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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古代架空)——Your唯

时间:2020-11-03 17:47:11  作者:Your唯
  所以,你说你非得要与那些坏舟一样坏,方能以坏制坏,我便告诉你,最终,你也不过要成为同样的坏舟,或是捧起坏舟的坏水。正因许多人有你这想法,因此这世间所见,哪有好水,自然便就叫坏舟能不倾覆。而若人人皆愿做一明辨是非之水,那坏舟就是有,也时刻都在倾覆边缘,岂能叫他们安心行驶至如今?”
  君天赐沉默片刻,轻声笑道:“子石,你所读圣贤书是所谓圣贤所写,他们再如何千百年来被称作圣贤,仍都是人。你学到的道理都是人写出来的,怎么就成天地造化了呢。”
  “不,”洛金玉不慌不忙,镇定回答,“能称圣贤,他们所写,便非是出自私心,而不过是参悟造化,从自然得而升华,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借他们口手笔,将真理记录,传播人间。”
  君天赐笑着摇了摇头:“金玉,你太天真。”
  “是你太冥顽不灵。”
  洛金玉说,“鹿就是鹿,马就是马,一群人执意指鹿为马,我直言他们错了,翻阅古籍名录与他们辩驳,叫所有人明明确确看到何为鹿,何为马。
  你却说,如此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认鹿为鹿,因此你要先向他们同意是马非鹿,然后伺机而动,暗中将他们杀了。君天赐,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也根本就是徒劳吗。
  你先承认了那是马,你已加入了他们,世人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你再以其他名目杀了那些人,世人也不会以为那是鹿,他们就以为这确实是马。”
  “子石——”
  “你说养孤院一事我得诸多便利、因缘巧合,因此办成。我不否认沈无疾和你对我有诸多照顾,亦不否认君主变动,新帝有意用我来革新朝廷、树立榜样,谋天下读书人心之向往,立他容诤明君之千古美名。但是,养孤院贪贿一事由来已久,在我洛金玉入朝为官之前,怎么就没有人提起过?还要倚靠我洛金玉来奋力直争?”
  洛金玉冷冷地说,“我亦无意争夺功绩名声,只是想告诉君大人,这件事情你在朝许多年,存有无数证据,却从来没有揭举此事,而我做到了,你没有资格斥我百无一用。在我看来,满朝百官,所有知情而不报不举者,皆无一人比得上我洛金玉。”
  “……”君天赐轻笑道,“子石是否自视过高。”
  “我并不想自视过高,只是与尔等懦夫或鼠辈相比,我自高你们一等,倒也无需自谦。”洛金玉道。
  君天赐本坐在石凳上,此时莫名有些如坐针毡,便又站了起来,淡淡道:“子石,你要是这么说,无异于在连我一起辱骂,我就不高兴了。”
  “我管你高不高兴,”洛金玉尚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看着他问,“你也无需怀疑不确定,你尽可大胆将‘无异于’去掉,我就是在骂你,难不成你觉得你不该被骂?休说尔定为一品官阶,食君重禄,就是只做县城仓库小吏,亦是吃的百姓税收之供给财富,就该有为国为民报效赤胆之决心,若无此决心,农工商你自选去做,何必来官场里占用名额。”
  君天赐:“……”
  “也不只你一人该被骂,回说养孤院一事,所有知而不报者,眼看硕鼠侵蚀国库,天下孤儿明明有其政策而不能享其优惠,更有无数孩童为此病死或‘无故’身亡、失踪,再有丧心病狂者将院中孤儿贩卖或训作童娈,仍旧知当不知,无非三点,要么是与之同流合污、享受其中利益之辈,要么是事不关己,不愿惹事上身,要么是不敢惹事上身。”
  洛金玉问,“我骂尔等懦夫鼠辈,骂错了吗?谁人但凡尚存一丝为官乃至于为人的道义良心,敢为此事骂回我吗?若一丝为人的良心也没有——我恐怕大多数就是如此——那,难道尔等以为,就在此事上,骂得过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君天赐:难道你觉得在别的事情上面就有人骂得过你吗?
  洛金玉:我若没有道理心虚之事,自然能被骂得过。
  君天赐:比如?
  洛金玉:我不做没有道理的心虚之事。
  君天赐:……好,可以,不愧是子石……算了,今天确实没有心情,改天再继续舔。
 
 
第284章 
  君天赐原看洛金玉竭力憋住哭意模样, 又有心疼, 又看那红霞满遍的清秀俊脸可爱, 本想温柔小意地安慰他一番,就是要道歉也好, 少不得寻些虚处,趁虚而入——谁料, 这人分明已被戳到痛处, 看起来万般伤悲, 居然下一刻又尖牙利齿、咄咄逼人地骂起人来了!
