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孙明珠笑,又朝前方的荣誉墙一指,“你看,又有女生地给小夏贴红心去了。”
林知夏的照片就从来没有从学校的荣誉墙上摘下来过,而且基本都挂在第一排最前面的位置。红底,蓝校服,白净俊秀的面孔,很少能见到这么漂亮的证件照。
因为挂得高,想要够着还得踩凳子,可这也没能阻止女生们前赴后继地往上面贴红心。
粉红的,粉紫的,亮晶晶的,围着林知夏的脸组成一颗大桃心。
“丑死了。”盛朗嫌弃。
“你的照片也贴满了。”孙明珠说,“比小夏的更丑。”
盛朗也是艺体荣誉墙上用不落的明星,照片被晒脱色了就换一张新的,横竖还是第一名的位置。
盛朗的照片也被深深浅浅的小红心糊了一脸,其中还有两三颗蓝心,特别显眼。
蓝心是男生贴在心仪的女同学照片上的,怎么贴到自己这里来了?
“哪个傻逼的手那么欠?”盛朗冷声骂。
也就孙明珠和他交情好,还能就这事开两句玩笑,说:“喜欢你的男生呗。我就说你是个男狐狸精,男女通杀。”
盛朗黑着脸把蓝心给撕了下来,揉成一颗小纸团。
路过林知夏的照片前,顺手一弹,纸团击中了林知夏的脑门。
林知夏正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话,忽然感觉被人在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由得抬手揉了揉。
-
林知夏所在的,是九中的生物兴趣小组。
起“兴趣小组”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欲盖弥彰。
提倡素质教育的大流下,教育局不准学校设立补课班。于是学校变相地成立了不收费的兴趣班,但是只收老师推荐过来的优等生,行的还是补课之事。
比如这个生物兴趣小组,都是生物学科的优生,一部分是要参加明年的全国中学生生物竞赛的。林知夏和几个同学还是这个竞赛的种子选手,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
说到林知夏选择生物,也是个小故事。
这孩子在初中刷了三年奥数,到了高中后,就有点腻味了。
高一的时候,学校各兴趣小组到处抢优等生,数理化三大科的老师都来游说林知夏去自己的小组。
林知夏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于是问了一个很有个人风格的问题:“学什么最赚钱?”
各科老师各显神通,纷纷例举专业内的大能、名人,展示行业的前景。
一旁的生物老师冷不丁道:“当然是学生物赚钱啦。没看现在生物科技多红火吗?人呀,只要活着,就要生病,要衰老。治病和制药是永远都被需求,永远不会被淘汰的专业。”
于是林知夏跟着生物老师走了。
虽然是图好就业,可认真专修了生物后,林知夏渐渐喜欢上了这一门学科。
从生命的起源到终结。从植物的光合作用,到细胞的分裂,从染色体到遗传密码,从植物的生根发芽,到小动物噗通噗通的心跳……生命展现着她无穷的奥秘,带来魔法般奇妙的感官刺激。
林知夏喜欢徜徉在知识的海洋,就像盛朗喜欢游泳一样。这里自由,博大,滋润着他,供养着他所需的所有精神食粮。
林知夏终于找到了比攒钱更有趣的事,找到了自己一生为之钻研和奋斗的方向。
而且,他还在兴趣班上认识了一个小姐姐。
-
小姐姐有个非常文艺动听的名字,叫叶云漫。
她高林知夏他们两届,是来九中插班的高考复读生。
林知夏认识叶云漫,是在生物兴趣(补课)班开班的第一天。
那天他一走进教室,就见同学们正围着一个人。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叶云漫的声音非常温婉甜美,普通话字正腔圆,语速不疾不徐,正在和同学们讲着自己当初参加生物竞赛时的一些经历。
“来复读的一个师姐。”同学对林知夏解释,“竞赛拿过省二,挺漂亮的,可惜……”
可惜什么?
