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场疫病,温箐惭愧的摇头,“若是能够早些找到治疗的药方,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去世。”
医者仁心,任素衣宽慰她,“你已经尽力了,那些难民皆十分感激你。”
提及那些幸存的难民,温箐想到一事,“听说公子您收养了几个孩子。”
“嗯,不过算不上收养,只是提供一些帮助。”任素衣先前便有建一座善堂的打算,这次难民事件正好让她实现了这个计划。
因为疫病,幸存的难民当时暂时住在任素衣的庄子上,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碰上了几个孩子,其中有两个便是那日在寺庙门口蹲着吃东西的。
是什么话让她决定帮助这两人呢?大概是他们抬着头骄傲的道出那句“施舍米粮不如让他们真正的自力更生”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小便能领悟到这个道理,这样的孩子不值得一直待在难民中挣扎。
和煦的阳光中,温箐看着任素衣柔和的面容有些失神,“陆公子是个善心人。”
任素衣摇头,“做一些应该做的事罢了。”
温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听说大军今日进城,同行的还有突厥的大王子。”
“你也知道啦?”任素衣点头,今日郭婵正是为此事入宫才不得空来伶草堂。
温箐道:“只怕全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突厥战败,突厥大王子亲自来朝请和,这可是举国上下都值得开心之事。
任素衣只知道大军回京,长公主便再也不必饱受思念之苦了。
在伶草堂用了午膳任素衣才离开,她算算时辰知郭婵此时必定还在宫中,一时闲来无事便在街上闲逛。
路过一处茶铺,里面的说书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的让任素衣忍不住掏了银子坐了下来。
说书人说的故事大致是一富家老爷家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英勇神武,深得这富家老爷也就是两个儿子的爹的喜爱,而二儿子呢,虽说也不差,只不过珠玉在前,便显得不那么特别了。二儿子因此便记恨上了大哥,却因家教森严,不敢为非作歹。可富家老爷年纪大了,须得选一个继承人出来继承家业。
富家老爷自然是中意大儿子的,临死前也不避讳二儿子,直言道要将家业交给大儿子,日后让二儿子听大儿子的话。二儿子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极其不服气,他试也没试过,他爹便否定他,认为他比他大哥差。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听到二儿子的祈祷,这富家老爷有一仇人前来挑衅,大儿子自然不允许有人诋毁他的父亲,于是他带着手下决定与仇人一较高下。
可不曾想,最后大儿子和他的手下双双死去,富家老爷得知大儿子的死讯,惊痛之下也去了西天,于是所有的家业便落到了二儿子手里,二儿子成了新的家主。
而大儿子去世时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儿,新家主对这位侄儿十分的宠爱,有求必应,原本这侄儿对叔叔十分敬重,可后来才知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因着愧疚……
任素衣此时猜到这故事也不免不了俗,大抵当初大儿子的死同二儿子脱不了干系,他才会因愧疚而对兄长留下的遗孤百倍宠爱。
不过听故事嘛……重在氛围,加上这说书人声音别有一番韵味,任素衣这故事听起来尚可。
众人正要听到末尾,下一刻却有人突然从外头冲进来嚷道:“你们可知今日突厥的大王子来朝面见皇上提了何要求?”
有人便应了,“什么要求?”
“他向皇上提出以一座城池和百万银两作为聘礼求娶丹阳郡主!”
哐啷一声,不知不觉任素衣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个粉碎。
任素衣几乎是立刻寻了个地方换了身衣裙回长公主府。
一路上她的心好似狂风骤雨,乱的不行。
莫非是上天捉弄,让她们非得如此波折?明明她们已约定待长公主生产后便成亲,以绝后患。
脑中有一个声音提醒任素衣,司马毅待郭婵极好绝不会让她和亲,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一座城池可大可小,司马毅先是皇上再是郭婵的表哥。
好不容易回了长公主府,一路上连府上的婢女行礼她也恍若未见。
“慢些……”
在角落撞上一人,任素衣抬头看见来人,下一刻泪如雨下,突然抱住眼前的人。
“阿婵……”
“是我。”郭婵也紧紧的拥住她,她一出宫便立即回府,不想任素衣却还没回府。
“你别怕,表哥并未答应。”郭婵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着,“我答应了要嫁给你,又企会嫁给旁人?”