  君天赐实在是对这人又爱又敬又气。
  “好,好, 不敢骂你, 也骂不过你。别人不知如何, 总之我是连还嘴都无力。”君天赐说着,终究是有些不服气。
  平日,在别人面前, 服气不服气,他反倒不那么计较认真, 毕竟都是逢场作戏地装样儿。
  可在洛金玉面前,君天赐既不愿被他挑刺儿骂,却又乐意将自己满是刺儿的心思说出来叫他骂。君天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大约是若不如此,就怕洛金玉理也懒得理自己。这样的话,倒不如叫他骂骂。
  “再没人如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怎么敢惹你?”君天赐故意如此挑衅。
  “我知天高地厚,因此我守道德敢驳斥不平不合理之事, 而你们却觉得你们才是把握理的人,你们才不知天高地厚。”洛金玉冷冷说完,沉默一阵,又问,“我且再问你,你是要执意一意孤行吗?”
  “你现在是在劝我结党吗?”君天赐问。
  “自然不是。”洛金玉皱眉,“我无意与你结党,也绝无意让你与沈无疾结党,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审视与承担你该为朝廷尽的职责,从此往后,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与朝中乱臣贼子们宣战为敌。”
  君天赐叹道:“那我们可就赢不了了。”
  “你以歪门治歪门,或许一时有用,但长久以后,没了其他歪门,独剩你一家,你便是最大的歪门。”洛金玉道,“或者说,如今你已是如此。养怡署掳人试药,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却因你走了门道而使把柄难寻,又与养孤院一事有何差别呢?”
  “哦,不是,”君天赐道,“养怡署自然有把柄,不然我弄它做什么。”
  洛金玉一怔。
  君天赐淡淡道:“你最好也别和沈无疾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风声走漏,背黑锅的就不是君亓,而是我了。当然,这于你而言,可能没什么好在意,可究竟不能借此机会扳倒君亓,还是挺可惜。”
  “你……”洛金玉叹道,“君亓绝不止这一处不妥,你却为了寻他把柄而故意主养怡署之事,实在糊涂。就算如今我不说,待将来你揭发他时,难道我会认为你戴罪立功了,就不弹劾你了吗?”
  “哈哈,子石,你当真是……十分,不,是万分可爱。”君天赐轻声笑了起来,“老实说,你难道真以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你难道觉得,从先帝到当今圣上,他们就吃了我君天赐给他们下的蛊药,让他们会莫名的格外宠信我这个病篓子?还是说,我是先帝的私生子?”
  洛金玉:“……”
  “今儿也是敞开了说,难道遇上一个能让我放心说话的人。”
  君天赐本来站着,此刻又坐了下去,“子石,我是先帝与当今圣上安插在君家的一枚棋子,他们放我去做养怡署,不过是为了日后君家过于嚣张之时,让我能够倒打一耙。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屹立不倒的缘故,因为我本就也不是个人,而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柄淬毒的匕首。”
  此事实在出乎洛金玉的意料,他想了好一会儿,道:“你就甘心做这枚棋子?”
  “说不上甘不甘心,本也就是‘殊途同归’,‘不谋而合’。”君天赐没有笑,可他的天生笑唇令他看起来像一直在笑。
  洛金玉欲言又止。
  他本能振振有词地训斥君天赐弄了养怡署,却不料原来成立养怡署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当然还是能够斥责君天赐,可难道更应该斥责的不是皇上吗?
  皇上竟认可了君天赐的行事作风!
  “嗳,你也别找皇上去闹。”
  君天赐究竟还是爱慕这天真的书呆子的,虽觉得他呆,觉得他在朝堂虎狼环伺下如同一头山羊,虽有利角,却终究还是羊——但仍然愿意为这头楞头山羊保驾护航,为这乌烟瘴气的朝廷,乃至于天地间存最后的一股清流。
  于是君天赐便出言道:“除非你去皇陵里找先帝骂,否则当今圣上也有些无辜。他即位时不知养怡署的事,是我和他说的。他其实也觉得不好,可若此时撤了养怡署,会引起君亓的怀疑。因此他是让过我想法子来早日解决此事。”
  君天赐说到此处,微微一笑,道:“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对沈无疾就棋差一招,能叫他那么轻松找到养怡署去,将之捣毁吗?”
  洛金玉又是一怔:“你当时也是故意的?”
  君天赐笑道:“不然呢。”
  ……
  自那日风雨亭回来后,沈无疾憋得着急上火的,几次三番都要发作,被虽不明具体但总之会看干爹脸色的大孝子西风给死活拉住了,小小年纪,将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夫妻之道倒背如流,给干爹洗脑清楚……
  沈无疾听得想打儿子!
