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知道，锁妖链嘛。”风炽羽边说边御扇追上前面的两人，“我没想到你也是他的法宝，更没想到悬城山上屠了一整个御妖门的人会是你。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锁妖链竟有人形，还堕了魔，此刻就坐在我的羽扇上——修真界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
不杀一时竟听不出他是在夸还是损，不由皱眉。
好在风炽羽紧接着便说了句他听得懂的话：“你主人的法宝可真是遍布天下。”
不杀牵唇一笑：“那是自然。”
风炽羽：“所以他究竟炼制了多少法宝？”
不杀：“修真数百年，修魔五十年，你猜？”
“对，你提醒了我。”风炽羽说着，看着前方颜珞飞的背影，视线里带上一丝探究。
颜珞飞修真数百年炼制了多少法宝他不知道。
但他修魔五十年炼制了多少法宝？
与颜珞飞一起同行这么些天，颜珞飞入魔后炼制的法宝，除了不杀身上的封煞圈，风炽羽便只见过那把经常被颜珞飞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
可是，区区两个法宝，是不可能支撑颜珞飞从金丹修炼到魔婴的。
更不用说，金丹期堕魔，是不是从吞噬期开始修炼的都不一定。
颜珞飞修魔后炼制的法宝都去哪儿了？
或者说，颜珞飞修魔后，真的还是器修么？
颜珞飞自然不知道风炽羽这会儿在想什么，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靳无尘身上。
他站在靳无尘所御的剑上，抱着靳无尘的腰，手指沿着他的身子缓缓下移，被靳无尘不动声色地按住。
颜珞飞没有在意，任由他按着自己的手，凑到他耳边说：“小师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靳无尘用还算平静的语气回应了他。
“你不是想救人么？与我睡上一觉，我可以让一个已死之人，起死回生~”
听到这句话，靳无尘第一反应是拒绝，可紧接着便注意到了他话里的重点：“起死回生？连神仙都不一定做得到的事，你如何能做到？”
“神仙当然做不到啊，神仙不可违背天道，起死回生乃是逆天而行。”顿了顿，“可我能做到。”
说完这句话，颜珞飞在靳无尘耳边一阵低笑：“不然，现在站在你身后的我，是什么？”
那一刻，靳无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险些失去对剑的掌控。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什么意思？”
“我啊，是死过一次的人~”颜珞飞用他魅惑的声线说着，一口咬住靳无尘的耳朵，用舌头舔了下。
“颜珞飞！”
靳无尘终于忍无可忍地用灵力弹开了他，可紧接着便转过身，一把搂过颜珞飞的腰，将他搂在自己怀里。
于是颜珞飞便从抱着他，变成了被他抱着。
因为颜珞飞一时没能踩到剑上，靳无尘为了防止他掉下去，紧接着又用另一只手勾过他的膝窝，将他整个人横抱了起来，甚至颠了他一下，以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颜珞飞全身放松任由他摆布，好笑地看着他折腾：“累不累？自己弹开的人，还得自己抱回来。”
靳无尘没空理会他的调侃，只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这么抱着他问：“你说你死过一次是什么意思？”
颜珞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
“我信。”
靳无尘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大师兄最在乎约定，所以，他说能让人起死回生，就一定能做到。
至于是不是真的“起死回生”，“起死回生”后会有什么后果，现在的靳无尘还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那日他为颜珞飞洗澡，看光他的身子，没能从颜珞飞身上找到任何自己熟悉的胎记、伤痕。
所以颜珞飞说自己死过一次，靳无尘立刻就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我信。”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十分坚定。
颜珞飞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瞬间笑不出来了。
“大师兄，天阳山顶上，你说过，你入魔是为了活下去。”
颜珞飞的每一句话，靳无尘都记得一清二楚。
“为了活下去而入魔，为修真界不齿。”他继续说，“可若是真的，我庆幸你入了魔。”
颜珞飞微微一愣，看着靳无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靳无尘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一边继续抱着他往火岩村的方向飞，一边说：“在我看来，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了命便什么都没了。只要不伤害他人，为了活下去而堕魔，无可厚非。只要不伤害他人，即便师父不认你，整个修真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你……”颜珞飞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这些话，不是他想听到的。