在郭婵耐心的安抚下,任素衣不安跳动的心终于渐渐平复,她意识到她先前的害怕和无力。
她好怕回府后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她怕她们再次因为世事而分开。
“不哭了……”郭婵与她分开一些,替她擦泪,取笑道:“平日一直是你欺负我,难得见你今日哭的稀里哗啦。”
任素衣破涕为笑,“谁欺负你了,是你让着我。”
话落,任素衣深深的望着郭婵,“阿婵,无论如何,我们永不分离。”
无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郭婵知她心底纷乱,正如当时她得知任素衣和凌齐被赐婚一样。
她得知塞禄提出娶她的要求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上次她爹拒绝后他竟还不死心,还公然将事情提升到国事的层面。
不过他以为她郭婵是好欺负的吗?
第94章
众人不曾料的是, 虽塞禄向司马毅求亲并未得到应允,但这并未妨碍到塞禄继续向郭婵示好,每日派人送礼到长公主府, 可谓是态度诚恳。
长公主府每每看到这些礼皆是不厌其烦, 只要是京中世家谁人不知这个亲是结不得的。虽然突厥人如今看似与他们交好, 可世代的积怨永留在世人心中。
郭婵若是真的嫁了, 实际上与和亲有何分别?将来若是战事再起,让郭婵如何做人?
这日长公主再看到婢女抬上来的东西看也不看直接吩咐人全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当众怒道:“那些天杀, 简直是当我司马月好欺负的吗?!”
任素衣恰好来听到这话,再看到正在抬东西走的婢女有些疑惑,前几日碍着两国正在建交,即使不喜,长公主仍然吩咐人将礼收了, 如今却要全部退还回去。
她心里一瞪,直觉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长公主如此。
“干娘, 这是怎么了?您有孕,可要注意着身子。”
长公主见是她,一股脑的将今日知道的事说给她听。
原来是今日早朝上一些老臣上书希望司马毅能够答应与突厥的亲事。
任素衣顿时心头发凉,“那皇上可应下了?”
长公主闻言一张俏脸顿时怒起, “他若是应了可对得起丹阳对他的忠心, 对得起我全府上下的支持?”
她说到这里顿住,随即叹道:“我告诫过丹阳朝廷之事并不简单,这下可好全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两国如今看上去和谐,可说不准日后, 任素衣明白长公主话中之意, 提议和亲的定然在朝堂上与郭婵有过节之人。
瞥见长公主气得脸颊通红,可怜父母心, 任素衣宽慰道:“干娘宽心,如今您最重要的是舒心,您肚子里的弟弟才会健康。其余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阿婵受委屈。”
长公主只当任素衣在安慰自己,并未往心里去,只勉强笑道:“素衣一向贴心的。”
任素衣没有答话,低头沉思,虽司马毅定然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可难保那些人再想出其他招数,还是应想想对策才是。
郭婵没想到她刚出宫便被塞禄拦住,早朝之事她本就心中有气,一群大男人偏用这种下贱手法来侮辱她。
“你这是何意?”
郭婵不客气的盯着塞禄,怎么看都觉得恶心,尤其是他那故作儒雅的模样,实在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塞禄并未因为郭婵的态度而退步,反而是做出一副敬重的模样,“在下有意邀郡主一起用膳,不知郡主可否赏在下一个薄面?”
郭婵眯眼冷笑,“如果我不肯呢?”
塞禄反笑道:“那在下便日日来请,说不定哪一日郡主便肯了。”
“大王子好耐性。”
塞禄道:“郡主当真不考虑在下吗?在下对郡主的心意是真心的,而且突厥开放,对女子也更为宽容,若是郡主去了突厥,一定能施展更多的才华。”
心意?
郭婵冷笑一声,对他的这份心意不屑,塞禄在突厥的丰功伟绩她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此人表面儒善,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这样的人若是有心,那才可怕。
“你……”
“阿婵。”
郭婵一看竟是任素衣,她一身云白绣金长袍,手执玉扇,风度翩翩。她轻轻一笑,郭婵感觉到心中顿时荡起了涟漪。
见状,塞禄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郭蝉询问,“可是有事?”
