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轮匹配到的队友倒没有口吐莲花,但是烦的不行,进来就跟个指挥官一样一通一楼玩什么二楼玩什么地指挥一通。
杨飞文给烦到了,正好接着上一个甜甜想到了晏休,这是他们这帮人带过的唯二两个菜鸟。
“要不喊晏哥吧?这个点晏哥不能睡了吧?”杨飞文说完忽然福至心灵,冲着俞绥直乐,“哎我说我们七秒钟记忆鱼怎么会突然想起甜甜,你刚刚是不是实际想喊的是晏哥啊?早说么,我可是你俩soulmate第一助攻,保证给你俩悄无声息牵上线......”
眼看着杨飞文一边嘴上叭叭一边还动作利索地切换到微信要给晏休发信息,俞绥眼皮子倏地直跳,他甚至没听清杨飞文到底说了些什么,摁着床铺一巴掌拍过去,截断了第一助攻蠢蠢欲动的爪子。
“叫个屁。”俞绥毫无风度地说,“我俩最近不和,你现在叫他我俩能立刻吵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你就是be推手,知道么?”
打蛇挑七寸,杨飞文正好分外重视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名声,半点儿不想顶罪名,他撒开手,老老实实切换回游戏界面,这帮人又笑成一团。
梁文说:“你俩造一栋自己的CP楼算了。”
“呸,那有什么意思。”杨飞文说。
却没瞧见边上俞绥跟受了启发似的,悄无声息地抬了抬眼皮。
这帮网瘾少年玩到很晚,后来俞绥玩困了,率先举起白旗,卷着被子滚到边上去躺着。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俞绥一闭眼就看见戴红袖章的渔夫,这一次渔夫没有凿冰,他坐在一个小舟上。梦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渔夫的衣服都湿了,他扬手脱了上衣,拧干水挂在船边。
俞绥闭眼即睡,醒来时小腿抽筋,抿着唇在那儿默默蜷缩了一会。
杨飞文还在背后奋战,他着急得直垂床铺:“那条鱼是谁啊,老在这抢我经济!”
“是我!”一个男生吼,“老子不是辅助你呢么?吃你两个币着急成什么样!”
俞绥伸手摸到手机,撑着地铺坐起身,他摁亮屏幕,发现自己才睡着了二十分钟。
微信那栏显示有未读消息。
人木:[你不在家?]
发送时间在二十分钟之前。
俞绥才从梦魇中醒来,团雾挤在眉梢还没散去。他屈起腿架着手臂,重新把这行字看了一遍,然后忽然心尖一悸,彻底醒了。
这人不会去他家了吧?俞绥心想。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匪夷所思,半分钟以后,顺便嘲笑了自己一声脑子脑子有坑。
二十分钟之前已经过了上一天的凌晨一点,那么晚,晏休跑到他家去干什么?
再仔细一想,他今天没回家在家里不是什么秘密。老妈最近跟晏家联系颇多,没准是今天什么时候跟老晏或者汤阿姨随口提了一句,没准恰好被晏休听到罢了。
俞绥盯着屏幕发呆了好久。
房间的窗没有关严实,留了个小缝通风,后来有人嫌闷,把缝又拉大了一点儿,外头的风不断从缝隙里钻进来。
估计是因为人多,屋里不冷。但俞绥察觉到有风进来那一会儿扭头看了眼窗户,忽然就觉得自己还缺一件外套。
他其实懂的。
外面总有人说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但是同时也有人说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巧合。
就好像晏休跟他一个学校,晏休跟他一个班,晏休跟他同桌,晏休还忽然之间成了他的世家哥哥。
前面十六七年从未出现过的巧合积攒到同一个年间已经很不容易,总不能再奢求他在意晏休,晏休也正好在意他。
这太突然了。俞绥从来没有在某种混沌中迷糊过太久,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好任何一种来自自己或者来自外界的变化。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二十分钟之前发过的信息变成四十分钟之前发过的信息,最终也没有回复。
第二天俞绥起了个大早,从唐泊虎家出去的时候拍了张唐泊虎躺在床上,头裹成猪头模样的照片,他稍微裁剪了一下,然后发给晏休。
鱼闲罐头:[昨天来看虎子了,怎么了?]
