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寡不敌众,且战且退,侍卫毫不放松,一路追击。
陆瞻听得这边动静,忙带着府上护院前来助阵。福熙长公主极受皇上尊敬,若在他的别苑出事,他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陆瞻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见长公主被侍卫团团围住,不见受伤。提着的心才放下,便见成管事颤着手指着前头:“前头,前头关着人呢!”
陆瞻顺势看去,眉眼剧跳,急急说道:“还不快去捉拿刺客!”
关押女子的小院偏僻,他们未必就能找到那儿去,只要速速拿下刺客给长公主一个交代,此事也算揭过了。
他心里正急着,又见霍姨娘拎着裙摆匆忙跑过来:“老爷,外头来了一队官差,说是刑部奉命来查案的,要搜查别苑。”
陆瞻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住。
福熙长公主闻言说道:“刑部的?”
霍姨娘应是:“他们有皇上手谕,阻拦不得。”
福熙长公主就说:“让他们进来吧,本宫在此,没人敢造次。陆夫人好心收留本宫,总要报答一二。若那些人胆敢胡来,本宫会如实禀明皇上的,陆大人放心。”
陆瞻脚下一软,他更不放心了。
长公主,刺客,刑部官差……陆瞻心口直突突。
崔氏已从适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这会儿听说刑部来人,又是一个哆嗦。心里盘算着最近族中子弟是否有作奸犯科的。转念一想,便是有也该查崔家,查不到别苑这儿来。难道是老爷在外头惹了事儿?
崔氏惊疑不定,一时找不到头绪竟不知该从何着手。
刑部督捕范征畅通无阻的来到花园处,见福熙长公主在,诧异了一下,忙行礼拜见。
长公主微微仰着下巴:“不知范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范征道:“有人上报大理寺,称陆大人涉嫌拐卖案,皇上下令严查。”
陆瞻绷紧了面皮:“污蔑,简直是污蔑!”
范征赔笑道:“好多大臣都不信呢,但民间传言激烈,皇上也想还陆大人清白,便叫下官亲自前来别苑查探。若有人诬告,必当严惩,给陆大人一个交代。”
崔氏蹙眉说道:“本夫人一家来别苑避暑有好几日了,哪里知道什么拐卖。”
范征道:“是不是诬告,一探便知。。”
陆瞻怒道:“放肆,本官乃从三品光禄寺卿,本官的家岂容你说查就查。”
范征眸光微寒,脸上依旧笑着道:“皇上等着下官复命呢,陆大人推三阻四莫非心里有鬼?”
陆瞻气结。还欲再说,突然侧方传来打斗声,陆瞻暗叫不好。
范征道:“陆大人,下官身负皇命,还望陆大人莫要为难。”说着朝身后招手,官差鱼贯而入。
福熙长公主也跟了上去。崔氏不明所以,只见陆瞻脸色灰白,心里咯噔一沉。咬牙怒瞪他一眼,也紧跟了过去。
霍姨娘嘴角泛起冰冷笑意,面上不显。她走过去柔声道:“老爷,咱们也去看看,可莫叫那些人动手脚。”
陆瞻已经来不及思考便被成管事拖着到了偏院。
偏院外横陈一地尸体。风一卷,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陆瞻猛然打了个哆嗦。
他左右看看,不见那些女子,心下有疑。这刺客来的蹊跷,看来是京里有了风声,他大哥派人动手了。此事不宜声张。他眼珠子一转,忙叫道:“这,这是那些行刺长公主的人!范大人,此事当速速禀告皇上。”
长公主府侍卫长上前禀道:“属下一路追着刺客前来此处,发现这些刺客正试图闯入偏院中。属下来不及问,这些刺客便转而攻击属下等人。属下欲捉拿审问,只是刺客都是死士,皆吞毒而亡。”
长公主脸色清冷,目光幽幽落在偏院:“去看看偏院里有什么,竟值得这些人不要命的闯。”
侍卫长躬身应是。
陆瞻抬手欲阻止,侍卫长却不给他机会,抬起手里仍滴着血的刀,一刀劈断了锁。院门迎风敞开,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随着风飘进众人的耳朵。
范征带队进入偏院,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孟夫人踮脚望去,只见跟着范征身后的足足有十二个少女。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貌美动人,泫然欲泣,更显柔弱无骨,惹人怜爱。
崔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早就拿了证据,等着人赃并获呢!
