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张罗的局,烤串店是他亲戚开的,给他们打学生八八折。这店面离抚村近,地价便宜,店里空间大,穿过店里还有一片露天的地方待着。
俞绥随口胡诌的天不好没有实现,晚上气温还好。
大少爷今天不打算喝酒,他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吃个串。
“本来说出去轰趴一个晚上的。”旁边一个女生凑近他笑了笑说,“但是大家家里都不让出去住一天,怕出事。”
热腾腾的气冒到空气里,白蒙蒙一片,俞绥眯了下眼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出什么事?”
那个女生不知道他没听见,不好意思地笑了:“还能出什么事啊,家长不都怕孩子在外面乱来吗——”
俞绥懂了,牵着嘴角笑了一下:“担心是正常的。”
这个女生平时在班上不怎么出彩,俞绥记得她有个绰号叫方块还是什么,因为不怎么会说话,所以跟她玩的好的朋友说她方方正正太直了,干脆取个诨名的绰号,好叫她之后出去说话太直白也因为这个绰号磨得可爱一点,免得招人讨厌。
方块可能也急着跟俞绥玩熟,笑着说:“是这样,你跟纪委就方便了,都是男生。”
“......”
什么方便,方便什么,他是该回答方便还是不方便?
俞绥的表情抽了一下。
他很少会说让人下不来台的话,对上俞京源的时候除外,但现在他一时半会也接不下去,漫无目的地抓住了桌上的汽水罐。
店面后门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撩开,晏休姗姗来迟,一眼锁定了这帮熊孩子的位置。
俞绥刚才有发信息问他到哪里了,并不意外晏休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就是有一丝尴尬。
“方块你怎么在这边啊。”小天使易田及时出现,把方块拎了回去,她们六个女生,挤在桌角那边拍照。
俞绥叹了口气,他看见晏休径直走过来,于是伸出爪子跟他挥了挥手。
这一片人看见晏休过来,纷纷喊:“迟到罚——”
他们难得那么整齐,喊完都愣了一下,实在是因为纪委常年管他们迟到早退,这是他们第一次叉着腰对纪委吼出你迟到了,莫名感觉脖颈发毛,一股子兴奋和胆颤在脑子里打架,结果犹犹豫豫地同时卡壳了。
晏休穿着私服,很宽的风衣,他今天比平时在学校里柔和,冷峻的脸上有丝懒倦。
他似乎困着,微提了下衣服。
这帮人不敢喊,有人敢。
一桌子少年里,俞绥那把特有清润的嗓懒洋洋地笑着:“罚三杯。”
“对!”大家立马应他,“罚三杯!快!”
好不容易逮着纪委一次起哄,没人落单,一窝蜂涌上去,梁文还扒拉了晏休一下。
十六七岁的男生女生闹起来特别吵,旁边桌的有看他们好几回,音量也拔高了,成片儿闹哄哄的。
好不容易等晏休能坐下来,俞绥在旁边给他腾了个位置。
“你昨天睡了几个小时?”俞绥扫了一圈,从桌上够了一套新的餐具摆在晏休面前。
晏休看上去对桌上的东西兴致缺缺。
他们疯起来群魔乱舞,桌上全是酒瓶和剩的签,是还好要的多,不然就这个架势,每回端上菜都要轰上去抢。
晏休闭上眼,过了会又睁开,看上去跟往常一样平静。
“正常的小时。”他连想都懒得想了。
不过还是伸手把俞绥面前那几个汽水罐给拿了下来。
俞绥还没搞明白他想干嘛的时候,看见晏休把几个汽水罐放到鼻子旁边闻了下,顿时想揍人:“......那是真的汽水。”
晏休闻过了,信了,只是扫一眼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想嘲讽。
“......”俞绥指了他一下,“等会倒的是谁还不一定。”
大少爷完全忘了自己坐下来的时候不喝酒那说法,一门心思地想把晏休灌倒,晏休不想跟他闹,躲了两轮。
杨飞文从后拱住俞绥,哎一声:“你们俩现在可不能背着咱们甜蜜蜜,要玩一起玩,过来过来!”
“玩什么?”俞绥问。
杨飞文扭头一喊:“虎子,玩什么?”
