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看得出庄隅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昨天他赚的不只是小费,还从被褥钱中抽取了一部分,折腾这趟所得可快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显然他将庄隅当成了小财神爷。
庄隅知道他殷勤里的图谋,不过却无力继续做什么善财童子,便说道:“不需要了。”
“那成吧。”服务员有些失望不能继续赚外快,见庄隅似乎要出去逛逛,依旧客气道,“您要去哪?我也能给您指个路。”
“不用。”庄隅拒绝,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旁人怎么能指出一条道来。
服务员被拒绝后,失了兴致地离开,没走出两步,却被叫住。
“等等,你……”庄隅顿住迈出宾馆的脚步。
“欸,啥事?”服务员立即走了回来。
庄隅转过身,对服务员迟疑道:“那个,你知道好一点的理发店在哪里吗?”他摸了摸自己披在肩膀处的头发,他的发圈不知道丢到了何处,头发索性没有系起来,在门口时被风吹乱,庄隅心底浮上个念头。
不如将它剪短吧。
反正也是留给傅时戟看,现在又不需要了。
“知道知道,很近的,您出门后朝南走,过一条街就是。”服务员为庄隅指出方位。
“谢谢。”庄隅点点头,抽出两张钱币递给服务员,有些担心自己的小费被嫌弃,见到服务员接过后心满意足,庄隅这才缓缓离开,他从未给过这般少的小费。
庄隅出门后先去挑了一家店面干净的铺子,这家的东西卖相还不错,店里有不少人在点菜,庄隅找个稍微僻静的角落,点了少许食物。
可端上来庄隅勉强咬了半个包子后,便再也提不起筷子。店家为了提起客人的食欲,在制作时加了重油重盐,馅料尝起来也不新鲜,庄隅只得喝了两碗米粥来填饱肚子。
庄隅顺着服务员指的路,找到了镇上最大的理发店,透过玻璃见里面没有客人,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
“请问需要做个什么发型,有预约的师傅吗?”
也许是只有庄隅这一个客人,所以理发师们都相当热情,围着庄隅招呼。他们这家店走的是高端理发的路子,可在这小镇经营却很困难,这儿没几个有钱的客人,周围住户也是老年人居多,年轻人早就去了大城市,路过的一见门口杵着的“最低消费198元”的牌子,都是绕道走开。
“把头发剪短就可以。”庄隅抵不住众多理发师的热情,指了一个顺眼的人道,“你来。”
庄隅的头发都是由专门的人打理,他不喜欢旁人碰触,所以也很少做头发,由着头发长得过长时才会叫人修剪。而且他还喜欢拉着傅时戟一起去,因为他能看见傅时戟略带心疼的模样。
当自己的头发被旁人攥在手里时,傅时戟周围总是一阵低气压,他会冷声对请来的理发师道:“只剪一点。”
理发师小心地合上剪子的瞬间,庄隅甚至能够感觉到傅时戟想把那人的手砍断,非常幼稚的行为。
所以傅时戟应该是个隐藏的绒毛控,庄隅总这般想着,因为他对自己的头发情有独钟似的。可惜这次剪发,他见不到傅时戟心疼的样子,损失了这份充满报复感的乐趣。
“你这发质真好,这个造型也很衬你的脸型,真的要彻底剪短吗?”理发师摸着庄隅的头发,还感觉有些惋惜。
庄隅被碰触得不耐烦,忍住脾气道:“越短越好,还有你动作快一点。”
理发师得了吩咐,品出庄隅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客人,便不再多言,手底开始忙活,不过还是存了一点私心,没按照庄隅的想法剪成寸头,只修剪到齐耳的长度。他的技术还不错,没有弄毁庄隅的发型,将庄隅的造型从贵族小公子改变成邻家小男孩。
“完成了,你看怎么样?”理发师收了剪子,满意地对庄隅说道。
庄隅闻言抬眼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抿起嘴巴,镜子中的短发少年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很好。”庄隅淡淡道,“谢谢。”
可镜子里的少年眼神却有些失落,像是只被丢弃的野猫,做了错事怕被主人惩罚,可它不知道它的主人现在并不会在意。庄隅不想再见到那个颓废的人影,迅速起身,付款后匆匆离去。
“客人,小客人,你付得太多了。”理发师追了出去,没找到庄隅的身影。
庄隅没有目标地流浪在街头,现在的他不会因为与众不同的长发引人注目,从容地四处乱转,偶尔在一则招聘广告前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信息读上一遍。
餐馆帮厨、洗车小工、超市售货员、保洁员,甚至还有马路清扫工。
幻想着自己在这些岗位上工作的样子,庄隅已经感觉到窒息,他不敢相信自己需要在脏乱的厨房切菜,在超市里与形形色色的人交谈,在打扫垃圾时被沾上满身的尘土。
庄隅最终还是回到了酒店,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子中,认真地数了一遍剩下的钞票,连五块钱的纸币也没有放过。
五万六千三百零二十五块。
直到天色重新变暗,庄隅也没能看着这些钱币变多一分。要是钱也能生宝宝就好了,庄隅戳了戳这些不争气的纸币。
“儿子,不对,庄隅,”王强再次敲响庄隅的房门,“爸爸来看你了,给我开个门吧!”
