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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不尽(近代现代)——回南雀

时间:2020-11-05 11:06:53  作者:回南雀
  这次他身边没有尹诺,也没有周言毅,只有他一个人来上课,我看了眼学生名单,确定这学期只有他选了我的选修课。
  这算什么?因为上学期我挂了他,所以他决定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再接再厉,誓要从我手里拿到学分吗?
  我心烦意乱,整堂课都只是专心盯着ppt,一股脑地讲课,没有看一眼台下。
  但就算如此,我仍能从众多视线中清晰地感知到商牧枭投注到我身上的那道——它满含侵略性,落在肌肤上,甚至会有些隐隐作痛。
  讲完课后,我留下余喜喜回答学生们的问题,自己则拿着讲义飞速离开教室。
  一路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商牧枭跟过来的迹象,提心吊胆回到办公室后,我暂时松懈下来,放下怀中讲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压惊。
  把门锁了,如果商牧枭来找,就假装不在吧……目光扫向办公室大门,刚想有所行动,那门便被人缓缓推开。
  “老师,走这么急做什么?”商牧枭从外头走进来,语气带着笑意,也带着明知故问的恶劣。
  手一抖,我将茶泼在了裤子上,因为完全感觉不到疼,过了好几秒才想到要找纸巾把水擦了。
  我这头手忙脚乱找纸巾,商牧枭那头反手关上门,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靠在门上,像一座小山似的,直接将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一周到了,钱呢?”
  宛如孙悟空的紧箍咒,我现在听到“钱”这个字就万分头大。
  回想一周前的夜晚,商牧枭突然拉住我,说他改变主意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全部的东西。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不可能是想要回那堆碎玻璃,他的“全部”里必定包含了那台星特朗。这让我很心烦。望远镜已经被我卖了,钱都转给了卢玥,哪还有东西还他?
  “怎么,有难处吗?”商牧枭追问道。
  何止是难处?
  冬夜寒冷,路边还留着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积雪,我吐着白雾,如实告知:“我以为你不要了,已经把望远镜卖了……”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有些虚,不由垂下眼皮,盯着地上的一小滩积雪,不敢看他。
  “卖了?卖了多少?”
  “……二十万。”
  “那你把二十万给我。”
  “你……”我一下抬头,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有一种……什么事都赶到一起的措手不及。
  “我什么?”商牧枭气定神闲看着我。
  我一咬牙:“望远镜本来就是赔我的,照理……我可以不用还。”
  放之前我肯定说不出这种话,但现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也只有厚脸皮一回了。
  商牧枭闻言眯了眯眼,说话自带一套逻辑:“那照着之前那架望远镜我原样再给你买一个,你把二十万给我。”
  我与他彼此对峙着,一时谁也没出声。
  忽然,蛋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商牧枭将狗搂得更紧一些,同时吸了吸鼻子,面色在积雪映衬下冻得发白。
  我长长叹了口气,与他打着商量:“给我几天时间……”
  “好啊,那我给你一周时间。”本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松口,谁知话到一半便被他打断,“我现在住在那栋楼的1102,除了望远镜以外的东西,麻烦送到那里。”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
  不仅就在我住的楼对面,连楼层都和我一样。
  我拧了拧眉,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点点头,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收回冻僵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呼着气道:“走吧。”
  第二天我就叫了闪送,捡出耳钉,把他那箱东西全给他送了过去。
  闪送小哥对着地址确认再三,最后面色古怪地带着箱子走了。
  这一周我不是没想过办法,但确实没有办法。有办法,我也不至于放弃十万块的外骨骼。
  我从一旁抽过纸巾,将它们按到大腿上,一边擦着茶渍一边道:“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可以写张借条给你。”
  从财富正增长到负债累累,我只用了一个月都不到。这年头,可真是太世事无常了。
  商牧枭仍是靠在门上:“要是我不愿意呢?”
  我将潮湿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用之前让他还狗时他回我的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你就去报警吧。”
  我来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没再特意关注他的动向。
  过了会儿,商牧枭朝我这边走来。
  “二十万刚到口袋就没了,你给谁了?”
