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卫昭回神听到了,以为霍宝儿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忙凑上前去瞧,却见街上风平浪静的。
他敲了下霍宝儿脑袋:“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霍宝儿揉揉后脑勺不甚在意的说:“马车啊。”
“马车有什么稀奇的?”
霍宝儿茫然道:“没什么稀奇的啊。”
卫昭白他一眼:“那你‘咦’什么?害的本少爷还以为有热闹瞧了呢。”
霍宝儿恍然,道:“就是瞧着那马车有些熟悉。咱们头一回赶大清早去拜访曹公子的时候宝儿好像见过。那会儿天才亮,大街上没什么人,除了咱家马车外还有两辆马车从对面驶来。那车木料好,车厢也宽大,但没有标志,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宝儿就多瞅了几眼。”
“也是在清水街?”
霍宝儿点头:“就在张家茶楼附近。”
卫昭忽然想起小五说在蜜饯铺子那夜似乎听着早上有什么动静……卫昭当机立断:“跟上那辆车。”
侯府的车把式技术高,清水街上人来人往,他依旧驶的平稳。也幸好街上人多,前头那马车也没走出多远。跟了一段路,前面那车路过望月楼然后拐入昌盛街,最后拐到一处巷子里。卫昭恐被人发现,便不再继续。
不过他打开了新的思路,忙叫车夫回府。
霍宝儿懵懵的问:“不去护国寺给老太君取佛经了?”
卫昭顿住,转头打量霍宝儿,道:“一会儿路过护国寺你自去取吧。”
护国寺离侯府还远着呢,霍宝儿纠结的摸了摸钱袋,又得自己掏银子雇车了。好忧伤。
他恋恋不舍的在护国寺下了车,卫昭毫无负担的朝他摆摆手:“早去早回,新铺子开张的事儿还有的忙呢。”
霍宝儿:……
卫昭催着车夫快走,余光瞥见护国寺旁摆书摊的青衣书生,他回忆了下,似乎很久没见宁致远了。他叫车夫往前在书摊旁停下。
青衣书生以为来了主顾,抬头招呼,见是卫昭,更是笑眯了眼,忙起身行礼:“卫大人。”
卫昭微微颔首:“怎不见宁先生?”
青衣书生表情一僵,有些不情愿的道:“他回乡祭祖去了。”
卫昭眉梢一挑:“回乡祭祖?!”
他虽与宁致远不算相熟,但也听说过他家中早已无人,只身多年在外漂泊从未回过乡。更别说他未接受侯府报答,身上银钱仍只有每日抄书所得,根本不够支持他回乡的。
不过他没说破,只问青衣书生:“走了多久了?”
青衣书生想了想:“得有十多日了吧。”
“那他可有说何时回来?”
青衣书生摇摇头,见卫昭神色微凝,以为他不高兴宁致远走。鼓了鼓勇气,拱手说道:“在下虽不及致远学识好,但也寒窗苦读十余载,眼下身处困境,却也未曾落下读书。若卫大人不弃,在下毛遂自荐,愿到府上替孙少爷开蒙。”
卫昭在思考宁致远的事儿不曾听见他所言,倒是车夫闻言掀了掀眼皮瞧他一眼,心说这人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当初侯爷留宁先生,一来宁先生对侯府有救命之恩,二来宁先生便是落魄依旧有读书人的风骨。再说,便是不请宁先生,凭侯府的财势,想请个大儒替少爷开蒙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犯得着请一个不知深浅的书生?
车夫见自家公子没应,也不好叫这年轻人落了颜面,好心的说了一句:“公子不知,我家孙少爷已请了先生。”
青衣书生脸色涨红,忙揖了一礼:“是在下唐突了。”
卫昭见他突然行礼也不知作甚,胡乱的点点头便钻回车里了。
青衣书生似是想起什么,忙追了两步拦下车。
卫昭探出头来:“还有事儿?”
青衣书生道:“致远是在周家小姐出事第二天走的。不瞒卫大人,我与致远董昱一起在护国寺摆摊许久,关系说不上多亲厚,但也算互相了解。我同致远合租一间院子,他若走于情于理都会同我打个招呼的。但我观他走的匆忙,说是回乡祭祖恐怕也是托词。”
卫昭‘哦’了一声:“你为何会这样觉得?”