“小师弟啊，你知不知道，撩而不睡很可耻？”
靳无尘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没有在撩你，我只是在阐述我的想法。倘若为了活下去而堕魔的人不是你，是师父，我也会对他说今日的这番话。”
颜珞飞：“果然你也喜欢师父？”
靳无尘：“……”
“罢了。”
颜珞飞算是看出来了，靳无尘可以守他、护他，极尽温柔地对他，可以为了他与整个修真界而战，甚至为他去死，却不会回应他的爱。
只要他还是无尘仙君。
颜珞飞往下望了眼，望着地上无数的生灵，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毁灭一切的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得到了靳无尘的守护，却得不到他的人，对颜珞飞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靳无尘，我收回先前与你说过的话。”
颜珞飞忽然说，语气十分淡漠，淡漠得让靳无尘有些不适应。
靳无尘微微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强迫自己回应了：“什么？”
“我说过，不准你堕魔，要你一直当你的无尘仙君，可现在，我后悔了。”颜珞飞说着，伸手勾过靳无尘的脖子，牵唇一笑，“靳无尘，随我堕魔吧？”
靳无尘：……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可靳无尘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竟陪他聊了下去：“你想如何让我堕魔？”
“你真以为自己的道心那么稳么？”颜珞飞一阵大笑，紧接着，猛地翻身从靳无尘怀里挣脱。
靳无尘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接，然而想象中颜珞飞坠落下去的画面没有发生。
颜珞飞稳稳地悬在他身前，边笑边说：“我倒要看看，你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说罢，他猛地与靳无尘擦肩而过。
那一瞬，两人飞扬的发丝和衣袖交错，带起一阵喧嚣的风。
“不杀，接着我~”
听到颜珞飞戏谑的嗓音，靳无尘下意识地转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颜珞飞朝风炽羽的羽扇上落去。
不杀听到呼唤，起身飞向空中的颜珞飞，将他接了个满怀，然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学着靳无尘的动作将他横抱了起来。
颜珞飞便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仔细想想，把你们当人看也挺刺激的。不杀，你爱我么？”
不杀愣了一下，然后凝视着他的双眼，抿了下唇，用他沙哑的嗓音认真回应了这么一句话：“我爱您，主人，永生永世，只爱您一人，永不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 颜珞飞：你希望我把法宝当人看，现在我真把他们当人看了，你怕不怕？
靳无尘：……
第33章
颜珞飞喜欢听不杀说这样的话——谁不喜欢一个人倾尽所有的爱？
可他清楚地知道, 不杀对他的爱，更多是法宝对主人至死不渝的忠诚。
而他作为他们的主人，也依然无法完全视他们为人。
但心里怎么想, 和嘴上怎么说、采取什么行动, 是两回事。
“我也喜欢你。”颜珞飞抬手摸上不杀的胸口, 手指在某处轻轻一抹。
不杀的身子紧绷了一瞬, 却依然温柔地抱着他, 任由他摆布。
“我就喜欢你的乖顺和隐忍, 这是他靳无尘能做到的么？”颜珞飞嗤笑，“你会听从我的一切命令, 他却只会劝我不要杀人。你会任由我摆布、玩弄，甚至伤害，永远都不会与我为敌，他却会用灵力弹开我, 拿剑指着我。”
靳无尘皱了下眉，欲言又止。
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 颜珞飞不过是想气他。
可是下一瞬，颜珞飞凑到不杀耳边，像他舔吻靳无尘的耳朵那样，舔吻了不杀的耳朵，戏谑道：“我今晚便要了你，可好？”
不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明知道颜珞飞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却还是点头应下：“好。主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无论您有什么样的要求，不杀都会满足。”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都会满足！”颜珞飞说着，侧头给了靳无尘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就喜欢如此乖顺的人，比和某人相处舒服得多。”
靳无尘“啧”了一声，猛地甩袖转身，加快速度朝火岩村飞去。
一旁的风炽羽大张着嘴一脸震惊，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丈夫不知好歹，妻子当面出轨的戏码？