庄隅疑惑,白日里给了王强那么多的钱,还以为能将他打发离开一阵,怎么这么快又来找他了?
“你做什么?我已经没钱给你了。”庄隅将门推开,才看到门外等待的不只是王强,还有一个凶悍的男人,那男人正拽着王强的衣领,见庄隅开门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对王强说道:“哼,你这老小子这回倒是没骗我。”<!--
第29章 欠债
庄隅见形势不妙,立即关门,可是他哪里抵得住两个成年男子的力气,猛地被推倒在地。
“儿子,你救救爸爸,我知道你不缺钱。”王强毫无歉意地对庄隅说道,然后同身边的讨债大汉道,“虎哥,你看他一身名牌衣服,今儿我那十几万都是他给我的啊!”
那个被称作虎哥的汉子本名叫虎子,他没有给王强好脸色,呵呵笑道:“你倒是能耐,刚相认的儿子就出卖了。”
来的路上王强一直同他强调自己的便宜儿子多有钱,据说是被有钱人收养了,带了一厚摞的钱来孝敬自己。
他今日的钱本能将债务还上一小部分,可是王强一心要在赌桌上将欠债全都赢回来,结果杀红了眼,最后自然就是输得精光,利滚着利,最后还背上了几百万的债务。按照他们赌坊的规矩是要剁下根手指作利息,一日拿出不出钱就继续剁,结果刚见了刀,王强就差点尿了裤子,将庄隅的存在尽数交代出来。
虎子将王强一脚踹开,他虽然在不正经营生中做打手,但最看不惯的就是王强这种连亲人都出卖的无情无义的赌徒,见庄隅也是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道:“谁让你摊上这么一个父亲,算你倒霉了,去把钱都给我拿来。”
庄隅扶着床沿站起身,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憎恶地睨着王强,对虎子道:“我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事不要来找我。”
“你怎么说话呢,快点把钱拿出来,老子生了你,这都是你欠我的。”
王强听着庄隅冷漠的语气,顿时暴跳如雷,连滚带爬地上前,拿起庄隅放在床边的牛皮纸袋,将里面的钞票全部抖落出来,然后指给虎子看:“虎哥,你看着,还有这么多钱,都给您。”
“就这点钱,够干什么用的。”虎子看着散落的钞票,总共不到十万块钱,连王强今晚欠下的零头都没到,“不够买你一根手指头。”
庄隅目光冷冷地看着王强,已经对这个名存实亡的父亲厌恶至极,这场闹剧搅得他头痛,后悔怎么没有一走了之,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居然被找上门。
“拿了钱都给我滚。”庄隅不屑道。
“不行,你得把债都给还了,小兔崽子,我知道你还有钱,给我拿出来。”王强慌了神儿,拽住庄隅的衣服,要强行搜他的身。
他今天都看见了,庄隅还有一个木匣子,当成宝贝似的放在兜中,里面的东西一定值钱。
庄隅避开他的脏手,冷声对虎子吩咐道:“他疯了,你把这个疯子拖走。”
“哎。”
虎子沉声应下,一把将王强的衣领扯了过来,动作结束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真的听了一个毛头小子的话。
也许是庄隅命令的语气实在太过自然,言行举止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般,令虎子不觉听命办事。
“虎哥,你抓我干什么,我在给你找钱啊,他兜里揣着一个宝贝!”王强也被抓得一愣,连声道,“你今晚要是搞不到钱,不也是难办嘛!”
虎子作为赌坊的打手,收债就是他的任务,王强今晚若是还不上一部分的钱,他也要被责怪。
“你,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虎子指着庄隅道,他的声音带着凶劲儿,试图挽回刚刚对庄隅唯命是从的形象。
“掏出来,小兔崽子!”王强眼睛发红,如饿狼似的盯着庄隅。
庄隅漠然,从怀中取出木匣扔在他们的面前,王强就像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扑上前将其打开,可见了里面,瞬间僵住笑,怒道:“怎么是空的!”
“本来就是空的,”庄隅沉声对虎子道,“我还没成年,怎么会有钱给他?”