对面没有回复。
可能是因为晏休没醒,或者单纯看到了没想好回复什么。有很多事情,错过了回答的时间,再回复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
初四以后,俞京缘没有停歇地继续出差。
今年俞绥照样在俞家收到了五个红包,俞京缘打头给一个,袁语给一个,俞僚俞贞俞斯一人还给他发了一个。后来上爷爷奶奶家走一趟,再去外公外婆家走一趟,俞绥就再次成了一条富裕的鱼。
过年关的这个假期不长,加起来甚至不足一个月。最后的几天里,俞绥抱着巨额财产奔赴抚村。
除夕那几天他就来过一趟,这会距离那时候不久,村里的小孩还记得他,叽叽喳喳跟在他身后摔炮。
俞绥挎着包,一路窜上楼,挤进粟粟的房间跟他抢那张矮脚的小书桌。
等阎无衍得闲,踩着拖鞋杵在门口,将东西往俞绥面前随意撂下。
阎无衍:“自己算。”
“我算不准。”俞绥冲那些五花八门的玩意上一眼扫过,掏出一个封好的大红包,“大仙,您给亲自算一卦。”
那红包压在桌上,厚厚一沓挺大的分量,让阎无衍一下子没了声。
可能是因为后来人生经历的岔道,让阎无衍经常不知道怎么把话掰扯成俞绥能理解的那一道。
俞绥等了两秒,自己把红包扒回来了,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哥,我想出去打工。”
“......”
这个对话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阎无衍想都不想:“你自己瞎琢磨就算了,别在这说带坏粟粟。”
俞绥听这话好像有那么点希望,眼皮一抬,眼巴巴地瞅着阎无衍。
阎无衍:“你爸打断你腿那时候别来赖我。”
俞绥:“......”
他啧一声,抱着胳膊往椅子上一躺,也横上了:“那劳烦您给我算一卦吧,求你。”
俞少爷的求一文不值,不过阎无衍这次居然点了下头,说:“行。”
说完他忽然抵着桌面,似笑非笑地凑近俞绥:“那你跟哥说,为什么突然要算桃花运?”
粟粟的小桌子不隔音,俞绥撂在那桌面上的手机忽然突突震动,打断了他俩的对话。
俞绥立马噤声,翻开手机看了眼。
是个来电。
来电人晏休。
俞绥这会儿忽然不想算了,他示意自己要接电话,边摁接通边往外走。
那天他回家以后,听说老晏和晏休前一天晚上居然真的去了他家,说是去了公司以后,回来路上正好见到不错的水果,就买了许多,然后顺路经过俞家,过来送一点。但是停留的时间不长。
他和晏休的聊天记录结尾还停留在那一天,晏休问了唐泊虎的情况,俞绥如实回答,后来再也没有互动过。
这次可能是因为上次去窜门窜了个空,晏大部长终于学会提前打电话通知了。
可惜俞绥两天前就搬来了抚村。
俞京缘不在,在衍都的琐碎事全归俞僚和俞贞分管,老晏没必要亲自去见俞僚和俞贞,把要盖章的合同顺手扔给了儿子。
“老晏没有秘书吗?”俞绥纳闷地问了一句,“怎么叫你送。”
“不需要让他特意过来一趟。”晏休说。
那让你跑一趟就不特意了吗?
俞绥抿了下唇,没问出口。
他觉得晏休是想去找他。
这一句都绕在嘴边了,俞小少爷问不出口。
他往窗外随意一瞥:“俞僚最近都不在家,俞贞应该在睡觉,不过马上到她醒的时候了。你进去之后找孙阿姨说就行了,上次你见过的。”
这说明俞绥不在家。
碧蓝的人工湖旁,晏休倚在栏杆边上,垂着的手指上拎着文件夹,还有两张那时候漏拿给俞绥的作业。
这个作业老师本来没布置,后来才在群里补上的。小少爷的懒劲肯定没看过那条信息。
晏休垂着眼,捏着指尖,眉心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
他虽然不善人际往来,但是素来敏锐,不至于察觉不到对面那人似有若无的疏离。
但他什么也没说。
路过岔口时,晏休对着岔口拍了一张。
那头俞绥回复飞快。
[右拐,你不是来过么,部长大人。]
还有作业,俞绥是辗转了俞贞的口得知自己还有两张作业,登时给晏休刷了张表情包。
[刁民,你包藏祸心].jpg
明明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另一头,俞绥打完电话以后已经逮不到阎无衍了。阎无衍日理万机,堪比他的老总爹。
但阎无衍坑蒙拐骗用的那些玩意全在桌上了,俞绥曾经瞄过阎无衍坑蒙拐骗的过程,抱着一丝儿兴趣去学了个使用方法。
他抓了张纸和笔,闭上眼睛,半响后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俞绥不记得这些什么破译,怔愣了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网上的解释千奇百怪,还有人专门开论坛讨论这个,但是终归有一条相似的线,归往一个大众认可的答案。
片刻后,俞绥默默地关掉屏幕。
他本就是困扰许久以后无路可走,放弃了叮当猫,转向东方玄学找死马当活马医。
如今最后一条活马挂了,俞绥也懒得再生侥幸的想法。
粟粟从门外跑进来,顶着一头卷毛,长棉衣长棉裤在地上拖着走,然后被俞绥拎住了。
“干嘛?”粟粟仰头。
俞绥薅了把他的头发。
“走了。”俞绥说,“陪哥去剪头发。”
第33章
像俞绥说的那样,晏休很顺利地见到了俞贞。
白天帮佣在睡觉,家里人基本都外出了,于是俞家大宅子空荡得有些寂寥。
进门的少年人现在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送信人,他不像人家家里的小孩帮家长去买柴米油盐还能跟杂货铺的老板随意侃两句,进门以后除了问好以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俞贞拿出红泥,落好章签过名以后重新封胶递给晏休,她看着晏休伸手把文件拿过去,冷不丁问:“那天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是你吗?”