“随便玩,飞行棋或者你画我猜吧。”唐泊虎抓着瓶酒,“大人的游戏你们小孩又不玩。”
杨飞文说:“你无不无聊,每次都这样。”
最后他们从梁文的亲戚那里要来一罐签筒,一圈人围在那一块挑游戏。
氛围影响人,俞绥蹲在签筒旁边的时候已经抱了一瓶酒。
旁边过来一个人,俞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晏休,因为这人有时候会像守小朋友一样守着他。
这种细微的区别旁观者可能注意不到,俞绥是再清楚不过了,一般同学哪会对着他的汽水罐拿去闻的。
这种状态比较像俞斯参加聚会不得不带着他,回去的时候老怕他身上沾了味道,让自己回去给老爸骂。
俞绥偏头看了他一眼:“我妈今天去北区那商场,买了好多东西。”
这个晏休已经听过了:“嗯。”
“但是都不是给我的。”俞绥说,“不过里面有好几套衣服合我的码数。”
晏休:“嗯?”
这圈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签筒上,头几个摇出来的游戏因为工具不够都被否掉了。
俞绥屈指刮了下鼻梁,垂着眸子看着那个签筒:“她说是给年前拜年做准备,这都买了那个世家哥哥的礼物,拜年的时候他也在呗。”
晏休这会儿分不清大少爷是失落还是不爽还是什么情绪,他摁了下眉心,说:“不想去就不去了。”
“那怎么能不去。”俞绥咕哝着说,声音低得让人心疼,话却不那么对劲,“毕竟是给部长拜年呢。”
他举起酒瓶喝了口,“万一你记恨在心,下学期不让我走后门了怎么办?”
“......”
晏休表情空白了一秒。
片刻后他直起身,远离大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9章
俞绥蹲在地上没动,眼皮大概抬了一下。
这人犯了懒劲,宁愿坐在地上等那人放完冷气自己回来。
梁文高高举着签筒狂抖,直到一根签子从里面跳出来,啪地砸到地,周围欢呼一声站起来涌过去。
俞绥视力好,瞥到上面两个字:笔仙。
“......”可真能摇。
他端着酒瓶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溜了。
旁边有一桌子带孩子的朋友在聚会,里头估计有三个家庭在里面,好几个年龄段小孩挤在一起玩,有两个年纪最小的小朋友趴在椅子旁边互相扯头发。
俞绥就捧着碗和筷子坐在旁边看他们扯头发。
文三那帮人围成圈,在地上摆上纸和笔。
夜色昏暗,这帮人兴奋过头,起初少了那么一两个人他们居然都没注意到。
两孩子不抓头发了,改抓着俞绥的裤腿玩,俞绥任由他俩抓着,风雨不动地吃着自己的。
“裤子不能往下拽,往下拽我就要拎人了。”他跟两个小朋友说着说着忽然抬起头,看到某个似乎想要直接离席的人兜了回来。
晏休对笔仙不感兴趣,站在旁边扫了一圈,没找到俞绥的脑袋,拧了下眉。
他边摸出手机边转身走,信息刚敲出两个字,衣服就被揪住了。
“找我呢吧?”俞绥抬头冲晏休龇出一口大白牙。
大少爷莹白如玉,貌比潘安,一嘴辣椒油。他放下碗从兜里拿出纸巾单手挑开,斯斯文文地擦出一纸橙色,抓着晏休的手没撒,一副吃饱了重新找人算账的模样。
“......”
晏休拽了下衣摆,看起来确认俞绥人还活着了就想走。
俞绥哪里会再让他溜一次,他躲开两个小孩,抓着晏休的肩膀手脚并用扑他后背上,胳膊紧紧贴着晏休的脸,让晏休不得不弓下身去扶着旁边的凳子。
“我再问一个事,”俞绥说,“暑假到我那去送水果的是不是你?”
“你先下来。”晏休冷静地扒拉他。
俞绥一动不动:“你先回答。”
晏休立马说:“不是。”
“……”
俞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语气很凶:“你再说不是?能干出大热天还带帽子口罩耍酷的人除了你我就想不出第二个。”
“......”
