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检部经历过大风大浪,受过专业训练,一般情况下不会被外界因素打扰工作流程。
他们仿佛蝗虫过境,有人蹲着,有人踮脚,有人翻垃圾桶,还有一个拎着板子若有所思。
但忽然出来的冒着热气的水团子愣是吸引了全场注意力,几双眼睛探照灯一样唰唰过来。
俞绥套着短袖,大裤衩,和寻常男生在寝室的日常装束差不多,就是那腿长到引人注目,白到令人深思。
“嗨。”杨飞文干巴巴道,“洗完了啊。”
俞绥:“......”
他一眼扫过纪检部四人的红袖章,视线停留在晏休身上。
那厮站在他的床旁边,如果没猜错的话马上就查到他那了。
这人办起公务来六亲不认,一点儿同学情都没有。杨飞文急得挠秃了头,还是没能把晏休从那个床旁边支开。
看到俞绥出来,晏休瞥了他一眼就挪开视线,转到一半忽然想到这位的少爷脾气,勉强回头冲他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
“......”俞绥捏着毛巾一角擦掉耳朵周围的水,那双腿一晃到晏休面前,借着放脏衣篮的空隙挤开郑子安和晏休:“晚上好。”
正巧跟着晏休来的三个纪检部俞绥都见过,除了郑子安和胡凡,还有那天他们喊去小卖部帮忙搬水的男生,几个人打过照面,对俞绥的印象都不错,于是纷纷回他:“晚上好哦。”
晏休没看俞绥,俞绥把他挤到一边,他就换一个地方查,浑然透着一股“我不跟你计较”的大度。
俞绥擦擦头发,站在晏休的视觉盲区给室友抛了个询问的眼神。
杨飞文手举在腹前,悄悄竖起大拇指,眼神疯狂往他床铺上飘。
俞绥:“......”
他一扭头,晏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兜回了他的床旁边。
一般纪检部查寝搜罗的地方很有限,他们很少动手,因为学校要求查寝的时候同学自觉把被子叠好,衣柜敞开。
这样的话纪检部通常只需要翻垃圾桶,碰到凌乱的被子才会多注意一下。
如今放眼望去,大少爷的被子就凌乱得不正常。
晏休看着俞绥的床铺,他捏着水笔,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记事板上敲。
他进门前其实没有注意去看这个寝室住着谁,所以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在了这个床铺上。
见俞绥出来认领了这张床之后,晏休反而觉得正常,动手扯一下的想法都没了。
毕竟俞少爷不会收拾床铺,他的床真的整齐反而奇怪。
晏休本来都不想查俞绥这里,走走过场就打算走了,是郑子安那三人一人跑了一个角落,把他挤到这边,神神叨叨地说:“俞绥那块地方还是你自己查吧,我们就不碰了......”
然后一代纪检部部长就被推过来,对着属于俞绥的地盘打量一遍。
晏休那记事板上夹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上面用虚线分成了两块。
虚线上方零散地记了几个潦草的人名和违规事项,虚线下方是些意味不明的线条。
此刻晏休勾着笔,隐约勾勒出少年的侧脸轮廓,他略一思索,在发梢末尾简单勾下一笔,是个小揪的形状。
俞少爷不捣乱的时候,是个很漂亮的小孩。
晏休心里落下评价。
“今天怎么突然查寝?”身后忽然传来道声音,俞绥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晏休眼尾轻轻一跳:“冲业绩。”
年级里都喜欢开纪检部冲业绩的玩笑,俞绥顾不得去琢磨这话的真假,只想把晏休从他这里引开:“冲业绩啊,去过我们对面了吗?”
晏休将A4纸折上一个角:“还没。”
“哦,那要不要去对面看看?”说完俞绥停顿一下,解释说,“对面违禁物品多,你们去逛一圈,什么业绩都够了。”
大少爷的催促意思很明显,晏休跟听不懂似的,抬眼看了下他床铺:“你们这违禁物品少?”
俞绥噎住了。
半响后,俞绥心虚地刮了刮鼻子:“我们哪有违禁物品。”
反正你们找不到,但是再找下去能不能找到就不好说了。
俞绥这副模样实在乖巧,低眉顺眼,衣服柔软,头发也没擦干,还冒着气儿。
他本人都这么卖乖了,晏休不想驳同桌面子,再去挑战小少爷的炸毛底线,他收起记事板一颔首,表示这间寝室查到这里就够了。
但另外三个纪检部磨磨蹭蹭,老往一些藏不住东西的地方瞄。
杨飞文悄悄走到俞绥身边:“不愧是你。”
“我现在不想骂你。”俞绥压低声音,“你们到底往我那放了什么东西?这个形状傻逼才看不出来里面有东西......”