长公主凉飕飕的瞥了眼陆瞻,又将脸转向崔氏。见她面无血色,一脸震惊,似是并不知晓此事。
“陆夫人,此事既让本宫撞见,也不好不理。我大齐严禁拐卖人口,陆大人知法犯法,实在是……”她脸上有些为难。
崔氏倒是反应快:“长公主所言甚是,只是,只是……”
事实俱在,饶是崔氏七窍玲珑,此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征出列说道:“长公主,眼下人赃并获,但具体事由还需由蔡大人审查。下官需暂时将陆大人收押。”
福熙长公主点头:“按律该当如此。”
陆瞻浑身瘫软。霍姨娘小声道:“老爷跟他们去吧,相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获罪的。”
陆瞻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没错,他是陆鼎的大哥。陆家没有分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氏也知此理,倒也不再阻拦,只是悄悄给范征塞了锭银子,劳请他照顾一二。
霍姨娘垂头讥笑,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85章
吴则急匆匆赶到洪府,一脸焦急。“陆瞻被捉拿归案了。”
陆家往来各地运送的被拐卖女子大部分都由吴氏兄弟手下走。若陆瞻招认,吴氏兄弟必然获罪。这可是送上门现成的把柄,更别说李淮一早就惦记着吴氏漕运。
吴则眼神一冷:“洪监司,不如杀了陆瞻。”
洪坤沉默半响,静下心来,摇了摇头。
各家漕运都有阴私,若只靠正当货运怕是连手下兄弟都养不起。所以各家都会铤而走险运送违禁品。这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李淮也十分清楚。他之所以不以此为由处理洪坤,夺下吴氏漕运,便是因为唇亡齿寒。
一旦开了这个头,各家漕运惶惶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李淮虽比武帝更狠,做事更激进,但却少了几分魄力。一旦牵扯根本,他便摇摆不定,盛京几条漕运事关重大,他不敢赌。
“若背后之人是冲着陆瞻去的,我们还有机会抽身。吴则,你立即回赤火堂,将与此事有关诸人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别忘了,陆瞻入狱,有人比我们更急。”
吴则也只是稍微放下心,他蹙眉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洪坤摩挲着玉扳指,半响说道:“做好准备,一旦发现情况有异,放弃一切,撤回济州。”
吴则大惊:“真到了如此严峻的地步了么?”
洪坤绷着脸:“最近盛京城太乱了,小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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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红色的瓦顶在雨幕之下妖冶非常,像一座矗立在夜雨中的妖塔,无声无息的吞噬生息。
豆大的雨点拍打在脸上,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腥气。
卫昭不喜欢这样的雨天,沉闷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展翼一个跃身悄无声息的落在长孙恪身后:“大人,望月楼里什么都没有。”
长孙恪正与卫昭并肩立在廊下,闻言转身进入大堂。
望月楼历经两朝,空置了几十年,大堂中一副破败之相。漆木雕柱斑驳不堪,柱间、角落蛛网密布。饶是如此,大气的装饰依旧能看到往日望月楼的繁华。
望月楼空置后曾被盘出去两次,但每次盘下的商人都不得好死。也因此望月楼基本保持了楚时的全貌。
进门左手边是柜台,柜台上放置的算盘落满灰尘,玉质算盘珠子已有些凝滞,再打不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一楼大厅散乱的摆着桌椅,陈旧的气息充斥鼻尖。卫昭有些不适的打了个喷嚏。
“属下来回检查两遍,并未发现机关暗道。”展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
卫昭慢慢在桌椅间穿梭,目光所及,尽是残败。
“这里的确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长孙恪道:“据孟管事所说,他只负责将人从密道运进运出,偶尔会负责给这些女子安排个身份,好送进各府去。望月楼这边的情况他知之不祥,但夜半常能听见严刑拷打的声音。”
卫昭转身上了二楼:“丁掌柜和小五也这般说,望月楼里一定有人。”
长孙恪从展翼手里拿过灯笼,跟在卫昭身后。
二楼是包间,布局大同小异,与樊楼包间类似。两人挨间看过,并无异常。三楼设雅间,多是供权贵使用。雅间为套间,外间宴客,里间供客人休息。
卫昭在一座屏风前驻足:“不愧是闻名一时的望月楼,这屏风上的戏水鸳鸯图可是当时名声大噪的吴涉所作,望月楼竟能请动他作画。吴涉的画每传出一副都是珍宝,楚末战乱,不知遗失多少。每次出现吴涉的画,都是千金难得。可想而知,这座屏风若现世必会在那些文人圈里引起轩然大波。”
卫昭不算懂画,但卫晞懂,陆承逸也酷爱收藏画作。他家中就有一副吴涉的春江图。
长孙恪不是什么文艺人,但他知道这屏风会很值钱。打定主意叫展翼抬回南府去。目光逡巡一圈,嗯,这三楼雅间里的东西都可以抬回去,可是一笔不小的身家。
卫昭也就是那么一感慨,他可没忘来的目的。眼见着三楼也没有发现,他沉思片刻。孟管事和丁掌柜都听见了动静,那么关押女子的地方应当距他们不远。或者……就在身下。
脑海中忽然涌现一口井,他抬眸看向长孙恪:“你见过藏在水下的密道么?”