晏休瘫着一张脸,愣是把俞绥从后背拽下来,他俩拉拉扯扯挤到几个小朋友旁边,勾肩搭背弓下身去瞪眼对峙。
半晌,晏休似乎败下阵来,他满面无语地别开脸,好像看一眼俞绥就头疼:“那个是汤女士给你的。”
“谁?”俞绥懵了一下。
晏休:“我妈。”
俞绥:“……”
俞绥曾经一度有意无视那个世家哥哥的存在,更遑论他那天只是在家门口见了一眼的那对夫妇,从来没有多动过一嘴巴去问人家名字。
要不是袁语忽然提那家和晏颍是一家,俞绥根本不会把这事撂到心上。
日安晏,多罕见啊,全年级就纪检部部长一个。
那会把俞绥给听懵了。
他终于放开晏休,按着脖子活动了一下,啧了声:“早承认不就好了,我又不会怎么你,非要干些扮鬼的事。”
晏休嘴唇张了张,想解释。
他一开始就没有瞒着俞绥的想法,谁知道两边消息不对等,他知道俞绥,俞绥居然不知道他。
但他忽然又觉得事情已经这样,没有多说的必要了,于是又闭上了,看上去无语极了。
独自玩了一把笔仙的文三班里,一个女生红着脸问出“俞绥和晏休有没有可能真的在一起”时,大伙儿终于发现那两位居然神秘失踪了。
“有。”易田小声回答,“他们这不是就在一起么,在旁边陪小孩玩老半天了。”
然后他们撂下笔也不管什么仙不仙,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把他们两人扒拉回来玩牌。
唐泊虎一直嫌弃玩的游戏不够刺激,所以把他从酒吧里学来的“国王游戏”摊出来玩,规则很简单,每轮都发牌,抽到王牌的人随意报两个牌号,指定这两个牌号的人做惩罚。
“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们面面相觑,十分不好意思。
俞绥撩起眼皮跟晏休对视一眼,又有了想溜的念头。
俞绥玩过这游戏,初中有一年学校组织外出活动,在火车上要坐上十二个小时。
到了晚上有些学生兴奋地睡不着,挤在车厢间隙那一块位置里玩国王游戏。
初中生搬了酒偷偷摸摸躲着老师喝,后来喝昏了头吵吵闹闹玩国王游戏。
酒精上头,一帮兔子崽子们玩疯了,拿王牌的同学站起来起步就是x牌和x牌亲一个。
俞少爷虽然左右逢源,但受俞贞耳提面命的影响,骨子里其实守着保守圈的线,像个游离的边缘人。
他旁边的同学牌都不看,扭过头来想亲他。俞绥躲开他走得老远。
从此心里划的保守线就多了一条。
再说现在他和晏休两个自带被起哄buff的人坐在一起,想也知道等会可能会出现什么情况。
俞绥放下牌:“不玩。”
杨飞文手肘子碰碰他:“一把?”
俞绥扫了一圈这些明显挖了坑等着他的人,默不作声地转了转酒杯。
晏休拿纸擦了擦手,大有一副俞绥再说一句不玩他就起身跟着走的架势。
唐泊虎手里拿着一叠牌,来回洗着,等俞绥开金口。
“行。”俞绥不想扫他们兴,玩笑不开过火的时候他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不用发牌了,你们想让我跟晏休做什么?”
那边那几个人一僵。
俞绥觑了眼唐泊虎手里的牌,斯斯文文比划了一下:“我跟你们玩过多少次游戏,还在我面前玩这套。”
晏休偏头看着俞绥,似乎皱了下眉。
气氛一滞,杨飞文直接说:“我就说了别玩这种低级路数,无不无聊!都虎子出的馊主意。”
“又我出的馊主意?”唐泊虎不乐意了,“明明是你......”
易田率先出来道歉,尴尬地四处乱看:“是我先说没见你们两抱过......”
绕了那么大个弯子就为了让别人好兄弟抱一下,易田尴尬地恨不得当场消失。
这帮人很有一起尴尬的毛病,接二连三地咳嗽。
但他们的尴尬和胡思乱想还没有结束,听见俞绥说:“抱过。”
他的手臂有一侧挨着晏休的,在一片喧闹中,他看起来安安静静的,还跟易田开玩笑:“官方发糖你们都接不住,别嗑算了。”
周围人没想到他自己提起这一茬,先是一愣,然后齐齐吁声。
“你别这么得瑟。”杨飞文不忍直视地说,“我总觉得你再得瑟几天我就脱坑了,太跋扈了。再说你也不问人纪委介不介意跟你凑这热闹。”
俞绥没准是因为喝了点酒,胆子贼大地碰碰晏休:“你介意吗?”
放在平时,他至多撩拨一句就跑了,今天问完那眼睛还瞅了晏休一会儿。
晏休:“......”
他把俞绥的手抓下去,勾着俞绥手腕上那根歪歪斜斜的红绳拉正了,冷冷地瞥了眼桌上那几个罐子。
他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俞绥也没有追问。
杨飞文一看氛围不对,撒开脚丫子立马溜了。
那天没有玩到太晚,晚十点刚过,人群中接二连三响起来自各位同学的家长的慰问。
俞绥说过的不喝酒被他自己掰成两半咽了下去。
到后来俞绥喝撑了,他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就懒恹恹坐在位置上发起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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