  “唉……”
  不远处又传来了洛金玉这样的一声幽幽叹息。
  沈无疾刚揪住西风的衣领子要揍他,忽然耳朵竖起,脑袋一震,防备无比地转头去看。
  只见洛金玉仍是满面忧愁感慨,虽对着摊开的书籍,却也不知看进了几个字儿。
  风雨亭归来后,洛金玉牢记君天赐的请求,关于养怡署真正设立目的与君天赐婴孩时期的事儿,没和沈无疾说。
  可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感慨万分。
  沈无疾看在眼里,急在浑身上下里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那厮如今居然见着了,只问了句沈无疾是否身子不舒服,见沈无疾横眉瞪眼地说没事,就不问了,继续叹他的气!
  叹什么气!和那姓君的病秧子弱鸡仔儿独处长谈后,回来就在这叹气!是想要气死谁?
  洛金玉对君天赐这人着实心情复杂,他倒也并不因此就觉得这人没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苦衷与阴影,许多人都有,可却绝不是因此伤害无辜百姓之道理。只是,若事如君天赐所言,那……唉,总之,处理起来很麻烦。
  君天赐也说了,当今圣上本意不赞同养怡署,因此叫他想法子尽早设计撤了这玩意儿。而上回,被沈无疾那么一弄,养怡署如今也是说着暂避风头,一时消停起来。
  若此刻去打草惊蛇,那前面无辜生命便是枉送了。若养怡署此刻暂停那些骇人听闻的人体试验,好像也没有非得赶着就去坏局的理由。
  但是,若君天赐撒了谎呢,若养怡署如今换了地方,仍在干坏事呢?
  洛金玉正烦恼着,忽然听得一阵身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他一怔,回头,便看见沈无疾趴在床上,埋着脸,在那捶床哭泣。
  “无疾?”洛金玉急忙起身过去,关切地扒拉他,问,“你怎么了?”
  “别碰咱家!”沈无疾扑腾扭捏几下,把他的手甩开,哭得越发大声。
  洛金玉许久没见他这样了,想了想,又去拉他,歉意道:“这几日我有些心事,因此恍惚了些,不够关怀到你,你别生气。”
  “这叫‘恍惚了些’吗,这叫‘不够关怀’吗?咱家都要死了,你都不知道咱家埋在哪!”沈无疾哭号道,“你别碰咱家……你还碰?你这时候想起碰来了,却在夜里夫妻亲热都敷衍……”
  洛金玉忙道:“你别大声说这事,先生与西风会听见,多失礼难堪。”
  “老头儿带小的出去了。”沈无疾说完,继续捶着床板嚎,“你就想他们,你不想想咱家,咱家算你什么人呐?”
  “你怎么又这样了?”洛金玉无奈地劝,“你别捶床板,这床不比以前沈府的床,万一叫你捶塌了,可如何是好,要向房东赔钱的。”
  “……”沈无疾捶床的动作停了那么一下,随即捶得更使劲了,“咱家都要死了,你还在想着赔床的钱!你是嫌咱家死得不够快啊!咱家要死了,你怕是连棺材都不舍得给咱家买,呜……咱家这是嫁了个什么负心汉啊!”
  西风跟明先生出去遛了一圈,途中明先生被河边下棋的老叟们吸引了过去,几盘下来,因他在旁忍不住出言指点了一句,被老叟们中的“棋王”下了战书,输一盘不算,还要再来,输两盘仍是运气不佳,再来……
  明先生脱不得身,便叫西风自个儿先回去了。
  西风见干爹干娘的卧房门开着,却没什么声儿,便极为关心地过去瞧瞧,怕自家那不成器的干爹干出点儿什么……什么事儿……
  西风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坐在那的干爹干娘。
  干娘背对着他坐着,干爹倒是面对着他,正很是柔弱状地将脑袋搁干娘肩上哼哼唧唧,干娘则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抚。
  干爹早听到了声音,抬眼瞥一瞥西风,眼神示意他快滚。
  西风:“……”
  洛金玉感觉沈无疾有所动作,问:“怎么了?”
  “哎唷,在宫里伺候人,腰酸背痛的。”沈无疾低声道,“等到岁数再大点儿,指不定身子骨要出什么差池。”
  “看大夫——”
  “嗐,大夫说,时不时按按倒好。”沈无疾轻声道。
  洛金玉忙道:“我给你按按。”
  “你对咱家可真好,”沈无疾万般依赖地小声说,“总也怕别人这么说,你也给他按。”
  “这自然不会,我又不是大夫,亦非他人夫君。”洛金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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