了,没想到李璃压根没听进去,反而自顾自地笑。
燕帝纳闷地抬头问:“你笑什么?”
只见李璃捏着扇子,手指轻轻剐蹭鼻子,一脸娇羞道:“三年不见,皇兄你有没有发现,我家将军变得更加英俊,更有男人味儿了?还有那身材……啧啧,弟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简直绝了!”
燕帝:“……”所以,方才他的担忧,他的关心全部喂了狗。
男色祸人,所以连安危都能不顾?
“阿璃,别傻笑,真的很危险。”燕帝忧心忡忡地再一次警告,就是语气相当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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