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了,郭婵才从屏风后转出来,静默片刻后也离开了这里。
果不其然,如郭婵所料,她爹宣平侯正在书房里发脾气。
郭婵见状,上前调侃道:“爹,你生什么气啊,我都没气呢。”
宣平侯气得吹胡子瞪眼,闻言猛的回身怒道:“他塞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竟然敢到我面前直言要求娶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
郭蝉忍住笑,“人家可是突厥的大王子。”
“放屁!什么大王子,三王子,我看他们突厥王室就是一群癞**。”
“哈哈哈哈!”郭蝉捧腹大笑之余不忘点头附和,“的确,我也觉得他们就是一群癞**。”
宣平侯侧头看着郭蝉,半晌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恢复冷静道:“我看他们另有目的,我们还是谨慎为好。”
郭蝉也止住笑声,不过她的神情看上去并不为此担心,“他们能怎样?莫非还能逼着我嫁?如今是他们突厥战败,他们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先不说此事异想天开,就算是百人上书司马毅他也不会同意,让郡主和亲同向突厥人低头有何异?
宣平侯不是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生气的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这样随随便便的提亲,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
郭婵收起嬉笑的表情,塞禄此举的确十分令人费解,即使他想要求娶她也不必要亲自到洛水城吧。
莫非这其中有着巨大的阴谋?
没等郭蝉想明白,便听宣平侯道:“如今洛水城的事已经尘埃落定,至于其他的陛下自会吩咐。凌齐也已经救回,你和素衣还是快回京城吧,省的在这儿,你娘也不放心。”
郭婵嘘声道:“只怕是爹你担心娘独自在京城,故意让我们回去陪她的吧?”
宣平侯也不否认,“如果你这样想也不是不可。”
郭婵咋舌,果然是有媳妇没有女儿的人,她哼声道:“放心吧,不用你提醒,林靖那边的事儿了,我就动身回京。”
闻言宣平侯挑眉,“你这一趟千里迢迢,真的只是为了救凌齐?”
郭蝉意味深长的笑道:“自然不是,我还是奉旨来监军的!”
女儿大了,心思便越发难猜了,宣平侯摆手忍不住道:“我看你就是心眼多,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你看着办就行,别给皇上添麻烦。”
郭蝉不服气,“哪里是添麻烦,我这是给表哥解决麻烦呢。再说,爹你哪里老了,日后还要指望你带带兵马呢。”
这话勾起了宣平侯的兴趣,“你的意思是?”
郭蝉道:“如今朝中的老将并不多,被表哥信任的便更少了。此役之后靳将军必能重获宠信,日后也必领兵镇守边关。而京中周围的兵权分散,表哥出京前同我提过,这次派您带兵到此,也是为了让你重新执掌兵权而做铺垫,有了这次的军功,省的朝中那些酸儒多言。”
话落,宣平侯双眼绽放出光芒,年少时为心爱之人退出政权,不是没有惋惜,在同龄人战场洒热血时他在京中过着悠闲富贵日子不是没想过再起,只是需要权衡之事太多便一一作罢,如今若是有司马毅支持,便是朝中老臣反对也不是没法子。
可是真的可以吗?
宣平侯双拳不自主的紧握,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有机会领兵,这一次到洛水城本着是唯一最后的一次的机会也十分珍惜,在司马毅提出之后便立即应了。可如今告诉他,他日后可以领兵,而不再是挂一个闲职,如何能不激动?
郭蝉身为女儿,如何不懂这些年父亲的愿望,她笑道:“爹,这是表哥对你的信任,也是对我们宣平侯府和长公主府两府的信任。”
宣平侯回想起这段日子司马毅的所作所为,如果要派人来支援靳卢,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选,而是正如郭蝉所言,这是在为他铺路。如今郭蝉身居要职,接触的皆是朝政的核心,按理他安心守着闲职才是对皇室忠心的态度,或许真的是司马毅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所以便启用他。
如此一想,宣平侯慢慢的平复心绪,“如若皇上有命,身为臣子自然是赴汤蹈火。”
郭蝉不禁扯扯嘴角,打趣道:“别,爹,你这番话还是等着回京后亲自像表哥表忠心吧。”
宣平侯闻言也不禁笑了,他看着如今的郭蝉心中觉得很是欣慰,从前的郭蝉将辅佐司马毅视作毕生之愿,时常看不到她放松,如今她虽身负重担,却时常能看到她的唇边带着笑意,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
或许这些跟任素衣都脱不开关系。
了解洛水城的情况后,郭蝉并未久留,独自骑马赶回徐州,在进城时恰好碰上林靖带兵进城,想着是乌鸦山的事了,她迅速打马上前跟上队伍。
林靖正在同守城的士兵说话,听见马蹄声,回头一看见是郭蝉,立刻停下话头,静静的看郭蝉越来越近。
看郭蝉来的方向,林靖抱拳道:“郡主可是从洛水城回来?”