青衣书生拢着眉头道:“都说君子背后不言人是非,但致远所为的确令人生疑。说起来,致远的学识远在我之上,且为人处世端方清正。这两年不是没有权贵之家相邀,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我理解致远,像我们这种没有根基之人,科举之路艰难,但若从幕僚做起,也需谨慎待之,择良木而栖。”
“但久而久之我便发现致远来京不为科举,也不为投权贵,也不见他交友。他终日就在这里摆书摊,倒是之前同回春堂那个叫文宇的小伙计处的不错。我那时便不由自主的留意过致远,一次两次的我不曾察觉,但我二人摆摊在一处,住也在一处,时间一长难免会发现些端倪。他好像对回春堂特别感兴趣。”
“起初也只是怀疑,后来回春堂被抄,致远又得了镇国侯爷青睐,但他依旧拒绝侯府,继续回这里摆书摊,有意无意的盯着回春堂,我便更加确定了。我不知道为何周家小姐一出事他就匆匆走了,但周家小姐又事关卫世子,小人恐致远惹上什么麻烦,这才不得已据实相告。”
卫昭脑子里忽然炸开一抹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朝青衣书生点头致意:“多谢了,此事我会多加留意。”
青衣书生眉头舒展,与卫昭回了一礼。
“对了,多次路过此处尚不知公子名讳。”
青衣书生忙道:“小人乔礼,梓州人士。”
卫昭想了想说道:“我家侄儿已请了先生,不好再请人开蒙。若乔公子愿意,本公子新成立的学堂倒还缺位先生。”
乔礼眸子一亮,一揖到底:“在下愿往,多谢卫大人提携之恩。”
第78章
卫昭也不是临时起意,他最近正叫卫放着手办理此事。涪陵堰决堤致流民无数,其中不乏失去父母亲人的幼童。
李淮对流民一事十分看重,朝臣们也就此制定了各项举措,但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卫昭常在外头逛,自然知道城内外还有不少乞儿。卫昭暗中观察几日,挑中了十几人。这些人中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五六岁,都是孤儿。
大一些的交给霍宝儿,叫他们跟着霍宝儿收拾书馆,日后也留两个得用的留在书馆做事。小一些的现今就安排在侯府,由姜氏照看着。他有心培养些人手,自然需要这些人学知识。
乔礼这个人虽汲汲营营,但他读书多年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么,他将野心放在面上,并不叫人反感。他学识不比宁致远,但教授那些孩子足够。乔礼有私心有算计,品性却不坏,倒是个可用的。
不过他的目标是入朝为官,若叫他跟了自己,眼下却不能保证他未来能走多远。卫昭将此据实相告,
乔礼答应的痛快,是因为他的确愿意追随卫昭。近来发生在卫三公子身上的事足以让他钦佩,更何况卫昭出身镇国侯府。他所求不多,若能有三公子提携,背靠镇国侯府权势,稳稳当当为一方官吏,光耀门楣,此生足矣。
于是双方你情我愿之下,合作就达成了。
“本公子还有要紧事,明日你直接到侯府去,若我不在,自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乔礼又是一礼:“在下明白。”
卫昭走后,一起摆书摊的书生无不羡慕乔礼,乔礼笑着一一作别。当然也有看不惯乔礼的,认为他截胡了宁致远的前途。对此乔礼不置可否。他与宁致远不可比,宁致远若想,随时都可以回侯府。但他不是,能得三公子青睐还是托了宁致远的福,他人如何酸,他自不会理会。虽然会嫉妒宁致远,但心里却是十分服气的。
卫昭回府后,将乔礼的事儿告诉了卫放,由着他去安排。自个则进了书房,将送来的关于金氏的资料又从头捋了一遍。
很多巧合凑在一起便不是巧合。当初文宇之死便是因为窥见回春堂的秘密,而宁致远同文宇交好,他未必不知道回春堂存在密道。
那日与宁致远换衣后被抓,陈靖淮也曾出现在回春堂查探,也许文宇已将回春堂有密道这一消息送出,而好巧不巧,他找上了北府。只不过密道被堵死,陈靖淮没有找到证据,无功而返。
再加上小五还有丁掌柜都说夜半常常会听到隔壁有女子的抽噎声,很有可能回春堂参与了人口拐卖。
但从调查金氏的资料上还不能推断从前的案子是否同回春堂有关,不过他发现金氏在通州时,那年的通州府同知曾是陆瞻在祁县任县令时的县丞。
本来他不会注意一个同知,但谁叫今日突然从乔礼口中得知宁致远的事儿呢。虽然乔礼全凭猜测,但这猜测却给卫昭打开了新的思路。
于是他顾不得吃饭就跑去南府找长孙恪。
卫昭知道长孙恪也发现了回春堂的秘密,他必定会对陆家设防的。便忙不迭的问他关于陆家的事,包括投靠陆家的官员,陆家在大齐境内的商号等等。
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案情,不曾注意长孙恪幽幽的目光。等他噼里啪啦说完方才注意长孙恪正盯着他看,脸色说不上好。
卫昭摸摸自己的脸,怔怔的问:“有什么问题么?”
