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侯极爱重褚氏,爱护儿女,若他知道发妻之死,二子断腿都是自己所为,必定不计后果的除掉他。凭他一己之力,是绝对无法抗衡镇国侯府和宁州褚氏的。
洪坤就叹气,也不知碰上卫昭是他之幸还是不幸。面对害死生母的仇人,他竟忍的下这口气,而这份隐忍是叫洪坤恐惧的。
所以他紧急整合势力,防的就是卫昭。不过眼下却有了更好的出路。
吴则来时正碰上冯泽的车驾从洪府离开。
“洪监司决定将赌注押在皇长子身上了?”
洪坤双眸微阖,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立嫡立长,皇长子有优势,无非是母族低微罢了。皇上宠信冯贵妃,又不愿其他皇子母族趁机坐大,如果一定要在此时立太子,皇长子是最好的人选。”
吴则却道:“但其他三位皇子母族根基深厚,若想扶持皇长子只怕很难。除非皇后愿意将皇长子记在名下。”
洪坤坐直了身体,微微提气,掌风凌厉而过,书案边上摆放的一盒琉璃珠应声坠落。
吴则心疼不已:“洪监司若看它们不顺眼,赏给在下便是,瞧瞧这碎了一地,正如我这心啊……”
洪坤冷哼一声:“本监司是在告诉你,不要将珍宝放在同一个盒子里。”
吴则也就心疼了一会儿,撩开衣摆大喇喇坐在洪坤对面,眉梢一挑:“洪监司这意思,皇长子只是一个选择罢了?那不知洪监司属意的另一位是……”
“三皇子李霖。”
“哦?谢家。”吴则扬了扬眉:“谢家可是同黎阳秦氏不相上下的旧贵族,支持者众多,怕多一个洪监司不多,少一个洪监司也不少吧。况且皇上如今对洪监司态度暧昧,谢家若想争储,只怕不会愿意与洪监司合作的。”
洪坤闻言笑了笑,道:“谢家再鼎盛,也只是一家而已。萧氏赵氏虽有没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不会眼看谢家坐大。虽然三家目前纷争不断,但只要谢家占了上风,萧赵两家定会摒弃前嫌不遗余力拉下三皇子。更别说后面还有个崔家。”
“崔家既然送了嫡女入宫,自然也有意争一争储位。皇上还年轻,即便眼下立了太子,能不能坐稳东宫还是变数呢。”
吴则眼睛转了转,反应过来说道:“所以洪监司以为崔家会支持皇长子?”
洪坤点头:“冯家所有权势不过仗着皇帝荣宠,但根基却是最浅的。若能在皇长子不记在皇后名下的条件下扶持其上位,日后只凭一个冯家支持,很容易将皇长子拉下马。”
“谢氏不会看不出这点,所以他一定会答应同本监司合作。至于冯家……”洪坤讥笑一声:“冯家的附庸者多半是趋炎附势之辈,这么多年靠着皇帝经营,倒也获得不少支持者,但若有本监司出手,胜算会更大。冯泽若有心,自然不会拒绝。”
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微微眯起眼眸:“本监司当年能支持李淮,如今也能支持李淮的儿子。不管是皇长子还是三皇子,只要一方胜利,本监司都有从龙之功。”
吴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夺位困难重重。可眼下镇国侯府那位盯得紧,我们哪有足够的时间?”
洪坤问他:“最近出手的货款可到了?”
吴则点头:“已经入账,洪监司若需要,随时都能调用。”
洪坤摩挲着玉扳指,道:“约束好手底下的人,那些不该接的活全都推了,别叫人捏住把柄。吴氏漕运巨利诱人,不知多少人等着接手呢。”
吴则肃然应下:“不知洪监司的打算是……”
洪坤蘸着茶水在书案上写下两个大字:渭南。
第82章
卫昭昨夜熬了个通宵,凌晨方才睡去,再醒来已将至正午。隐隐听着前院欢声笑语,卫昭就问卫放:“府上有喜事?”