长孙恪心思一动,拉着卫昭匆匆下了楼。
回春堂的铺面和蜜饯铺子与望月楼紧邻,而供人睡觉的地方则在后院。如果孟管事和丁掌柜听到有声音,多半是从后院传来。但后院早就被展翼翻个底朝天,不然他们也不会到望月楼主楼探查。
外面雨势渐渐大了,大雨激起水雾,灯笼摇曳,往前一步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卫昭却清楚的记得那口井。
当初被绑,那个小伙计背着自己从井边路过。他看见井口泛着光,幽幽暗暗,像巨兽的血盆大口,想一想便叫人毛骨悚然。
展翼走上前,蹲在井边探了探,井壁岩石湿滑,有青苔,井水因大雨的缘故有些浑浊。
“文宇就是被溺死在这口井里。”卫昭说道。
长孙恪沿着井口向外走了几步,磅礴大雨落下,青石板地面激起阵阵水花。长久失修,地面早已凹凸不平,形成大大小小数十个水坑。距井边五步之外是一大块凹陷。平常不显,但雨水聚积后便与周围几处小水坑形成对比。这处正在墙根下,翻过墙便是回春堂。其左侧有一颗老槐树,年头久远,若从对面监视,这棵树刚好可以将井口遮挡。
此前望月楼里一直有死士把守,外人靠近不得。长孙恪恐打草惊蛇,只叫人在望月楼外留意,所以一直不曾发现这处不同。
他蹲在那水抗处,用剑柄敲了敲。纵有雷声轰鸣,依旧能听见沉闷的声音。他避开这处水坑,在左右两侧分别敲了敲。左侧通往后院处,依稀可听见沉闷回声。而右侧通往望月楼主楼,不见沉闷之声。
“入口在这里。”连珠的雨滴顺着蓑衣落下,映着他微寒的目光。
卫昭提灯上前望了望:“怎么下去?”
长孙恪唇角紧绷:“要找到机关才行。”
“如果入口在这儿,我想机关应该就在不远处。”卫昭说着又将目光落在那口井上。
“这是□□井。”展翼说道:“井口青苔有刮擦痕迹,机关应该设在井里。”
长孙恪点头:“下去探探。”
展翼脱下蓑衣,从井口滑下。他用双臂撑着井口,双腿才入井中,脚下一探便发现钉在井壁的木梭。井壁光滑,这木梭便是供人踩踏攀爬所用。连下两级木梭,整个身体已经没入井水之中,再往下探时脚下空无一物。展翼知道就在这里了。
机关设在井里本就隐秘性极高,所以不必再设迷阵隐藏。那么机关一定就在双臂所能触及的地方。展翼伸出左手向一侧摸索试探,果然在半臂处摸到一块凸出的石块。他用力扭动,清晰的摩擦声沿着井壁传来。
外面,卫昭就见那一大块水坑震动了一下,而后青石板砖逐渐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四方形入口。
长孙恪留几人把守入口,转身沿着石阶下去。入口石阶处狭窄逼仄,走完石阶便是宽阔甬道,以长孙恪的身高恰好可以站直身体。
他将卫昭护在身后,拔出暮寒剑,剑出鞘之际,一枚暗器凌空飞来,长孙恪挥剑一挡,暗器深深钉入墙壁上。
“他们还没有撤离。”卫昭沉声说道。
身后持手盾的南府官差迅速上前,将二人包围在中间,列队逐步向前开进。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间或夹杂着火油味道,却未曾听见女子的呼救声。卫昭的心逐渐下沉,难道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些女子已经遭遇不测!
甬道不长,但在对方疯狂攻击下,他们前进很慢。对方暗器用完,他们已经走出甬道,地下密室的全貌也展现在众人眼前。
卫昭只觉浑身血气倒涌。他生平从未见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如此血腥恐怖之场面。
密室三面是一个个单独的牢房,共十五间。每间牢房中竖着一根十字木架,木架旁是刑讯工具。其中只有五间牢房中有人,其余为空置。
每间牢房门口挂着数量不一的灯笼,灯笼表面纹绣各式花样,灯笼里燃着红烛,幽暗诡异。灯笼手柄映着红光,泛着森冷气息。
红光下的牢房血腥昏暗。离着卫昭最近的牢房里,那个女子双腿血肉尽被割掉,露出森森白骨。一条腿骨已被砍断,断口处被打磨的十分光滑,骨上画着紫藤,只画了一半。
另一间牢房里,那女子被搁在大案上,她趴在上面,脊背的皮被剥掉,血肉上结了一层淡黄的膜。在她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画有百鸟朝凤图的人皮……
卫昭眸光猩红,他怒视眼前的人,喉间像是堵住一块铅,疼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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