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没有过这种担忧,任绡想,我们也从来没在一起过啊。
*
在一切和解后,霍西悬终于重新开机回复消息,堂堂CEO被自己的助理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须要七点前到公司,他知道自己在青悦病着的时候置身事外的确不妥,再恋恋不舍也只能离开。
比他更恋恋不舍的则是盐盐。算上家中遭窃那段时间,他和霍西悬的确在一块相处了不少时间了,这个叔叔
比向叔叔高、帅、对他更好,也对爸爸更好。小孩子虽然讲不清前因后果,可比谁都感知得清晰。
然而终须一别,霍西悬把男孩放下来,看向孩子的父亲。
酩城靠北,即将入冬的黑夜越来越长,日升越玩越晚,这个时候刚刚朝霞满天。钟隐一手搭在小孩的头顶,看着他,一撮头发没理顺,眼神里仍有才睡醒的懵然。
霍西悬忽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前,他们的那个从前,钟隐在他怀里醒来时总是最温驯、甚至可以说粘人的时刻。
他伸出手:“抱一下可以吗?像朋友那样。”
就像我们只是多年的老朋友。一个拥抱,不会代表什么。
钟隐主动靠近他,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而他顺理成章搂上他的背后,嗅了嗅近在咫尺的黑发。
仍是属于钟隐的气息。清甜苦涩,叫人流泪。
第三次了。
这半年来钟隐得到的除了来自盐盐以外的拥抱,比之前几年加起来都多。还是都是来自同一个人——来自这个世界上最愿意将他拥入怀中的那个人。
曾经抬手可及,如今成了梦里也难得的奢侈品。
它并没有持续太久,霍西悬先行放开,颇为礼貌地后退一步:“下次见?”
看得出来拥抱让他心情变得很不错,声音也轻快起来。
钟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嗯了一声。
直到目送霍西悬上车、彻底消失在视野,才低头对孩子说:“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
又像自言自语。盐盐看着他,小手抓住他的手指。
公司给了他一个去总部进修的机会,如果表现好,也有可能留下来。如果说酩城是经济命脉,那么总部所在的皇都就是整个国家的心脏。但也正因为那里生活着机关政要与……真正的国家心脏,皇都向来严进严出,不允许临时过境,旅游和短住都要经过审核,更别说拥有在那里长期工作生活的机会了。
皇都是众生向往之地,也曾是钟隐的一个梦。如今公司将机会递到他面前,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哪有留下的理由。
进修两个星期,公司的手续线上处理完毕,盐盐幼儿园那边的假也已经请过了。当年与霍西悬“私奔”以后,他和父母家人就已经几近断绝关系,如今儿子是他唯一的牵挂。今天回去打包行李,已经买好的机票,就在明天。
他会好好表现,努力进入总公司,拿到皇都的永居证,给盐盐最好的教育环境和生活质量。
至于霍西悬,这个他一生一次唯一的爱人——
从今以后,他会一直爱着这个人,也不会再见了。
第39章 加速度
窗帘破了两个洞。
角落的灰积了厚厚一层。
地板返潮,闻起来不太好。
墙纸有一些已经斑驳,有一些已经剥离。
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刻上了年代的烙印,明明以他的收入足够租或者买一间崭新、宽敞的办公室,也有员工这么提议过,他不为所动,宁愿继续待在发霉的旧时光里,收集一份又一份来自过去的讯息。
他吐出一口带着尼古丁味道的浓雾,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磨了磨,然后按灭。
“有些难度。”他说,“不过,我会尽力。”
对面理所应当质疑了他的办事效率与水平,对于这种指着招牌的行为他很淡定:“不放心的话,您也可以找别家。”
等对方因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噎住,又悠悠补充道:“不过这件事如果我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这样吧,我给您打个折。”最后,他双手指尖相抵,以一种大方的姿态结束了对话,“您可以再考虑一下,确定了再联系我也不迟。我还有事,先挂了。”
阿K放下手机,转身撩开幕帘走出去:“真麻烦。”
霍西悬见他总算忙完,左手合上电脑右手放下咖啡:“怎么了?”
“不愿意出钱,还上我这儿买情报。”阿K“嘁”了一声,“想用查老婆奸夫的钱办盗窃商业机密的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最烦的就是这种乙方。”
“甲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霍西悬问,“不过你这当老板还亲自做事,够忙啊。”
“哎哟,我也就普通忙忙,那可比不上你霍总日理万机。”
“你又揶揄我呢?”