虎子一琢磨,也没反驳庄隅的话,觉得他这半大孩子也不像在作假。虎子看过不少家庭因为个赌字闹得家破人亡,尤其小孩是最无辜的,厉声对王强道:“走吧,今晚你这手指头是保不住了。”
王强跪坐在地上好似一摊烂泥,恶狠狠地盯着站得笔直、一脸与己无关的庄隅,大声道:“你剁吧,你就算把我手指都剁下来,我也没处给你弄那两百万,虎哥你也别想交差。”
王强指着庄隅继续道:“收养他的人一定会花钱来赎他,咱们把他绑了,我保证他值这个数!”
虎毒尚且不食子,庄隅算是长了见识。
而虎子自然知赌坊不认规矩只认钱,伤天害理的事没少做,他本想饶过庄隅这一次,却被王强指清这个门路,若是回去后王强在老板面前胡说八道,让老板知道本是能搞到钱人的却被放走,自己免不了被罚。
他瞅着依旧淡定的庄隅,叹息道:“你啊,过得好端端的,还要回来找这下三烂。得罪了,跟我走一趟吧。”
庄隅蹙眉,知道自己今晚不得消停,可他并不想找傅时戟帮忙,仅仅因为王强,彻底失去自由,是一场非常不划算的买卖。庄隅没有作声,在虎子的威慑下,默默地跟着他们上车回赌场。
也许知道自己交不出钱,就能放了自己了,庄隅朝着好的一面想象着。
小镇落下夜幕后,街道上便没几个人影了,庄隅也没有向这些路人求救的意向,因为自知根本无用。
虎子也是第一次绑架这么配合的人质,不吵不闹,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就乖乖上车,他心里道莫不是这孩子被吓傻了。
“儿子啊,你也别怪爸爸,我以后挣了钱肯定还你。”
“唉,都是你妈妈死得早,要不然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你一会儿可得找那有钱的主好好求情,我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了。”
庄隅觉得耳边王强的声音就像蚊子声一样吵闹,扬声对王强道:“闭嘴。”
“嘿,你……”王强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珠子,又将欲出的脏话收了回去,低声嗫嚅嘀咕几句。他现在全靠这小兔崽子,若是真激怒了他,还是自己有麻烦。
算了,忍一忍。
与寂寥的街上相反,在夜里最热闹的就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场。赌场此时人声鼎沸,聚在门口的都是些普通赌徒,一边抽烟一边吆喝着,痛苦着,欢喜着。
庄隅随着虎子往里走,周遭越发安静,里面的才是真正的赌徒,安静地推着筹码,王强也是第一次进入这神秘的内场,据说这里的人赌的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万。
“别乱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虎子呵斥着王强。
王强立马瑟缩得像个鹌鹑似的不敢再瞎看,庄隅见他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儿。
“虎子。”忽然有一个人拦下虎子,那人目光落在庄隅身上,又对照着手机中的照片看了半晌,后点了点头,道,“上面有人找他,把人交给我吧。”
虎子疑惑地顺着阿龙的视线看向庄隅,虽然不解为什么上面居然要个小孩,却也没多管闲事,对阿龙道:“嗯,知道了。”
王强听闻后更加害怕,不知道自己欠下的债务居然能惊动赌坊的高层,简直想把自己塞到地缝中消失不见。
阿龙领着庄隅和王强又走了段距离,停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后,推开一个缝隙,道:“请进吧。”
庄隅踱步走了进去,而王强腿直打战,被阿龙一脚踹了进去。
屋子中很是宽敞,晶莹的水晶灯悬挂在头顶,装饰布局极其金碧辉煌,华丽得好像庄隅从前住的城区,在主桌后,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两侧站着四个保镖。
“哗啦啦——”
那个男人正在把玩一副扑克牌,纸牌相互交叠所产生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格外明显。
王强不敢说话,紧贴着门口,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可见这架势就知道估计是顶头的老板,他听说赌坊的大老板杀人可不眨眼。
“装神弄鬼。”庄隅对此毫不畏惧,朗声说道。
他连傅时戟都不怕,还能怕连脸都不敢露的小人?
“好好好。”
那人听了庄隅的话,不气反笑,将手中的扑克牌扔在空中,扑克牌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接着他拍了几下声音清脆的巴掌。
“看看咱们傅爷的小宝贝,果然是吓不住的。”
那人踢了一下地面,椅子顺势转了半圈,庄隅这才看见他的模样,那人眼睛微挑很是邪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可令庄隅感到奇怪的是他与傅时戟三分相似的面容。
“你好啊,庄小少爷,初次见面,”他的语气轻佻,“我叫傅峥,请多多关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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