人群散开,中间坐着一个少女。雪白清秀的鹅蛋脸,乌黑的长发,头发上还别着一朵白花。
可惜少女坐着轮椅。
叶云漫原先在十八中读书,是学校里的尖子生,拿过生物竞赛省二的好名次。但是她选择放弃走保送,决定自己去考梦校。
没想高考前夕,一场车祸带走了叶云漫的父亲,也给她留下了终身难愈合的创伤。
九中的高考复读班在全省都很有名,叶云漫慕名而来,编入了高三二班。她早就决定报考生物专业,于是也进了生物兴趣小组。
生物小组的老师特意介绍叶云漫和林知夏认识。
“这是林知夏,高二一班的,也是我们小组里很优秀的学员。”
老师说得很客气。林知夏自打加入了生物兴趣小组后,一年多来已经代表学校拿了三个个市、省级的奖了。
叶云漫朝林知夏绽放了一个嫣然的笑:“我知道你,林知夏,你很有名的。你本人比网上看着要帅气多了。”
林知夏的脸微微热,急忙谦虚了几句。
老师又对林知夏说:“叶云漫拿过省二,有很丰富的竞赛经验。你们俩平时多交流一下。”
叶云漫笑道:“老师放心,我一定不藏私,好好辅导学弟。”
林知夏一向受年长女性喜欢,而他也对女性报以温柔。
年幼丧母的经历让这个少年对女性的关爱有一种本能地渴望。
他喜欢女性的善良、细腻和富有爱心,也欣赏她们的聪明、勤奋和坚韧。
这所有的美好特质,都能在叶云漫身上找到。
这是一个聪明又可爱的小姐姐,知性温婉,遭受了那么大的磨难,却在身上找不到哀怨和悲苦。
那一份柔软和坚毅,让林知夏对叶云漫深为敬佩。
林知夏和叶云漫在课堂上做了邻桌,同时也是实操课上的搭档。
叶云漫果真如她承诺的一样,一点儿都不藏私,把自己所知道的经验都传授给林知夏。
“你的模拟成绩比我当年的好多了,好好发挥,肯定有希望杀进国赛。其实只要能拿到省一,就不是你自己拿着奖和保送学校谈,而是学校来抢你了。”
叶云漫知道林知夏经济条件不大好,又将自己看过的书都转增给了他。
“这些都是能帮助你冲击国奖的。”
二十来本书,林知夏随手一翻,上面处处可见叶云漫做的笔记。
小姐姐字迹如人,清秀又不失遒劲的力道。
“还有一些国外的生物教材,也很管用。下周末回家,我再给你拿过来。”
叶云漫热情地很,就像一个迫不及待想将自己的宝藏和朋友分享的孩子。
校园环境虽然单纯,但是同学之间总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林知夏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藏私的同学。
叶云漫做起实验来,手法也非常利索熟练,远非林知夏可以比。
“我条件好。”叶云漫解释说,“我妈在农科所工作,他们那里有实验器材可以给我用来练习。其实小夏,你理论课成绩很好,可以多在实验上下点功夫。到了国奖那一步,实验分挺重要的。”
于是林知夏便多抽了一些时间,在生物实验室里做练习。
盛朗放学后打完球,左等右等都没见到林知夏的人影,打电话也不接,便一间间教室挨个儿找,最后果真在实验室的窗外望见了林知夏的身影。
林知夏正和叶云漫在一块儿,全神贯注地捣鼓着实验。
盛朗敲了敲门:“小夏,该去吃晚饭了。”
“你先去吧。”林知夏匆匆回头望了一眼,“我这儿还没完……”
“小夏你快看!有变化了!”叶云漫摆弄着显微镜,惊喜地叫起来。
林知夏的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急忙把眼睛凑到了目镜上:“哟!真的和你说的一样!”
“是吧,是吧?”叶云漫得意地笑起来。
两人热烈地讨论起了生物学的话题,一连串的术语从他们嘴里冒出来,落在盛朗的耳中,就像一个个他永远破解不了的暗号。
学渣和学霸的区别犹如一道天堑。盛朗早就习惯了站在这一头,望着对面的林知夏。
反正林知夏放下课本后,总会回到他的身边,和他一道去食堂,回宿舍,回家,挤在一张床上,打闹说笑,一同入眠。
只要在课本以外的世界,林知夏和他都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可是现在有一个外人插进了他们之间。
叶云漫和林知夏都是对岸的人。盛朗嗅得出,他们身上有一种同类的气息。
当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学业的时候,思维的火花会在大脑上空迸射、交汇,产生一道盛朗听不见的共鸣。
这一股共鸣会让林知夏完全沉浸在那个世界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全神贯注投入在手中的实验上,隐约听到盛朗说了什么,下意识嗯了一声,又将他抛在了脑后。
-
做起实验来,时间过得特别快。林知夏写完试验记录的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惊觉窗外已经黑透。
“生物真有趣,是吧?”叶云漫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从池塘里采了水样,教我用显微镜看里面的藻类和昆虫幼体,我就迷上了这一门学科。你是怎么选择这个专业的?”
