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今日出门早,想着昨日秦芜说给卫暄收拾了些东西托他带到南府去,眼下樊楼去不成,索性回家去取东西。
才踏入家门口,便有宫里传旨太监来传旨,是给卫昭的一道旨意。大意是卫昭破解梅苑案,使北燕计谋无所遁形,乃大功一件。一番夸奖之后才到正题,原是召卫昭入朝,任大理寺推丞一职。
卫昭眉梢一挑,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第69章
虽说南府有长孙恪在,卫暄不会缺衣少食。但秦芜担心丈夫过的不好,便收拾了些常用之物,又亲手做了些搁得住的糕点,托卫昭送到南府去。
出门时正碰上卫儒下朝回来。卫昭便问了句关于那道圣旨的事儿。
卫儒说:“你也知道皇上改革大考取士制度,招纳不少庶族子弟,从而削弱了旧贵族势力,渭南贵族损失惨重。皇上这次操之过急,旧贵族已有诸多不满。今日钦点了几家公子入仕,陆家,冯家,韩家都有份。为的也不过是安抚旧贵族罢了。有人提了梅苑案,在皇上跟前夸了你几句,皇上便顺水推舟给了你一个推丞的职位,好叫你能名正言顺的查案。”
“皇上就不怕我徇私?”
卫儒冷笑一声:“洪坤还好好活着呢,皇上巴不得你‘徇私’呢。”
卫昭用扇柄挠了挠头:“那恐怕皇上不会得偿所愿了。”
过去的李淮会忌惮洪坤,但现在的李淮早已不是当初毫无根基的皇子了。他在洪坤跟前装了这么多年,早已摸透了洪坤这个人。他有能力搜集洪坤的罪证,自然也有能力扳倒洪坤,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他借镇国侯府之手,自然是想看两府相斗,他好坐收渔利。便是镇国侯府没能如他所愿,他也自会用自己的方式铲除洪坤,拿到北府的绝对掌控权。
李淮有自己的顾虑,镇国侯有自己的软肋,洪坤也有他的艰难。每个人在其位都有身不由己,唯独卫昭没有。
所以他要趁所有人不备之时,慢慢收拢洪坤的势力。如此一来,即便洪坤倒了,镇国侯府首当其冲成为李淮的靶子。但他若想动侯府,也要掂量掂量能否承担的起后果。
“去看你大哥?”卫儒视线落在霍宝儿手里的箱笼上。
卫昭被拉回思绪,点了点头:“既然圣旨已到,我还是尽早到大理寺报到,也好早早接手大哥这案子。”
“是该如此,迟则生变。我房里有本新得的兵书,你一并带去给你大哥,便是身在牢狱也不该松懈下来。”
南府同大理寺在一个方向,卫昭打算先到大理寺报到,领了官服和文书再到南府去看卫暄。他以为自己算是最早一个走马上任的,没想到才拐出街口,便见韩崇良纵马疾驰,呼啸而过。
卫昭忙的将脑袋缩回去,仍旧感受到一股疾风擦着头皮倏然而过。
幸亏他躲得快,不然他这大好头颅就要被那傻小子带起的旋风给削了去。
卫昭撩开帘子探头大骂一声:“死阿良,赶着投胎去啊!”
韩崇良依稀听见有人骂他,还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倏地勒住马。马儿踢踏几下,喷了个鼻响。他回头一看,见马车里伸出的小脑袋可不正是卫昭。
他驱马上前,笑问:“阿昭穿的这么利整,是要干嘛去啊?”
卫昭狠狠瞪他一眼:“亏得这一带是官衙,少有行人,否则似你适才那般纵马疯跑少不得要撞翻几个人,你就等着御史台参死你吧。”
韩崇良小脸一白,狠拍自个脑门一下:“瞧我,真是得意忘形了。眼下我也是朝廷命官了,可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招摇过市了。”
卫昭摸了摸鼻子:“宫里给你个什么缺儿啊?”
韩崇良胸脯一挺:“宣威骑都尉,虽是个挂名的,但皇上恩准我到东大营历练。”
他兴奋的抖了抖眉毛:“虽说东大营是京畿护卫,但能进军营我就很高兴了,总比在我自家后院的演武场来的痛快。皇上肯用我,只要我好好表现,日后少不得有上战场的机会。待我功成名就,获封大将军之时,必要请阿昭到云楼大吃特吃!”
韩崇良大手一挥,好不阔气。
卫昭撇撇嘴:“还不会走呢就想跑,现实一点吧阿良,你以为大将军是大白菜啊。”
韩崇良呲牙笑了笑:“反正我要当大将军,管他什么时候能实现呢。对了,你这是去哪儿啊?”