杨飞文干笑一声:“时间紧急,时间紧急。”
俞绥:“......”
小少爷的眼神忽闪不明,为自己差点在晏大部长面前再违纪一次叹了一口大气。
他抓着床杆爬上床,两条腿架在栏杆边,伸手进去摸手机。
纪检部好不容易准备离开,杨飞文三人殷切地恭送纪检部。
俞绥那两条腿晃眼,晏休离得近,差点被踢到。他瞥了眼某少爷不正经的坐姿,拎起少爷出来后随手扔在床杆上的毛巾甩他身上:“把头发擦干了再睡。”
“哦——”四周立马响起吁声,“擦干了再睡哦——”
脱离寝室危机以后的杨飞文和两室友躁如脱兔,冲着他两挤眉弄眼。
俞绥眼疾手快地接住毛巾,反手朝他们甩过去,他抓着手机缩进被窝,完全忘了里面还有违禁物品,一脚踹到小冰箱上。
冰箱撞到栏杆,砰一声响,俞绥头皮发麻,赶紧抓住塑料袋往墙里扔,惊愕又茫然:“操?”
“我操!”三室友的反应比俞绥热烈多了,他们的神经跟着撞击声“砰”地紧绷,恨不得扑过去替俞绥手忙脚乱。
紧接着一白色东西随着俞绥的动作从被窝里弹出,俞绥转头正好看到那东西呈小抛物线直奔晏休脑门。
俞绥认真地紧张了,扣分事小,砸到晏大部长的脑门事大,结果他这番还没紧张完,猛地看清那白色装订本。
只听“啪”地一声,晏休把装订本接住了。
“......”
-
俞绥自闭了。
大少爷有生之年从未这么蔫巴过。
第二天清早,寝室楼响过两遍起床音乐,宿管大爷敲过一遍门,大少爷仍然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绥......绥儿。”杨飞文喊他。
被窝里冒出个脑袋,头发乱翘,气息奄奄:“我不去了,帮我给老顾请个假。”
杨飞文连忙窜上床:“我操,你昨天晚上没睡啊?”
俞绥幽幽道:“你跟老秦的呼噜声打二重奏,我怎么睡。”
“我们平时也打二重奏,也不见你......”杨飞文说到一半对上俞绥沉沉的眼神,连忙改口,“行,我帮你跟老顾请半天假,你记得去吃饭,下午再......”
“请一天。”俞绥说。
杨飞文:“可是你一直这么躲也不是办法......”
纪检部突击查寝,众人措手不及,他们寝室险中求生,一件电器也没有丢失,一分也没有扣,晏大部长离开时只带走了一本装订书。
经眼尖的人转述,大概是某cp帖内热传的同人装订册子。
俞绥翻了个身,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俞少爷的尴尬症顺着每根神经都过了一遍,再厚的脸皮也撑不起这样的洗礼,只能在寝室里做法让晏休的大脑失忆。
“哦,俞绥生病了?”老顾有点担心。
杨飞文作为中国好室友,这种事干起来炉火纯青:“是啊老师,你不知道今早起来他那脸色多可怜,我都不忍心让他多说一个字,立马就端了热水让他好好睡一会。”
老顾不疑有他:“最近是到换季了,平时告诉你们这些毛孩子加衣服,就是不知道听,这不是就生病了吗。”
今天正好是老顾看早课,老顾拍拍杨飞文:“也不能一直躺着,得看看校医,你去隔壁喊黄老师来代下课,我过去看看俞绥!”
杨飞文连忙摇头:“不不,不用了,他喝了药睡一下就好了,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一整个上午,晏休边上的位置都空着。
“什么情况啊?”易田抓着杨飞文小声问,“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杨飞文嘶一声:“这事是军事机密,真不能说。”
正聊着,旁边过去一道人影,他拎着白色的装订本子,放在易田的桌子上,一晃从班级门口离开。
易田:“......”
杨飞文:“......”