卫放面无表情道:“二公子应了秦家婚事,老太君高兴呢。今儿秦策公子上门拜访,侯爷叫人摆宴。”
卫昭拥着被子,迷蒙了一阵,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姜氏听着屋里动静,轻声推开门,端了水进来:“少爷,洗漱吧。前院催了好几次了。”
如今大哥不在府上,秦家来人,于情于理卫昭都该出面接待的。他揉了揉仍有些发晕的脑袋,简单的洗了把脸。
看得出老太君是真的高兴,卫昭到前院时,她正拉着秦筝的手柔柔的说话。记忆中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祖母还是在大哥成亲时,祖母眼神柔和,带着期盼。
“哎呦,咱们三少爷可舍得起床了。”卫老太君嗔瞪了眼卫昭。
卫昭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祖母快别寒碜我了。”他转身与秦策见了礼,笑道:“还没恭喜秦公子呢,今次大考,秦公子成绩喜人,又得皇上器重,正是前途无量。”
秦策起身回礼:“三公子谬赞。”
卫老太君笑道:“都是一家人,客套来客套去也不嫌累得慌。”
卫昭笑嘻嘻道:“这不是想到我就要有二嫂了么,可不得叫二嫂知道我侯府三公子断不是外头传的那般纨绔,别把二嫂吓跑了才是。”
秦筝垂下头,脸颊微红。
秦芜啐了一口:“知道在二嫂跟前表现,当初你大嫂我进门时怎就跟只皮猴子似的,抓又抓不住,撵也撵不走。”
卫昭手捧心脏,一脸受伤:“大嫂冤枉,我那会儿见大哥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知哄大嫂开心,唯恐叫大嫂厌了大哥,这才舍下脸皮逗大嫂开心呢。要不然阿昭上哪儿去寻这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大嫂去。”
秦芜傲娇的哼了一声,指着卫昭偏过头去跟老太君告状:“瞧瞧,都这么大人了,性子还这么皮呢。”
老太君笑的开怀:“再皮还不是你给惯的。”
秦芜就想到她初嫁侯府时,丈夫耿直敦厚,只知道笨拙的待她好。还是这小叔子抓耳挠腮的想了不少花招教丈夫,虽叫人啼笑皆非,但却是秦芜觉得最珍贵的记忆。想到如今尚在囹圄的丈夫,又不免有些失落。
“祖母,孙儿想到黎阳去拜访秦老爷。”卫晞适时开口,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卫老太君却有些不舍:“黎阳路远,你这些年甚少出门,祖母实在忧心。”
卫儒接过话来道:“晞儿一向自强,有青萍跟着,府上再派些护卫保护,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晞儿已经长大了,此去黎阳便当是游历一番。况且,他也该去拜访秦老爷的,秦家嫁了女儿,我们侯府总要有诚意,也好叫秦府放心。”
卫晞应道:“父亲所言极是,祖母放心,晞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卫氏子弟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当年卫儒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作为老太君独子,虽然日日担忧,却也从未阻拦过。因为卫家男儿没有懦弱之辈。
老太君纵有万般不舍,终究还是点头应下。
宴席过后,秦家兄妹告辞,府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卫昭将卫晞送到扶云院前,兄弟两个一路无话,直到卫晞转动轮椅要进门时,卫昭方才开口:“二哥这一去,还会回来么?”
别人或许不知,但卫昭却是清楚的。卫晞看似温柔却内心清冷。他并没有很喜欢那位秦小姐,喜欢到会为她跋山涉水。
沉默片刻,卫晞回道:“也许不会。”
卫昭抿了下唇:“父亲知道?”
“也许知道吧。”
“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
卫昭便不再问了。
卫儒在院子里修剪花草,卫昭蹲在一边儿闷头不语。
卫儒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他姓慕容,其父慕容翊是燕国太子。”
卫昭猛然抬头:“爹什么时候知道的?”
卫儒就叹气:“他很小心,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早多少。只是我没有想到余氏会打你长姐的主意。”
“那父亲还愿意让二哥走?”
卫儒放下剪刀,望着天际翻涌变幻的云,沉声说道:“北燕使臣队伍于朔州遇袭,完颜祯一刀毙命,完颜鸿下落不明。北燕陈兵朔州。”
卫昭霍然起身:“所以二哥必须回去,他要牵制北燕兵力!”
卫儒叹道:“如今内忧外困,至少年关之前,边关不能生事。”
“父亲这么信任二哥?”
卫儒笑道:“我教养他二十几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拍了怕卫昭的头:“不管他姓什么,你们都是兄弟。”
卫昭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浓云翻滚,天际阴沉,暑热蒸腾,血腥之气经久不散。
卫昭踏入南府时,展翼才将青石地板上最后一块血迹清理干净。
卫昭脸色一变:“发生什么事了?长孙大人呢?”
展翼见怪不怪道:“刺客呗,三天一小拨,五天一大拨,我们早都习惯了。”他朝前努努嘴:“大人在厅里喝茶呢。”
卫昭三步并两步跑进花厅,见长孙恪正襟危坐,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外头血气这么浓,看来是场恶战。刺客是冲谁来的?”