俞贞上一句话还在公事公办地询问合同上的事宜,忽然就转到办公室上,没给人一点儿反应的余地。
晏休的反应也快,淡淡地嗯一声,也没对那通电话做任何解释。
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德育处主任对俞绥不依不饶,非要找俞绥的家长聊聊这个作风问题的那个时候,俞家偏偏有人搜通话记录,回拨了这通电话。
但是什么也没问到,接电话的人口风很紧,没准上辈子就是在保险局工作的。
“......我就说呢。”俞贞说。
这天晏休进门到拿着合同离开,前后估摸有二十分钟,俞绥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对同学兼同桌造访家门报以漠不关心的态度。
晏休回家把合同交给老晏以后,在画室待了两个小时,之后出来陪老晏和汤瑛吃晚饭,晚饭以后回到房间把剩余的寒假作业写完。
做完这些以后还早,甚至没有到当代年轻人夜生活开始的时间,不过快到晏休应该睡觉的时间了。
晏休不上学的时候,作息向老晏和汤瑛看齐,他们一家都是老干部作息时间表,按时吃饭,早睡早起。
他们吃完晚饭偶尔会到外面散步消食,不过在晏休上高中以后这项活动就减少了很多。第二天晏休会早起,在他们家以前还养狗的时候,晏休起床就会出门遛狗,跟这一片的老大爷一块听清晨的鸟叫。
天冷以后这两项活动基本都搁置了,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出门挑战衍都冷天的尊严。于是空出来的时间将生活的间隙似乎又拉长了那么一点儿。
一天过到头了,晏休却生出不想草率结束一天的想法。
他并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因为他的计划表上该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也许是因为最近偶尔会失眠,通常要闭上眼睛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以后才能知道自己今晚会不会失眠,或者一觉睡到天明。
晏休不喜欢这种辗转反侧的不确定感。
他有躺下以后在脑海中复盘一天的习惯,这个习惯适合目标清晰地提高做事效率,却不适合用来斟酌人际关系。
晏休将手机通知栏里的消息一一清理干净,在几个软件中徘徊片刻,迟疑地点进游戏区间。
他也玩游戏,只是嫌消耗的时间太长,所以登录的时间往往间隔很长。这半年才忽然熟悉了这个领域。
不过把他拽进去的引路导师这会儿不在线,游戏好友那一栏晾着灰色头像,显示上一次上线时间在两天前。
杨飞文和易田倒是在线,他们俩段位天差地别,易田比杨飞文还高上许多,所以并不在一块玩,这会儿看到晏休上线,杨飞文和易田分别抛出了友谊之手。
老干部主动下凡玩游戏,文三班人倍感惊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游戏好友那一栏唰地亮了一排。
大少爷却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压根儿没有上线的迹象。
晏休一个个拒绝掉,文三班同学再孜孜不倦地重新甩出邀请,后来实在是太多邀请了,晏休的头像最后亮了一秒,毫不留情地黑了。
此时此刻的班群,闻风上线的那帮同学全回来了。
[刚才纪委是上线了吧?]
[上了,我还截图了@人木]
[@人木]
[@人木]
......
他们叭叭地刷了一整排,后来发现纪委真的一点儿露面的意思都没有,全体变换思路。
[@鱼闲罐头]
[@鱼闲罐头]
[@鱼闲罐头]
结果平时非常好喊出来的鱼闲罐头也没理他们。
文三班众人深感被抛弃,以易田为首的小部分人直接转战贴吧。
那栋CP楼如今已经很高了,每回翻都很麻烦,不得不开启了一号楼,二号楼,主楼和副楼。
副楼基本上用来闲聊,放飞他们肆无忌惮的脑洞,帖子标题上还打着明晃晃的括号,里头写着正主请绕路。
2674楼:[我截图了,刚才部长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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