然后这丈夫也不哄人，走得那叫个自以为的潇洒，实际上狼狈得不行。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修真者，风炽羽觉得靳无尘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即便他不愿直面颜珞飞的执念，因而无法很好地成为颜珞飞的“道标”，可一个修真者，本就没有为魔修指引道路的责任。
这些责任全是靳无尘强加给自己的，为了不让颜珞飞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为了保护颜珞飞。
为了这个目的，靳无尘确实不能与颜珞飞有染。
因为有染之后，即便他没有堕魔，即便他还是那个天阳仙门的无尘仙君，修真界也不再有任何人愿意听信他的话。
所以颜珞飞是对的——他若想达成自己的执念，必须让靳无尘堕魔。
可颜珞飞也错了——他的执念不仅仅是与靳无尘在一起，还有靳无尘本身。靳无尘堕魔，真的是他愿意看到的么？
这么一捋，风炽羽突然有点心疼颜珞飞。
只要靳无尘还秉持着救他的想法，那么颜珞飞真正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可靳无尘又做错了什么？
他的确是错了。
但他不是错在不肯回应颜珞飞的爱，而是错在想要保护颜珞飞。
作为一个修真者，他不该保护一只魔修。
作为一个元婴修士，他不该保护，也保护不了一只魔婴期的魔。
而选择不保护，放任一只魔婴期的魔游荡人世，让修真界的其他人去干预，与杀了他又有何分别？
风炽羽叹了口气：“你们的事可真够复杂的……罢了，如离喧林之主所言，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究竟是你先放下执念，还是他先背离道心，抑或你们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却最终走到了一起，成就一段佳话，相信几十年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几十年？”颜珞飞望着靳无尘离去的背影，眯了下眼睛，“也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耐心？或许明天我便忍不住强上了他，将他永远禁锢在我身边，我让他往东他就别想往西！他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却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半步！”
“啧啧，有魔那味儿了。”风炽羽心里一寒，嘴上却是尽力用着随性的语气，以免刺激到这只看似平静实则恼怒的魔，也绝口不提他想让靳无尘堕魔这事的可行性，“走吧前辈，说要去火岩村的是您，他一个人飞那么快也不知是去干嘛的。”
颜珞飞没有回应他，从不杀怀里挣脱，然后一把拽过不杀的手，拉着他朝靳无尘消失的方向追去。
有人抱着虽好，可不杀毕竟只是只吞噬期的魔，昨日被封煞圈折腾出的伤口也都没好，让他带着自己飞，不知何时才能到目的地。
风炽羽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暗暗叹了口气后，乘扇追上。
*
靳无尘先颜珞飞一步到了火岩村。
一晃五十年过去，火岩村里的人又换了一批，可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标志性的几处景色和建筑也都未变。
火岩村之所以称之为火岩村，因它坐落于两块巨大的暗红色岩石中间。
岩石不高，绵延得有些远。
火岩村被两块岩石夹成了长长的一条，有草屋、木屋和石屋散乱地分布其中。
岩石的外面是更多的岩石，村人若想出村，得翻越好大一片岩石堆方能与外界接触，可以说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看着村里的人来人往，靳无尘暗暗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就觉察到一丝魔气，不由皱眉。
他随便拦下一人询问：“请问最近这里可发生过什么异事？”
被他拦下的是个中年男子，赤着上半身，身上和手臂上的肌肉壮实得有些吓人，手里还扛着一把大铁锤。
他将靳无尘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用十分嫌弃的语气说：“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来定制武器的，我们这地方不欢迎外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哈哈哈哈哈，他可不稀罕你们这儿的武器！”
这猖狂的笑声，一听就是颜珞飞。
他从天而降落到靳无尘身边，落地的同时，从袖里乾坤召唤出却邪扇，潇洒地甩开遮挡住自己的脸，用他魅惑的双眼和男子对视：“愚蠢，竟认不出他是修真者。”
男子愣了一下，眼神躲闪，明显有些动摇，可最终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傲慢，用充满敌意的语气说：“修真者又如何？倘若不是来定制器具的，我们火岩村一律不欢迎！”
“罢了，与你这凡人说什么？”颜珞飞懒得理他，猛地挥扇，用风将这个傲慢的凡人扫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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