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教室后,看见黑板画出了重新排好的座次表。听说校长前几天去外地考察,打算大搞素质教育,不知从哪个学校“偷”了几招回来。
其中就包括班级座次,不再按照常规“面对黑板排排坐”的方式,而是根据最近一次的考试成绩把所有学生分成“ABC”三个等级。根据等级分为小组,两个好学生、两个中等生、两个差生,六个人面对面座。
遇到问题了小组内讨论,解决不了的汇报给老师,再统一讲解。
江诉声和沈听澜瞬间乐了,这种排座方式相当于他们被刑满释放。
第37章 礼物
沈听澜和江诉声同为班级垫底,自然不可能被安排到同一个小组。但是还好,他们中间只间隔一条过道,没有高高的讲台桌阻挡视线,可以随随时时看到。
沈听澜的新位置不错,不算太靠后,头顶还有个白色的吊扇。只不过太长时间没有擦,三扇扇叶上都沾了层灰蒙蒙的尘土。
嘿,到夏天我这就凉快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听澜就忍不住摇摇头。因为到不了盛夏,他就要和江诉声离开滨海,前往北京学习,暂时享受不了这个大电扇。
沈听澜对北京的印象,最多的就是来源于“北漂”这个词语。每年都有数千万的外地人员,涌入那座闻名遐迩的超大城市,寻找机会。他听说过很多人在那边只租得起地下室的故事,也听说过很多人在那边娶妻生子的故事。贫穷和富有、爱欲与悲欢,共生在红墙琉璃瓦下,共生在钢筋与水泥浇筑的高楼里。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他觉得生活就像一望无际的原野,希望是火都烧不尽的春草,在任何时代中都能够焕发出不屈的生命力。
他即将与千万旅行者一样,怀着希望到远方寻找梦想。
沈听澜转着笔,眼角余光瞥见江诉声的身影,嘴角一点点翘起来。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出“4.7”这个日期,并画了个圈。
江诉声的生日。
沈听澜在想要送他什么礼物好。再写一封情书吧,太俗气。买一些小玩意吧,显得自己不够重视。
送生日礼物,要符合对方的爱好。
“嘶......”沈听澜挠挠头,撕下草稿纸的一角,在上面写:“你知道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最好吗?”
他把小纸条攒成团,给距离不远的杨晏扔了过去。“杨大喇叭”闲得没事就爱听八卦,在某些方面也算是见多识广,没准他曾听过关于生日礼物的事情。
很快,杨晏把纸团扔了回来:“谁要过生日?男生女生?几班的?好看吗?这送礼物得符合对方心意,你想想他有什么爱好。”
“......”沈听澜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深觉自己低估了杨晏对八卦的兴趣。他略做思考,他拿起笔:“你瞎想什么鬼东西?江诉声后天过生日。”
杨晏接到沈听澜的纸条后赶忙拆开,只看了一眼,便笑:“嗐!我当是谁呢,老江过生日,要不然请他吃顿满汉全席?到时候鄙人一定到场,送上小小祝福......说起来,你们俩感情这么好的吗?”
沈听澜一挑眉,回复杨晏:“我和他是社会主义兄弟情。以后我要是结婚摆酒席,肯定请你到场。别问我结婚对象是谁,这人有可能就在咱们班里,也有可能不在。可能就在咱们学校里,也可能不在。”
沈听澜把这张纸条再次丢给杨晏,杨晏看后嘴里小声咕哝了几句,就把它揉了两下,塞进垃圾袋里。他瞧着这一幕,都能猜到杨晏脑子在想什么:
“薛定谔的对象。”
沈听澜再次愉悦了,自己可告诉杨晏实话,满足了他的八卦心,不信是他的事情。
他开始思索江诉声还有什么爱好,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四月七号这天很快到来,江诉声要过生日的事情,早让“杨大喇叭”给散播出去,就连小卖部的王叔也知道了,特意给他打了个八折。
江诉声人缘向来不错,从早上就有人给他来送礼物,其中还有几名外班的女生。他这人聪明,知道那几名女生有暧昧的小心思,只收下了祝福,没收下礼物。
到了晚上,江诉声喊上他的狐朋狗友,做东请客。一群人乌泱泱去食堂,几张桌椅一拼,买上些不同的菜品一摆,倒有几分“生日宴”的规模。
热闹的中心和主角是江诉声,沈听澜在人群里很不起眼,他仿佛心理学隐身了,成为最安静的配角。
江诉声一直在等沈听澜的礼物,又好奇,又忐忑。想主动询问,但转念记起前天自己只是随口提了句,沈听澜不一定会记得这件小事。
他害怕自己难过,便不敢问了。
平时胆子挺大的一个人,遇到感情方面的事情竟变得畏缩不前。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沈听澜走在最后面,悄悄用手指勾了下江诉声的衣袖。他动作很轻,如同蝴蝶栖在花瓣扇动翅膀。
江诉声却因这微小的力量放慢了脚步。
沈听澜看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附在江诉声耳边,低声说:“我有礼物给你,晚上回宿舍你就知道了。”
江诉声顿时觉得空气里的风都温暖不少,两个人又距离太近,沈听澜温暖的鼻息令他脸颊一烫,淡淡的红色如同落在宣纸的胭脂,层层地晕染开了。他又觉自己脸红丢人,故作镇定地拍手笑:“哎呀,你竟然有惊喜是朕不知道的?那年杏花微雨......”