  “和你无关。”
  “给你那姘头了?”他语气微沉。
  他每次说“姘头”这两个字我都要愣上一愣,慢半拍才与贺微舟的脸对上。
  “……和你无关。”我再次重申。
  他靠坐在办公桌上,消停了那么半分钟,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随后突然爆发,伸手用力掰过我的下巴,迫我抬头看他。
  “我不会报警,但你要是不还钱,我就让全校都知道,你被我睡了,还睡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拖着你那双无力的腿满床乱爬,浑身湿漉漉的,就跟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什么都漏了。”他凑近我,拇指揉着我的下唇,语气、动作无不轻柔,眼瞳却很黯,“你不想那样吧,老师?”
  指尖抽搐着,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要用这种事情威胁我。
  胃部痉挛起来,带着些许反胃感。心脏像是成了一只外强中干的牡蛎,看起来坚不可摧,结果一撬就开,毫无办法地袒露出最柔软的部分,被曾经那样在乎的人反复戳刺,直到血肉模糊。
  “商牧枭……”气息颤抖着,我一眨不眨注视着他道,“你非得把我的感情这样踩在脚底下糟践吗?”
  我知道商牧枭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以很理性的结束与他的感情。但我不会后悔有这段感情,毕竟我的付出是真,发生过的快乐也是真。
  它不是我人生中的能够照亮我前路的一段星光,但也绝不是我的污点。
  我不明白商牧枭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弄得这样不堪。
  商牧枭没有回答,盯着我的唇看了半晌,松开手道:“我可以再宽限你一个月。”
  他直起身,从我办公桌的文档收纳架里抽出一本笔记本,翻到空白的那页,将其摊到我面前。
  “借条,写下来。”
  我抿紧了唇,拿起一旁钢笔,拔出笔帽,规整地写完一张借条,撕下来甩到他面前。
  他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满意地收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北哥,是我。”余喜喜道。
  我紧张地看了眼商牧枭,他瞥向办公室大门,脸上升起被打扰的不悦,但还是放下长腿,往门口走去。
  “那我就先走了,老师。”他拉开门,无视余喜喜的惊愕,冲她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去。
  “哇哦,我差点和他贴面耶,近看也太帅了吧。”余喜喜捂着胸口走进来,“北哥他来找你干吗啊?”
  我现在浑身都有种虚脱的无力感,无限接近大病初愈,或者死里逃生。
  揉着鼻梁,我随口答道:“一些……课业上的咨询。”
  随着开学,我的复健频率也有所减少,全都集中在了双休两日。其实我对能站起来已经不抱希望,权当强身健体了。
  这天我刚一进门,就觉得理疗师看上去……格外不同,要笑不笑的,一脸“你快来问我,我马上要憋不住”的模样。
  那呼之欲出的喜色,叫我忍不住也笑起来:“怎么?你是要结婚了吗?”
  他终于不再矜持:“不是,是你那套外骨骼!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上次之后,对方代表听说你资金上可能有些困难,特地向上做了申请,免除了你全部费用,现在你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外骨骼设备了!兴不兴奋?高不高兴?!”
  我被这天降的惊喜砸得脑袋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出了。
  峰回路转,否极泰来。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老天告诉我,不,我失去的还远远不够。而在我即将一无所有的时候,老天又送来这么大个礼物。
  我跟着理疗师一道傻笑起来,笑人生如戏,也笑老天爷这个变态,玩弄人心实在有一手。
  “真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理疗师好笑道:“难道我还会骗你啊?不过对方代表说了,虽然你可以不用付钱,但你需要随时随地的给他们做一个用户反馈,上传你的使用感受。”他掏出手机让我扫二维码,“这是对方代表的联系方式,你加一下。”
  这要求合情合理,不算过分。我点点头,扫出一个添加好友的界面。
  对方头像是一片星空,昵称十分简练,只是一个“x”。
  “代表姓什么?”