郭蝉下马,先是看了一眼众士兵,见他们个个眼神清亮,精神尚可,心里已有猜测。
郭蝉道:“嗯,我刚从洛水城回来。乌鸦山剿匪一事如何?”
林靖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嘿,要我说,这群乌鸦山的土匪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本来是提着十二分的心,等一上山,才发现对付这些人只需要用三分力!”
郭蝉懒得理会他夸大其词的话,反正是他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有伤亡?”
林靖道:“伤了十多个,已经先进城去治疗了。”
只是十多个受伤,这样的结果倒算是满意。郭蝉想了想,便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乌鸦山的土匪可都全部抓到了?”
林靖带路,二人往城中走去,他边走边道:“这次剿匪,赵太守负责派人守住乌鸦山的山底,我带人攻上,那些人毫无察觉,我们瓮中捉鳖,乌鸦山的土匪一个都没有跑掉。而且这次我们还救了一些姑娘,都是被他们掳上山的。”
郭蝉心底默了默,土匪掳虐良家妇女乃是常事,只是不知那些姑娘可还好,这样想着,她也问出了口。林靖叹道:“我们上山时,有的姑娘被掳上山久了,早认命在山上过起了不像样的日子,还有的一直反抗失了心疯,浑身上下是伤痕累累。那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也是不为过!”
闻言,郭蝉也是如他一般愤怒,“现下那些姑娘在哪儿?”
“跟受伤的士兵们一同送去了城中的一处医馆,郡主若是担心正好可以去看看她们。”林靖话一顿,又道:“有许多姑娘被救之后便想自尽,看着怪可怜的。我们一群男人,插不上话,郡主你是姑娘家,倒是可以劝劝她们。”
郭蝉抿着唇,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
来到医馆,进门便看见不少药童在熬药,馆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有药童看见二人便问:“你们是谁?”
林靖道:“在下是负责剿匪的将领,来看看送到这里的将士和受伤的姑娘,不知现下他们在何处?”
药童一听原来是官家,便道:“送来的士兵就在前厅休息。”说着他指了指左边,那里并排有几个房间,想来就是他说的前厅。接着他又道:“至于那些姑娘则是在后院,医女还在替她们治疗。”
闻言,郭蝉道:“你先去探望将士,我去后院看看。”
“好。”
大概是为了方便,医馆将所有人安排在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中,足足有二十来个女子。虽郭蝉早有准备,可当看到那些女子个个面黄肌瘦,神情茫然麻木的样子时,郭蝉还是恨不得想要将那些乌鸦山的土匪千刀万剐。房中还有二人,一个着白衣长裙的女子在替几名女子诊治,而另一位素衣女子则是在替人包扎,想来是医馆中的医女。
进到房中,有的女子坐在塌上蜷缩在一起,目光害怕而茫然,他们大概就是林靖口中所说的放弃抵抗的那部分女子。而有的女子则是浑身是伤躺在塌上,眼泪直流,看到这一幕,郭蝉更恨那些包庇土匪的贪官,若非如此,这些女子也不至于受苦至此。
房中的二人发现郭蝉的到来,那名着白衣长裙的女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郭蝉,疑惑道:“姑娘是哪位?看诊的话请到前厅。”
郭蝉道:“我来是为了询问她们的伤势,想必您就时大夫?请问这些姑娘的伤势可有大碍?”
徐州中人皆知从京中来了一位郡主,白衣女子立刻猜到来人的身份,想要行礼却是被郭蝉阻止,“大夫不必多礼,还不知大夫姓名。”
白衣女子笑道:“民女姓白,名茹,见过郡主。”
“白大夫,辛苦了,这些姑娘的伤势可有大碍?”
白茹闻言叹了叹气,同为女子见此情形哪里有不同情的。她指了指那边蜷缩着的几名女子,道:“那几位姑娘只是受惊过度,身上并无伤痕,只是长期被那些土匪折磨,得好好休养才能恢复。”说着她又指了指跟前这几个,“这几位姑娘的伤势要重些,身上全是鞭痕,又浸过水,伤口泡开加重,必须清理干净伤口养伤,不过并无生命之忧。”
这时郭蝉注意到里面还有几个女子,她们穿的较这些女子要好上许多,体态也要富态一些。白茹也看到了,她低声道:“那几位姑娘有了身子,好在那些天杀的没有亏待,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如今.......”