沈听澜忙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果郡王娇嫩,你这‘朕’今年几岁了?”
江诉声嘻嘻地笑:“朕今年三岁了,还是个孩子。”
“啧。”
江诉声心里念着沈听澜的礼物,这一整晚都处于亢奋状态,即使回宿舍躺到床上,也毫无困意。同时又心急如焚,恨不得查寝的老师快些走人。
沈听澜是他的药,治疗失眠的一剂良药。
在熬了二十分钟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不一会,江诉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腿脚没好利索,还是睡的下铺。
他判断沈听澜在从梯子上下来,不知脑子那根筋抽了,伸手把被子蒙在脸上,开始装睡。
沈听澜看见江诉声这套幼稚动作,故意问:“你睡了吗?睡了我就走了。”
“别......”江诉声露出头,睁眼看他。
沈听澜便笑:“生日快乐,江诉声,这是我的礼物。”
江诉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薄荷味的。
第38章 祝福
时间转眼来到六月中旬,气温渐热,天空犹如一只滚烫的铁锅倒扣在大地。江诉声早就联系好了一家位于北京的画室,连同沈听澜和蒋淮扬一起,准备离开学校。
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
有间小画室搭上了一中这辆顺风车,到学校里面来做宣传,让艺术生和他们的家长都来听一听。画室的“经理”口才很好,彩印的宣传单也设计得漂亮。即使大家都清楚,这间画室成立不过几个月,教学经验为零,仍然有不少人被说得心动。
有个女生叫做刘悦,她来自八班,从小就对画画十分感兴趣。她的母亲也愿意支持,可当询问到学费时,母女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就这样一个才成立的小画室,不到八个月的课程,学费就要三万块钱。
刘悦家在滨海市宁河区的芦台镇,父母是上世纪初来务工的普通工人,现今都在属于唐山的一家水泥厂上班。
宁河是个神奇的地方,辖区内有大块的“飞地”,譬如说清河农场和汉沽农场,就分别归属于北京市与河北唐山市。这些“飞地”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外来人员混杂的现象,周围风气不算太好。
滨海管不着,唐山距离远影响有限,一直都发展得不如人意。
刘悦的父母只是一般的工薪阶级,经济水平和市内存在一定差距。更何况她家中有妹妹要上学读书,每个月的房贷要还。一下拿出三万块钱,的确是有些困难。
刘悦妈妈想了想,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要不咱们就不要学画画了吧,你好好学习文化课。也...也是一样的。”
刘悦抿着嘴唇不说话,她坐在属于她自己的小画架前面。小画架是可以折叠的那种,上头撂着木制的画板,画板上又用白色的胶带纸固定着一幅才完成的陶罐结构素描。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画,叹了声气,又挣扎着说:“老师昨天还夸我画的好,有天赋,适合去学画画。我可以学好的。”
她母亲无奈摇头:“三万块,还是太贵了......”
刘悦嘴唇微动,还想再劝劝母亲。但转眼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脸上都是难过。刘悦瞬间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双手扶住了画板,额头抵在素描纸上,也不嫌脏。过了会儿,她颤抖着,呜咽出声。
有几个同学满心同情地去哄刘悦,可他们并不能完全体会她的难过,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
她热爱的,在十七岁的时候,暂时和她说了声再见。或许以后还能重逢,又或许不能。
沈听澜听到刘悦的哭声,想起张朋朋临走之前送给再见和江诉声的那句祝福。找来一张便利签,把那句话写上,然后将它贴在了刘悦的画板左上角。
“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沈听澜一直惦念着这件事情,就连出发去北京前,他都在想,会不会有个叫刘悦的女孩,立在教学楼的窗户边,远远地看他们带着画具离开学校?