卫昭理了理衣领,一脸严肃道:“大理寺。本官乃新任大理寺推丞。”
韩崇良哈哈大笑:“我说呢,你一向不紧不慢的,适才路过余光瞥见这马车跑的欢实,原是阿昭也急着上任呢!”
卫昭翻了个白眼儿:“彼此彼此。”
“哎呦,那得称一句卫大人了。”
卫昭毫无诚意的朝他拱拱手:“韩都尉客气。”
韩崇良一摆手:“得了,不跟你扯皮了,我急着到军营报到呢。”
卫昭挥挥手:“回见。”
有圣旨在前,卫昭办理入职手续并未遇到阻碍,领了文书便算是大理寺的一员了。从大理寺出来,又折道去了南府。
照长孙恪的说法,卫世子杀人案涉及镇国侯府和周家两大世族,情节严重,不能如一般罪犯对待。美其名曰严加看管,实则把卫暄从牢里提出来,换到了衙门后院一个房间里。虽入狱短短一夜,卫昭仍眼尖的发现他大哥气色好了不少。
“哎哟,带了这么多好东西,还是你嫂子疼我。”卫暄接过箱笼翻翻找找,满脸喜色。
“南府什么都好,就是伙食差了些。今儿那米饭都夹生了,我就特想吃大白馒头,谁料南府不提供白馒头,也不知谁定的破规矩。”
卫暄絮絮叨叨,丝毫没有坐牢的自觉。
卫昭翻了个白眼儿,枉嫂子在家黯然落寞;枉爹还担心大哥承受不住打击;枉他火急火燎走马上任想着快点儿把他大哥捞出来……得,都白惦记了。
“大哥,那日与你一同在樊楼吃酒的都有哪家公子?”
卫暄叼着桂花糕,呜呜道:“林湛,鲁达,程士询。”
这三人都是武将世家,素日与卫暄交好,卫昭也见过几次。樊楼吃酒,卫暄几人在东六,周言在东五,包间隔音并不好,东五发生了什么,东六的几人应该会听到些动静的。
“大哥,你去小解之前,就没听见东五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卫暄抹了把嘴,仔细想了想,道:“左右包间都有人,无非就是点个菜叫个酒什么的。你要说什么特别的动静,似乎是没有的。对了阿昭,周家人没为难你嫂子吧。”
卫昭叹了口气:“毕竟是周家嫡小姐没了,又是受辱而死,周家便是再好性子也少不得说些过火的话。”
本就是想撮合卫昭和周言,当日卫老太君寿宴拒绝周家联姻,周老夫人落了面子心里自然有疙瘩,又碰上周言惨死,心里没气就怪了。卫昭当时不在府上,但见绿儿脸色不好,想也知道周老夫人说的有多难听了。
“周家是受害者,说几句无可厚非,只是犯事儿的是我,倒叫你嫂子替我挨骂受罪……”
“行了大哥,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再问你,你醉酒后扶着你进东五的伙计是谁你可记得?”
“不知道名字,倒是隐约记得那小伙计胖墩墩的,眉上还有颗红痣。”
“那你记不记得,是你自己说的东五,还是小伙计故意将你带去的东五。”
对此卫暄也是稀里糊涂,他使劲儿想想,说:“大概是在两间包间门口犹豫了会儿,听着两个包间都闹闹吵吵的,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我当时虽意识清醒,但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我有些忘了那小伙计说什么了,反正当时就推了东五的门,然后就见到了周言,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等!”卫昭忽然说道:“你确定在门外听见两间包间都有吵闹的声音?”
卫暄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犹豫了。”
“你进东五时只看见周言一个人?”
卫暄又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脸色顿时惨白。
“怎么可能……”
如果卫暄没有听错,也就是说他在包间门口时,东五号包间是有很多人在说话的,而推开包间却只看见周言一个人。这就是问题所在。
卫暄抓了抓头:“也许是我当时醉酒听错了?”
卫昭沉吟:“我去樊楼看看。大哥也好好想想,兴许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大哥知道。阿昭,这事儿麻烦你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有的没的。再说我如今也是大理寺推丞了,奉旨查办卫世子樊楼杀人案,这都是职责所在。”
卫暄欣慰点头:“阿昭出息了!”他回身在桌上翻了翻,小心翼翼的拿过一个同心结递给卫昭:“你帮我拿回去送给你嫂子,叫她别惦记,我在南府挺好的。”
卫昭抽抽嘴角:“大哥你从哪儿弄的同心结?”
卫暄挠头笑笑:“你嫂子叫我回家时帮她买些线头,我路过夕水街见有绸缎庄,就买了些线,谁知昨儿个没能回家。左右在狱中无事,就编了一条。”
卫昭仔细打量,啧啧称奇:“想不到大哥你手艺不错啊。”
卫暄脸色一红:“都是你嫂子教得好。”
卫昭翻了个白眼儿,他大哥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怕媳妇儿。
每每说到这,卫暄都义正言辞道:“媳妇儿是用来疼的!”