老顾正批改作业,他的镇班宝贝晏大部长忽然出现在他跟前。
“等会。”老顾在评语后面写上句号,从柜子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晏休。
“他可能还在睡觉。”老顾说,“生病情况不严重就不用打扰他了。”
晏休颔首,闷在喉咙里的声音依旧有股冷调的朦胧感:“好。”
第22章
纪委不在,文三的泼猴闹翻了天。
那本同人文《老鹰抓小鸡》第一册 被杨飞文以权谋私借走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在江湖上消失匿迹,如今再次出现,居然是从纪委手里出来的。
几位大主持挤在易田的桌子周围,人手过了一遍那本装订册子。
易田把那股震惊憋回去,目露凶光:“说吧,是谁舞到蒸煮面前去的!”
杨飞文疯狂摇头:“不,班长你误会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个反应,直接说明了这事跟他有关系。众人扭头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瞪出一朵花儿来。
但杨飞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毕竟吧,册子是俞绥借过去的,还是从俞绥床上崩到晏休脑门上的。
大少爷现在还躲在寝室里面玩自闭呢,杨飞文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把俞绥交代出来,要不然俞绥现在可能就不是请假了,该准备准备转学了。
“好吧。”杨飞文脖子一伸,眼睛一闭,“这事怎么样我真不能说,来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希望诸位英雄好汉手下利索,别让杨某人感觉到疼——”
众人:“操!”
杨飞文外号年级卖报小行家,是个耳听八方的万事通和八卦佬,最没有原则的就是他,有时候一包辣条就能撬开他的嘴。
但是现在众威之下,杨飞文紧闭牙关,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八成跟俞绥有关。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梁文跟易田说,“反正全校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个事,再说除非晏休从来不上贴吧,不然怎么也瞒不住。”
易田作为班长,因为不太守规矩打入他们内部,但是本质上她还是一个班长,老师的好帮手,过手的事多,知道的内行比他们多一点。
她看得通透多了:“哪有那么简单。”
曾经的易田也是一个对学生会满怀憧憬的普通女生,还进学生会待过一段时间。
易田说:“我们学校的贴吧毕竟代表咱们二十六中的颜面,还是老师了解学生的重要途经。所以我们学校的贴吧是有人看管的,不然你们以为贴吧的管理员都是哪里来的?”
“平时小打小闹没什么,但只要有人带头搞事聊那些不给聊的东西,那东西肯定活不过五分钟。”
“我们贴吧的大管理员就是通讯社,剩下的管理员名额,信息老师占一个,会长陈詹妮占一个,我们亲爱的部长大人也挂名了。”易田指指那本子,“他可是有权限的。部长要是不看贴吧还好,就怕他老人家龙颜震怒,一键锁楼,顺便把cp整成禁词......那我们绥儿和部长就成了违禁cp了......”
分析言之有理,威慑力度极大,满桌骇然,无人敢说话。
易田做下总结:“所以我们可能要低调一段时间了。”
部长他老人家正在跟宿管大爷唠嗑。
具体地阐述一下这个场景,应该是晏休在听,宿管大爷在唠。
男寝的宿管大爷是个有故事的老人,他是二十六中某个副校长的亲戚,退休以后没事干,干脆跑过来看门,说是每天看年轻的生命跑前跑后能给他带来活力。
副校长也就随他去了。
大爷还养了一只猫,那猫吃百家饭长大,是个胆大的肥猫。大爷说话的时候它冷不丁从看守桌后跳出来,好奇地扒拉晏休拎着的塑料袋。
“诶,”大爷赶紧说,“药别让猫给抓了。”
晏休换了一只手拎。
“额头不热的话,感冒冲剂冲下去,睡一觉就好了,都不要一天的。”大爷伸出根手指,向楼上指了指,“我今天取敲过那孩子的门,生了病气色好差,平时挺乖一个小孩,今天也有点小脾气,不让碰。”
晏休迟疑着嗯了声,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去敲的门?”
大爷说:“第四遍铃响的时候。”
那就是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候。
某人昨天头发没擦,湿漉漉地爬上床,后来那毛巾还飞去扔杨飞文了。
晏休琢磨着大少爷的脾气,觉得没准就是没吹头发对着空调直接吹感冒了。
晏休正要走,大爷忽然又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听见大爷问:“你跟那孩子是同班同学吗?”
“......嗯。”
大爷又问:“关系怎么样啊?”
晏休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想了,也可能受这两天看过的读物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觉得大爷好像话里有话。
不过他明显想多了,大爷弯腰抱起那只肥猫,笑了笑:“我随便问问,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看小辈相亲相爱。你看你这来看望同学的心就不错。前段时间我看见两兄弟吵架,太割心了,为个黄毛的枕头都能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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