“小的哪敢。”
“行了。”霍西悬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霍西悬向来不是喜欢包场的高调性格,今天也一样。赛车场算是半私人的,最初由裴家出资,裴越融中学时期就喜欢偷偷带朋友、喜欢的女孩子过来玩,被姐姐知道再惨兮兮提溜去办公室面壁思过;后来有一次他又偷玩儿,出了车祸,差点丢了小命,姐姐气得令工作人员把他永久拉黑,谁放他进来辞退谁,还不放心,干脆连整个车场也转手给别人。
霍西悬以前也来过,尤其和钟隐刚离婚那阵儿,脑袋别在方向盘上的刺激感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别爱上这种说不上和喝酒哪个更健康的发泄方式。
速度,失重,心跳,汗水。狂风呼啸,与世隔绝,叫人向往。
以他的身份不需要提前好几天预约,只要过来之前打个电话就行。这会早就有熟悉的工作人员来接待:“霍总,还是老规矩?”
他们换好装备,进了各自的车里,阿K从金红色的头盔里转过脸:“看我怎么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霍西悬嗤笑:“比就比,谁怕谁?”
引擎发动的轰隆响彻鼓膜,钢铁机械如同离弦之箭发射向赛道前方。加速度引起的失重让血液也宛若逆流,他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多余的风景,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浮现19岁的钟隐甜蜜的笑,又好似29岁沉默的眼神,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
结束后好一阵儿耳朵里的轰鸣都停不下来。霍西悬取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头发,集优秀和英俊为一体的男人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模样引得好几个姑娘小伙为之侧目。
阿K好久没出来活动,头有些发晕,他把头盔夹在胳膊下,等着心跳恢复平静:“真是老了,被你甩开这么一大截。上学的时候跑不过你,现在还跑不过。您不应该天天坐办公室得富贵病么?”
嘴上还是一如既往不留情面,霍西悬笑笑:“行了别抱怨了,走,陪我喝酒去,我请客。”
*
方才飙车时有多酣畅
淋漓,现在酒吧昏暗灯光飙车完谈心的霍总就有多郁郁寡欢。
阿K看着一杯接一杯的他,明白这才是今天霍西悬约他出来的主要目的——倒苦水。
情场失意,商场得……啊不,商场好像也遇到了非常棘手的竞争对手。虽然霍西悬不会同他讲太多青悦的事情,但有意无意还是透露出了苦恼。
当然,对如今的霍总而言,跟情伤比起来,商业对手给予的挫折简直不值一提。
“我真的以为他接纳我了。在……之后。”
“可是每一次我离他近一步,他就要退后十步。”
“明明孩子的来源我也调查清楚了,他没有再结过婚,也许没恋爱过,小家伙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我们之间的阻碍到底是什么?”
“难道他没有原谅我吗?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当初是他先提出的离——”
“啊。”他的表情看起来更痛苦了,“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霍西悬,如果我不姓霍——”
最后一句呢喃总算听清,阿K放下酒杯。
他们当年离婚的原因,除了“钟隐已经玩腻了七年之痒常有的事”这个原因,究竟是什么导致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忽然一刀两断,连消息灵通的阿K也没探听到什么。当年霍家把这桩“丑闻”捂得很死,就算有零星知道过往的,也窥不见结束的理由。
他认识霍西悬时才十几岁,一群人被家里丢到国外,正是花天酒地的时候,谁没几个玩过就散的男女朋友,甚至做过更出格的。相比之下家教很严的霍西悬已经算收敛的,但也有公子哥做派,阿K还记得大学后在国内见到陷入恋爱的霍西悬,简直怀疑这个堪称“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家伙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个人。
钟隐他见得不多,但每一次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站在那儿,干干净净的,也不试图融入富二代的圈子里,只是陪在一旁,看看书玩玩手机喝喝果汁,偶尔抬头时眉眼里都是对霍西悬的眷恋——后者也一样。
该死的、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家伙们。
曾经都那么好,究竟命运有多残忍,将每个人推到如今的位置。
阿K也喝了好一会儿闷酒,等他回过神来耳边只有嘈杂音乐和更远的人声、没了近旁的碎碎念,才发现霍西悬已经醉倒在一旁。