林知夏很诚实地说:“老师说学生物很赚钱。”
叶云漫哈哈大笑,声音清脆悦耳。
“但是现在也真的喜欢上了。”林知夏有些羞赧,“大概因为生命里的奥秘太多,探索不尽,太有挑战了。我喜欢挑战。”
“也喜欢赚钱。”
“是的。钱也要赚的。”林知夏笑,“我将来要赚很多很多钱,让我爸和我朋友都过上好日子。”
“你的朋友就是那个绿眼睛的混血小帅哥吗?”叶云漫问,“他的名气也好大。我在十八中的时候,女生们经常议论他。他长得可真好,都可以去拍电视剧。”
“其实有好几个星探来找过小狼的。不过他不是那块料。”林知夏说,“他最不耐烦对着镜头搔首弄姿了。”
“你们感情真好。”
“一起长大的。”林知夏的语气一时很温柔。
叶云漫看了看表:“哎,都这个点了!我家里人可能都在校门口等我了。小夏也赶快去食堂吃饭吧。你朋友还在等你呢。”
“什么?”林知夏惊讶。
“那个混血小帅哥呀。”叶云漫朝教室外望,“他刚才说要等你吃饭的。你没听到吗?不过现在不知道他人到哪里去了……”
-
盛朗没走远。他坐在综合教学楼的大台阶上,拿着一台钱维安孝敬给他的PSP在打游戏。
林知夏匆匆跑来的脚步声被他捕捉到,耳朵动了动,却没抬头。
“你是吃了还是一直在等我?”林知夏喘着问。
盛朗没理,板着脸。
“小狼不高兴啦?”林知夏莞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别摸。”盛朗挥开了林知夏的手,继续打游戏。
“唉,是我错了,一做实验就忘了时间。”林知夏好声好气地道歉,“走吧,去食堂吃饭?我请你一个鸡腿赔罪。”
盛朗把游戏存了档,抬起头注视着林知夏,碧眸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你不和那个女生去吃饭?”
“叶师姐要回家吃饭。”林知夏说,“她身体不好,不住校。你问这个做什么?”
盛朗没吭声。
林知夏有些小习惯,又可以说是好教养。比如他对敬佩的、有好感的人,称谓上会有所不同,不会直呼其名。
林知夏认识很多高三的学长,但是他只管叶云漫叫师姐。
“不饿吗?”林知夏轻轻踢了踢盛朗的脚,“我饿死了。走啦,吃饭去吧。”
盛朗没动:“饿过了,没力气。你自己去吃吧。”
这么一头野狼似的生物,平时饿一整天都还能上蹿下跳的,居然会晚吃一顿饭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林知夏被盛朗逗乐了。
他拉扯着盛朗的胳膊:“没力气就更要吃饭。我再给你加一根鸡腿,成不?”
盛朗稳如磐石,屁股跟涂了502胶水似的黏在台阶上。
“靠,你还跟我耍脾气呢?”林知夏猛地用力一拽。
盛朗起身踉跄一步,将林知夏扑倒在了地板上。
-
冬衣厚软,缓冲了撞击。
林知夏并没有摔疼。
盛朗就更不疼了,他整个人都伏在林知夏身上的,高大的身躯将林知夏密实地覆住。
一股馥郁且亲切的淡淡甜香从林知夏的领口散发出来,钻入盛朗的鼻端。
下方的身躯很瘦,但是出奇地柔软。林知夏的大衣是敞开的,体温隔着毛衣和秋衣传递而来。他的姿态也是放松的,毫无防备地任由盛朗将自己压住。
想要起身的念头瞬间就被贪恋击溃,盛朗反而收拢了手臂,一头埋进了林知夏温暖的颈窝里,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平时碰不到的机遇,也是他平时不敢做的动作。
“小狼?”林知夏轻推了一下盛朗。
盛朗太沉了,热烘烘地、全方位地压着自己,像一头大狗把自己给扑住了。虽然不至于透不过气,却难免觉得有些怪异。
还没到晚自习时间,综合教学楼里空寂无人。
雪亮的白炽灯,光洁的花岗岩地板,整个大厅都是他们俩的。
“我说你一个纯爷们,学什么不好学小姑娘撒娇?你臊不臊得慌?快起来!地板磕得老子背疼。”
盛朗伏着一动不动,手臂还拢得更紧了点,含混道:“头晕。”
“怎么啦?”林知夏揉了揉盛朗的头,有点担心,“饿到低血糖了?那赶紧挪开。我书包里还有半根士力架……卧槽你怎么又咬人?我是鸡腿吗?”
20/79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