  “姓肖。”
  我“哦”了声,做了备注,打上“肖先生”三个字。
  复健完后,我看了看手机,对方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或许是个工作号,只在工作日才有人吧。想着,我挥别理疗师离去。
  出门时我也没看黄历,但我想今天应该是个充满喜气的日子,好事连翻而至,让我应接不暇。
  开到半道上,杨海阳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下个月。
  他们年前才见过家长,我以为他们起码要下半年才会将婚礼提上日程,想不到竟然这样仓促。
  我问他为什么这样急。
  他憨笑着,含着丝羞赧道:“芸柔怀孕了。”
 
 
 
第46章 我们来玩个游戏
  杨海阳说他一直有做措施,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怀孕了,直言这可能就是天意吧,本来他没那么快想要第二个孩子。
  要是不了解商芸柔本性,我大概不会有什么怀疑,现在听他这样说,我都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商芸柔设计好的,就是为了尽快与杨海阳结婚,避免夜长梦多。
  然而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虽然商家人多多少少都有让人头疼的怪毛病,但就目前来说,商芸柔对杨海阳还不错,除了送上祝福,我也没有别的能做的。
  肖代表在当天晚上终于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简单问好后,他要去了我身体的各项数据,并且询问了我的一些基本情况。
  肖先生: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我:是。
  肖先生:有交往对象吗?
  我盯着他的问题迟疑了片刻,不明白这和我即将要佩戴的外骨骼设备间有什么必然关系。
  我: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个?
  大概一分钟后,对方才答复我。
  肖先生:主要是想知道日常身边有没有人可以协助你使用我们的外骨骼设备呢亲。
  我:不用协助,我一个人就可以。
  肖先生:好的亲。
  我:叫我北芥就好。
  肖先生:好的,北芥。
  晚上吃好饭,下楼倒了个垃圾,结果又遇到商牧枭遛狗。
  他背对着我,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一个人对着花坛自言自语。
  “外面好冷,你能不能快点上厕所?”
  茂密的麦冬晃动两下,钻出一只土黄色的小狗,一眼看到我,欢快地叫了两声,对着我的方向一个劲儿地摇尾巴,好像要过来。然而花坛不过一掌高,它跑到边缘却怎么也下不去,只得焦急地朝商牧枭不断吠叫。
  “叫什么……”商牧枭回头看来,见是我,紧蹙的眉心一点点展开,“是你啊。”
  垃圾桶就在他边上,我丢了垃圾不欲久留,转身就想走。
  那头商牧枭一把抄起小狗,语气凉凉道:“你看,人家根本就不要你,你凑上去干吗?贱不贱啊。”
  我实在很想跟他好好捋一捋这件事,到底是我遗弃还是他强抢,但又想到他现在是债主,手握二十万借条,不好与他起正面冲突,便也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忍气吞声地径自回了我那栋楼。
  由于无法兑现承诺,我对余喜喜心中有愧,买了不少零食哄她开心,还答应替她物色新狗。余喜喜虽然遗憾自己未能成为蛋黄主人,但知道小狗过得不错也就不再计较。
  而为了赔她新狗,我又联系上了贺微舟,询问他们那边有没有别人不要的小狗。对方得知我意图,发了好几张小狗的照片,各个眉清目秀,说都是主人丢在他们那里的病犬,治好了就一直养在医院接受领养。
  我将照片又都转给余喜喜,她看过后,挑了只有着黑白卷毛的小奶狗。
  贺微舟可能也很高兴小狗终于有人领养,说什么都要亲自给送到学校。
  他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而且他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我就干脆留他一道吃了顿饭。
  将小狗暂时安顿在办公室,我、余喜喜、贺微舟三人便前往学校食堂用餐。
  将自己的饭卡给到余喜喜,让她想吃什么尽情点,她高兴地接过,蹦蹦跳跳走了。
  我和贺微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打量着四周,对清湾大学的食堂称赞有加,从窗户到桌子再到饭菜的香气都被他夸了一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食堂阿姨请来的托儿。
  “你们大学食堂不这样吗?”我问。
  “我们那个小食堂可破了……”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变换了话题,“你和你那位朋友吵架了吗?蛋黄要不回来了?”
  我唇边笑容微僵,道:“嗯。”
  贺微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得我恨不自在。
  我刚要问他在看什么,他开口了:“其实你们不是朋友吧?至少……不是普通朋友。”
  这话都已经不是试探了,我双唇微张,被他如此直白的一问弄得很尴尬。
  可能我的脸色过于精彩,贺微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不合时宜地提问,忙道:“抱歉,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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