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她的遗憾。
因为蒋淮扬家里有事,晚走一会儿。沈听澜和江诉声互相约好,清早八点在滨海站里的肯德基门口见面。沈听澜拒绝了谢知荣开车送他,选择去挤地铁。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也就没有办卡,买了张地铁票。滨海的地铁票是个绿色的小塑料圆片,大小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小,很容易丢。
沈听澜着沉沉的画袋,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小心翼翼地揣着地铁票,生怕它掉在地上。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他到达了目的地。江诉声已经在肯德基里面等了,他坐在靠窗的座位,瞧见沈听澜的身影忙向他招手。
沈听澜远远就看到了江诉声,眼前倏尔一亮,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催促着,快些去找江诉声。他加快脚步走进店里,坐在他的旁边,发现早餐已经买好了。
一对小的不能再小的油条。
两碗看不见皮蛋瘦肉的皮蛋瘦肉粥。
外加“两片”口感奇怪的煎蛋。
对此,沈听澜觉得肯德基不适合卖早餐。
他们很快吃完了这顿简单的饭,确认一遍车次信息,带着身份证前往检票口。
滨海距离北京不远,来往两地的高铁车次很多,一般情况三十多分钟就到。沿途没什么好看风景,偶尔有一两条无名小河,不是即将干涸,就是被污染得泛起白沫。
金色的复兴号缓速停靠在站台,这里是北京南,全市面积最大,接发车次最多的火车站。每天有将近20万的人汇聚在此,穿行于拥挤的人群之中,总会听到来自于各地的方言。
得益于近几年的大气治理和进入夏天的缘故,今日北京的天空格外的蓝。
沈听澜与江诉声带好了各自的行李,随大流乘扶梯去往位于地下的出站口。北京南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挤,这种“挤”不仅仅来源自人群方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餐饮店。它们一家连着一家,沿途全是商铺广告牌,路标都淹没在其中,就连火车售票处都可怜地挤在两家饭馆中间。
给人一种在逛商场的错觉。
“这就是大城市吗?”沈听澜有些惊讶。
“这就是大城市吧。”江诉声也是头一次到南站来,也觉得新奇。他把胳膊自然地搭在沈听澜的肩膀,感慨着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想的主意,居然在美食广场的缝隙里修建了座火车站。”
这时候,江诉声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蒋淮扬”。他接通电话,摁开免提,“喂,你到了吗?”
蒋淮扬的声音传出:“我到了,我迷路了,你们在哪呢?”
江诉声环顾四周:“一家肯德基门口,你来就能看到我们。”
“我走过来,光看见的肯德基就好几家,你们说的是哪个?”
沈听澜补一句:“附近有家星巴克。”
“星巴克我暂时发现了俩,你们说的哪个?”
第39章 慢递
北京南站地下的每条路都差不多,沈听澜和江诉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索性用微信发了个位置共享。
十几分钟后,蒋淮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过来:“这地方太魔鬼了,一堆肯德基,一堆星巴克。没想到,我今天被一座火车站演了帽子戏法。”
“在超市买的,还冰着。”沈听澜见蒋淮扬折腾的满头大汗,向他递去一瓶可乐。这片地下空间算不上凉快,可乐的塑料瓶沁出层薄薄水汽。
“哎呦真谢谢您了。”蒋淮扬赶紧拧开瓶盖,咕嘟嘟地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满足地嗳声气,“对了,一会儿咱们要去哪来着?”
蒋淮扬本质是个懒蛋,别人能帮忙记住的事情,他自己绝不动脑。只大概看了个画室名儿,想着反正还有俩同学,详细地址不看也罢。
“去望京,得坐地铁。”江诉声从手机上搜索起地铁线路图。蒋淮扬粗略一看,只觉得十几条套在一起的地铁线令人眼花缭乱,“北京的地铁忒像一只细胳膊细腿的肥螃蟹。”
“怎么就肥胖蟹了?”江诉声说,“我忘了是谁跟我讲过,北京城的地铁线在修建的时候,有参照八臂哪吒的形象。”
“八臂哪吒?”蒋淮扬听着这词耳熟。
“传说北京城底下直通海眼,苦海幽州有一条恶龙。若在此地建城,恶龙翻覆之间必惊扰百姓。”沈听澜说,“于是有高人以皇城为中心,给老北京设计了九道城门,两眼深井,形成八臂哪吒的格局,让那条恶龙安分守己。”
蒋淮扬点点头,转头问:“这都从哪儿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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