长孙恪就叹气:“自那日护国寺游湖过后,我们已有多日未见。我以为你会十分想念我,没想到今日登门竟是为了别的男人。”
卫昭:……
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我这不是一发现线索就赶来跟你分享了么。”
长孙恪还是叹气:“你那是有求于我才来找我的。”
卫昭眼神飘了飘,要不要这么直白,说的好像以前上门就不是有事求他一样。
他也知道最近有些忽略长孙恪了,自从有了曹英,他有事都会叫自己的人办,便少了与长孙恪相处的时间。他有些心虚的笑笑,说道:“就是因为别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恪哥哥能解决,恪哥哥无所不能,恪哥哥老厉害了!”
说完瞥了眼长孙恪,总感觉这人似乎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泛着绿光。他抖了两抖。
长孙恪收回戏谑的视线,朝外打了个响指。展翼捧着一个红漆木盒子进来,在长孙恪授意下递给卫昭。
卫昭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长孙恪。
长孙恪抬抬下巴:“你要的东西。”
卫昭打开盒子,里面是整理好的情报,一本是现今查出的陆氏一派官员,一本是陆家两房商铺所在及经营范围,另附一张各地商铺位置连线图以及货物运输路线。
卫昭目瞪口呆,颤着手指着盒子瞪眼问长孙恪:“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查的?”
长孙恪浑不在意道:“我一向不打无准备之仗。在陆家回春堂暴露之后我就着手清查陆家产业了。陆瞻好对付,但陆鼎是个狠角色。查出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顶多占陆家十分之三,暂时也只能查出这么多。听你适才所言,如此重大之事必定密不透风,但从这些资料里多少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卫昭感动的跟什么似的,就差再以身相许一次了。
他当然不知道,事关卫昭,长孙恪充分发挥了睚眦必报的性格。陆承骞敢对卫昭生了那样龌龊心思,死不足惜。陆家不要脸报复卫家,这更是长孙恪不能容忍的。因为他知道卫昭将家人看的很重。
所以自梅苑案了结后他便派人暗中查陆家。陆鼎在朝中势力很深,表面上已是文臣之首,更何况李淮极为信任此人,若细查起来,陆鼎之权势要远胜洪坤。
甚至他发现在李淮设法令镇国侯对付洪坤时,陆鼎的人也在暗中活动,坐收渔利。长孙恪虽厌恶陆家,但也知道陆家之势一时不可撼动,尤其在这种时候。不过长孙恪从来有仇必报,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他不介意挠挠陆家的痒。
卫昭兴奋过后,突然想起什么,他问长孙恪:“所以你知道清江口的‘货物’?”
长孙恪点点头。
卫昭了然:“怪不得我的人说也有别的势力盯着,既如此我便传令下去,也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长孙恪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不过对于卫昭能收服那些人表示十分欣慰,以一种‘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卫昭,直看得他满身不自在。
他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问卫昭:“你不介意我知道你私底下的势力?”
卫昭无所谓的摇头:“我也知道你的啊。”
长孙恪挑眉:“但你知道的未必是我的全部势力。”
卫昭反问:“你又怎知这就是我的全部势力呢?”
长孙恪笑了,满脸欣慰的笑了。又以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表情看着卫昭。
卫昭:……
被长孙恪盯上的陆瞻此时正焦头烂额。成管事来报说又有一批货要进京了。
陆瞻好不容易顶着风声送走两批,并传令下去勿再往盛京送货,偏偏这节骨眼上又到了一批。
回春堂早就被人盯上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周三小姐死后盯着回春堂的人更紧了。眼下送了货要他往哪儿安排!
他一筹莫展,成管事也急啊。若不尽早安排了,迟早生乱。
成管事道:“这批货是从福州运来的,福州偏院,想是未及收到指令。等收到时货都送出来了。且沿途关卡盘查的严,他们不敢冒风险将货再运回去,我们就更不能冒大风险将货遣送回去了。”
陆瞻阴沉着脸:“这些我当然知道,眼下的难处是货要怎么安排!盛京城中风声鹤唳,周三小姐死了,上头查的严呢。”
说到这儿,陆瞻又悔的不行:“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贪那钱去动周家小姐。”
虽然他们做的隐秘,但他不知道那些人要周三小姐竟是为了对付卫暄!
小西山陆家家仆被杀一事他其实隐约明白并非卫暄所为,但大哥叫他等。等梅苑案了结,孟管事被移交刑部,他们或将人捞出,或将人除去都好下手。没了孟管事这个后顾之忧,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利用小西山那事对付卫暄。
但孟管事没捞出来,反倒卫暄被指控杀人,杀的还是周三小姐!
陆瞻得知这消息后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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