以霍西悬的酒量,能喝醉,差不多是常人需要进医院的量了。如果没记错,阿K见到他喝醉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不包括那种他自己高兴坏、或者想逃避继续喝而营造的假象。
如今,却像个头一回失恋的小年轻那样,把自己灌醉在酒吧。
阿K叫来车,和服务员一起扶着烂醉如泥的人离开酒吧。
——说好请客的,结果还是自己结的账。
已经入了冬,晚风凛冽得很,仍开了半扇窗,让风进来吹散酒味,也吹开堆积在心头化不开的阴郁。
阿K看了眼后视镜,躺在后排身上盖着外套、方才走路都需要支撑的人,现在睁着眼睛直直盯着车顶发呆。
他是真的难过。
阿K想,原来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
*
他还是第一次来霍西悬家。以往他们见面,多半是几个朋友聚会,或者像今天这样来前者的地盘,出于某些需要职业的敏感因素,青悦几乎是他的禁忌之地。而霍家,或者霍西悬家,则是另一种需要考量的避讳。
这个小小的公寓,如果没猜错的话,并不是霍西悬平时住的地方。大概……有着和钟隐怎样的回忆在里面吧。
然而阿K好不容易让头昏脑涨的霍西悬清醒一点开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么晚了,没有回家的女孩子依然妆容精致,披着薄薄的外套,价格不菲的裙子上
没有一道褶皱,长发的每一个鬈都恰到好处,萦绕着淡淡的、令人舒适的香气。
她没有质问阿K是谁,也没有指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更没有对霍西悬喝醉发火,而是柔声道:“外面很冷吧?”
他们一起把霍西悬扶上床休息。如果说阿K没怎么见过钟隐,那么任绡,更是头一回见。任大小姐在媒体上的曝光次数自然不少,情报为生的阿K更不会不认识她,可真站在面前,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阿K也是见惯风浪的,却在她面前有些说不上来的胆怯。也许是因为霍西悬刚在自己面前长篇大论念叨钟隐,现在又直面未婚妻。
还是任绡先开的口:“你是……他的朋友吗?”
“是。”阿K简短地作出说明,“他心情不好,我陪他喝点酒。”
任绡依旧没有问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她如此冰雪聪颖,想必不会无知无觉。
阿K忽然好奇,自己的丈夫有过前夫,并且一直是放不下的白月光,至今仍想要追回——面对这些,夹在霍西悬和大众之间的任绡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任小姐不会给他提问的机会:“你也喝了不少吧,早点回去休息,我会照顾他。”
话里已经有赶客的意味,识相的人不会硬要留下。更何况别人名正言顺,他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阿K抚上门柄,想说些什么,还是沉默离开。
他只是一个朋友,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可以做霍西悬失意时的树洞,并不能掺和他的人生。
第40章 一个人想着一个人
头好痛。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像喝了酒,然后……
有人在。
是谁?
眼皮好重,他费劲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昏暗。在这昏暗中有谁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玻璃和木质碰撞出轻轻一声。
是钟隐吗?
好像不是。
如果是钟隐的话,在自己难受时会先把自己扶起来,然后递到嘴边。
可是不是钟隐,又会有谁在这个点来照顾自己?而且除了他没有别人到访过。
那人放下水,似乎还有药片,正要离开,霍西悬挣扎着想要起身,冲动盖过理智:“小隐……”他冲着混沌的虚空胡乱伸出手,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浮木,“别走。小隐。别走。”
然而就这么一击,让他触碰到了那根浮木。
“嘘。”对方没有放开,也没有靠过来,还维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安抚他,“嘘……”
“小隐,是你吗?”
“……”
“陪着我。求求你……”
对方含混地“嗯”了一声,飞快粗糙得分辨不清。但霍西悬实在头晕得厉害,竟然在这种声响中又一次睡了过去。
醉成这个样子,脑子里想的还是只有钟隐么?
等到确认这个人真的已经睡死过去,任绡才抽出手。她并不喜欢酒气熏天的味道,也不喜欢酒气熏天的霍西悬,然而今天撞上了,也没法立刻逃开。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任绡的声音无波无澜,依旧那样低头看着熟睡中的人,“可你知道,他离开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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