长孙恪讥笑:“孟管事。”
卫昭拔高嗓音:“陆家派的人!”他转了下眼珠,猛一拍桌子:“孟管事一定知道不少秘事,不然陆家不会如此重视。”
长孙恪长眉一挑,捻起几张供词递了过去:“昨夜腥风血雨,很适合审案。”
卫昭抽了抽嘴角,低头翻看供词,越看越是心惊。他猛然想到祖母寿诞那日那个陌生男子送来的人皮扇。
皮质细嫩纤滑,扇柄骨质圆润,扇面梅花鲜血欲滴。是才剥下的新鲜人皮,才点上的新鲜人血。可至今为止,除周言失踪案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前来报案。
曹英一直追查从盛京城运走的‘那批货’,直到缅州。缅州是齐,梁,越三国交界处,城内势力鱼龙混杂,不少黑暗交易都在缅州进行。
孟管事所知并非全部,他只知道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一批货’入京,上面的人会挑选一些人留下,其余一并运出京城去。至于去向便不是他能窥探的了。
但留在京城的那些女子,孟管事却是有所了解的。他说这些女子都会经过特殊培训,然后送给朝中大臣。当然也有刚烈女子不肯屈服,那便只能严刑拷打,直到打服为止。
所以丁掌柜时常听到望月楼里的怪动静,其实是这些女子正在受刑!
卫昭手握成拳,骨节泛白。
“家里的娇娇女儿竟遭受如此大难,父母若知,必会肝肠寸断。这些黑了心肝的!”
他忽然敛下眸子:“在蜜饯铺子开业前,那间绸缎庄一直是完颜鸿的人在经营。望月楼里的动静连丁掌柜都能听见,你觉得完颜鸿会一点不知情么?”
长孙恪道:“也许他也参与其中呢。”他坐直了身子:“回春堂被封时,都不见那些人有大动静。却在你的蜜饯铺子开业之后,望月楼周围突然出现不少死士守卫,他们防的自然是你。”
他蹙了下眉,道:“但若果真如此,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女子又作何解释?观他们行事作风,十足谨慎,不会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的。”
卫昭忽然就想到了送他匿名信的合伙人。
“其实还有一点。”卫昭想了想说道:“关于回春堂的密道。我十分确定密室中的机关被人动过。就在我被扔到落花巷前。”
长孙恪道:“不是孟管事动的手,而且对于机关被毁他也很诧异。能在孟管事眼皮子底下动手,还能精准的把握时间,这个人当时一定就在现场。”
卫昭沉吟片刻:“你觉得北府可有参与此事?”
长孙恪摇头:“洪坤一向谨慎,他不会和任何一个京官合作,他只会留下他们的把柄。”
卫昭道:“那看来洪监司手下有人反水了。”
卫昭敲了敲桌子,道:“既然已有孟管事的供词,我们何时动手?只怕再晚些他们会将罪证转移。”
长孙恪看了眼卫昭眼底的乌青,默默收回视线:“大雨会冲刷掉一切罪证,也能冲刷掉黎明前的泥泞。”
天空乌云聚集,长孙恪低声说道:“今夜注定暴雨倾盆,最适合动手了。”
他瞥了眼卫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边关危急,朝中动荡。你无法决定是该釜底抽薪还是徐徐图之。但你今日来找我,显然心里更倾向于釜底抽薪。这几日关于立皇长子为储的传言甚嚣尘上。旧贵族不肯让步,李淮为稳定朝纲,想必心中已渐渐向皇长子倾斜。但镇国侯爷这些日子动作不小,已有近半数朝臣支持暂不立太子。我想你如此心急,怕是中宫有消息了吧。”
卫昭自觉自己算是难得的聪明人了,但长孙恪观察入微的本事仍叫他叹服。
“没错,长姐有孕。”
长孙恪就蹙眉:“不是皇上的。”
卫昭肃然点头。
长孙恪摩挲着手指;“你想怎么做?”
“抢占吴氏兄弟漕运,扳倒洪坤,扩张势力。叫陆瞻伏法,还我大哥清白。”
长孙恪就看着他笑:“我们合作吧,让我看看卫老大的实力。”
第83章
黑云深处闷雷滚滚。
陆瞻吃了一盆凉瓜,仍觉燥热无比。
“这是什么鬼天气。”他一边埋怨一边敞开肚皮,身旁娇俏侍女轻柔的打着扇子。
外头闷热的厉害,扇出的风也是暖烘烘的。陆瞻烦躁的挥挥手,遣退了一众侍女。又叫来成管事问话。
“京里的事儿安排的如何了?”
成管事道:“一切顺利,只等今夜动手。”
陆瞻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夜里怕是有雨,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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