白茹的话没有说完,但郭蝉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女子大概是怀了那些土匪的孩子便被养着,如今乌鸦山被剿,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便没了父亲,她们日后嫁人恐也成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些 不好意思呀 月初有点忙~
第79章
念及此, 郭蝉复看向那几个怀孕的女子,先前没注意到,有一两位的肚子凸起已经十分明显, 但或许是为母则强, 她们的目光都十分坚毅并一手护着腹中的孩儿。
郭蝉收回目光, 心中想着如今将人救出来了, 去处却是个问题,若是能找到这些女子的家将她们送回去还好, 无家可归的便有些可怜了。只是现下她并不清楚全部的情况,心下想着回去与赵太守商议之后再行决定。
但目前这些女子的情绪不稳,郭婵选择安抚她们的情绪为主,于是她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但又不至于吓到她们的声音道:“各位姑娘,我乃丹阳郡主, 此次奉命前来徐州是为监军。在途经王家村时,我认识了一对姐弟, 王阿弟王阿祖,他们二人和你们一样皆是被乌鸦山的土匪所迫害,家破人亡,只留下他们姐弟相依为命......”
不知是否是郭婵的声音太过柔美, 原本木楞的众人慢慢将目光落在站在中央的郭蝉身上, 郭蝉见状声音更加轻柔,慢慢道:“在得知王阿弟姐弟的遭遇之后,我来到了徐州同赵太守商议剿匪,所以有了今日。我知道我们来的太迟, 你们受了许多苦楚, 但我向你们保证,日后一定会为你们妥当安排, 让你们与家人团聚,再不会有往日的遭难。”
慢慢的,有一人开始小声啜泣,然后不断的有人加入,从被救开始到此时她们终于放声哭泣。
在一片哭泣声中,郭蝉轻轻松了一口气。
白茹看向郭蝉的目光带着善意,她一面为另一位女子诊治道:“好人有好报啊,今日幸好有郡主和这位雪草姑娘。”
闻言郭蝉不禁看向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子,疑惑道:“难道这位姑娘并非医馆之人?”
被叫做雪草的人微微低着头,郭蝉这时才看清楚她的容貌,清秀雅致倒是一个美人胚子,虽然一身素衣,但是却难掩周身的气质。
白茹道:“原来郡主不知,这位雪草姑娘是今日同这些姑娘一起到这里的。”
闻言,郭蝉不禁震惊,“你也是今日林靖他们从乌鸦山上救下来的女子?”
雪草点了点头,“民女见过郡主,今日多亏林将军众人将我们救出火海否则日后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微微福身,看得出来家中教养尚可。但光凭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镇定,还能在被救后当医女的助手这一点,郭蝉便高看她一眼。
“雪草姑娘实乃性质坚韧之人。”
雪草却摇头,叹道:“郡主有所不知,民女其实刚被掳上山两日,那些人将我掳上山便扔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我便同众人一起被救了。若是时日久了,我想我或许还坚持不到被救。”
虽然这对其他女子或许太残忍,但不得不说雪草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这时白茹让雪草替一个女子擦药,郭蝉看到那女子背上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满是鞭痕,心中气愤不已。
雪草一边敷药一边道:“民女还未谢过郡主,也替这些姑娘谢谢您,若不是您,或许她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雪草虽然只被掳上山两日,但是见到的光景却是此生难忘,如今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郭蝉却觉得有愧,“为民除害本是应该,我只恨没能早些救到你们。”
雪草上药的手法十分仔细,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受伤的女子背上,慢慢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些都是命,郡主您来了,救了我们,这便是我们的幸运。”
郭蝉一怔,不禁多看了雪草一眼,乌鸦山的土匪为非作歹多年,官府毫不作为,旁人不提,但人们心知肚明,若非官府包庇,又岂会任由那些人猖狂至今。
这个雪草是个明白人。
郭蝉道:“听雪草姑娘的口音软糯倒是不像这里的人,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届时我好派人送姑娘你回家乡。”
不想雪草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民女没有家了。”
难道是和念娣姐弟同样的遭遇?
没等郭蝉想明白,便听到雪草继续道:“不瞒郡主,我与家中人有了争执便出走了,如今正是无家可归,路径此地时碰上了那些土匪,这才被掳了。接下来,民女也不知要去哪里,或许就在此地安居也不一定。”
她的声音十分平淡,但郭蝉仍旧从中听出一分落寞,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才会与家人有争执离家出走,看她的模样不过十**,也不知是否婚配。
人人都有无法与人言的秘密,郭蝉自是不会追根问底,只道:“雪草姑娘孤身一人还是要想清楚,女子在外毕竟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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