卫昭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噘了下嘴。寻思着回头是不是也得去学一学同心结怎么编……
第70章
展翼笑眯眯的走过来,朝卫昭拱拱手:“推丞大人可要在南府留饭?”
卫昭瞥他一眼:“吃你们南府夹生的大米饭?”
展翼憨憨一笑:“太久不蒸米饭了,没掌握好火候。”
“听你这意思今儿这午饭是你做的?”
展翼一脸骄傲:“可不是,操持整个衙门的饭呢。”
“你们南府不是有厨子么,手艺还算不错。”
展翼一脸见怪不怪的说道:“跑啦!一年总得跑几个的,你也知道我家大人审问起来不管不顾的,大牢里夜夜惨叫,要不是我定力好,早晚得疯。”
卫昭:……
“你们大人也吃你做的饭?”
展翼摆了下手:“以前也不是没吃过。放心,我们大人啥都吃,不挑的。”
卫昭抽抽嘴角:“你家大人好可怜。”
他朝霍宝儿抬抬下巴,说道:“记得回头请个厨子来,要胆子大的。”
霍宝儿笑着应下。
主仆两个抬步往外走,正碰上长孙恪,卫昭眼睛一亮,笑着招呼:“你回来啦!”
长孙恪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然后退了出去,抬头看了眼府衙招牌,是南府没错。他不就是回个府么,至于这么热情?
“你吃饭了没有?”卫昭又问。
长孙恪摇摇头:“府上当是留饭了,要不一起吃。”
卫昭忙拽着他往外走:“不用不用,我请你去樊楼吃饭。”
他可记着呢,媳妇儿是用来疼的。总不能他自己胡吃海塞,叫媳妇儿在家吃夹生饭吧,不仗义。
展翼禁了禁鼻子,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霍宝儿身上,幽幽道:“我也想去樊楼。”
霍宝儿忙捂紧钱袋:“我可没钱!”
樊楼二掌柜见卫昭去而复返,回来时还拿了大理寺的令牌,兜了一圈这卫三公子竟成了大理寺推丞大人,有官身了!
“这回本官可以勘察现场了吧。”
二掌柜疯狂点头,满脸堆笑:“三公子,哦不,卫大人快请。东五东六按南府的意思已被隔离开,大人随时可以勘验。”
卫昭问他:“樊楼是否有个身材粗胖,眉上有红痣的伙计?”
二掌柜点头道:“那是赵海,昨日就是他扶了一把卫世子。”
“将赵海叫过来,还有事发时在场的所有酒楼伙计一并都叫来。”
二掌柜连忙答应。
卫昭在东五号包间门口停下,手搭在门框上,迟疑了一下方才推门而入。虽是盛夏酷暑,推开门的刹那仍旧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包间不大,正中放置一张长方形乌木桌,四面共配套六把乌木圈椅。靠墙一侧摆放一个置物柜,柜中有隔板以供客人放置东西。挨着置物柜另又搁置几把椅子备用。除此之外,只留不宽的余地方便活动。
卫昭朝赵海招招手,赵海忙挪步上前,低眉顺眼道:“卫大人有何吩咐?”
“昨日是你扶卫世子进的东五?”
赵海道是:“小的是负责南面包间的,东面不归小的管。当时正当饭口,酒楼来往客人繁多,伙计们来来回回端菜上菜,忙的脚不沾地。卫世子是樊楼常客,当时醉了酒,一摇一晃的,小的唯恐旁人冲撞了卫世子,这才斗胆上前扶了一把。”
卫昭颔首,又问:“最后是如何进的东五?谁决定进的东五?当时的东五号房内又是何种情形?”
赵海想了想,慢慢开口道:“樊楼的包间都十分类似,外观无法分辩,一般客人都会记得自己所在的包间号。便是记不住,也有打杂伙计会认出客人是哪间包间的。但不凑巧,当时东面包间的打杂伙计不在。”
“而且昨日订房的是林公子,卫世子似乎也没有注意具体的包间号,只记了大概的方向。酒楼内楼梯多在靠边一侧,卫世子只记得包间是在中间位置,离楼梯口有段距离。所以便分不清是东五还是东六。”
“南面房催的紧,小的又恐耽搁客人用菜惹掌柜责骂,便也有些心急,叫卫世子听听屋里动静,听着哪间房里说话的声音耳熟那就是哪间房了。谁知两间房里的客人同时说话,卫世子又犯起迷糊来。小的于是建议卫世子推开房门看一眼,便是认错了,房内客人见是卫世子想必也不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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