任素衣走到郭婵身边,态度亲昵,“我想着你还未用膳,便接你一道前去酒楼尝尝新菜式。”
郭婵一听立即笑着点头,与先前对塞禄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正好饿了。”
说着二人也不理仍在一旁的塞禄,总之二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扬长离去,上车前任素衣回头看向塞禄的方向,准确的接收到对方带着冷意的目光。
不知是否因为怀孕,萧冰凝觉得最近神思变得有些惊慌,尤其夜里总是会做噩梦惊醒。
这日夜里她果然又何往日一般从睡梦中惊醒,原本光洁的额头布满密汗。
司马毅向来浅眠,萧冰凝刚醒他便醒来,见到她略微苍白的脸关切的问:“冰凝,可是身体不适?”
萧冰凝摇了摇头,神情带着歉意,“是臣妾吵醒陛下了。”
司马毅闻言却是责怪她,“你如今怀孕本就辛苦,夜里浅眠是正常的。”
萧冰凝心中一暖,将最近的情况道给他听。
司马毅听后神情凝重,他沉默半晌后问:“这几日请脉可正常?”
萧冰凝想了想,徐徐道:“一切正常,太医说或许是臣妾孕中多思才会如此,因此开了一些安神茶,不过好像喝了并未有作用。”
“还是吩咐太医来看看。”
司马毅并不放心,子嗣凋零的他对萧冰凝这一胎十分重视,立即召来太医,还特意嘱咐內侍道是自己身体不适。
太医来得很快,因为是司马毅身体不适所以来的并非平日为萧冰凝请脉的太医。
“臣叩见陛下,敢问陛下是何处不适?”
司马毅沉声道:“并非朕,是萧妃。”
太医应了声是,示意宫女将绢帕放在萧妃的手腕上,他搭手探脉,心头凝思,萧妃有孕后便有专门负责的太医,按理轮不到自己,今日叫他来只怕是萧妃身子不妥。
有了这般猜想,他探脉时更加谨慎,只怕一个不慎招来祸事。
半晌,太医收回手,想了片刻后询问萧冰凝,“娘娘近日可是忧思过虑?”
萧冰凝闻言点头,“的确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喝了安神茶并无好转。”
太医道:“娘娘怀孕易多思引起焦虑从而夜里睡得不安稳,但安神茶这类药作为孕妇不宜多饮,想来药剂的剂量弱,因此娘娘觉得并无好转。”
司马毅在一旁听着,果然和萧冰凝说的一致,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可确定萧妃的身子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太医更加确信皇上是在担心萧妃的胎儿,但他先前仔细探查的确并无异样,于是他给了肯定的答复。
“回陛下,娘娘的胎儿并无问题。”
“那这惊梦一症如何解决?”
太医道:“忧思过虑主要还是要靠娘娘本人放松心态,平日注意休息,还有就是宫中可以点上一些安眠香辅以入睡。”
司马毅点了点头让太医退下。
此时天色已是蒙蒙亮,萧冰凝听到打更生,遂道:“是臣妾让陛下多虑了,还有一个时辰便要上朝,陛下不如再歇息片刻。”
司马毅摆手,“无妨,只是先前听太医道爱妃你忧思过重,不知是因何事而烦心?”
萧冰凝一怔,作为一个君主难得司马毅这样温和的性子,可心中的烦忧又如何能道给他知。
“谢陛下关怀,臣妾头一次有孕,许多事情皆是不知,以是时常忧虑。”
萧冰凝话落双手摸向鼓起的肚子,如今已经大的像是一个气球。
司马毅跟随她的动作,不由伸手摸了摸,感觉到手心被一个东西踢到,他有些不可置信。
萧冰凝同样也感觉到,二人目光相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欢喜。
“陛下,您可感觉到了?”
司马毅点头,从前大公主他只不过是出生时才看到,从未有过如今的体会。
司马毅道:“很健康。”
萧冰凝望着这个难得露出孩子气的君王,也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眼里渐渐生出一阵雾气。
太医夜诊萧妃的事被瞒的密不透风,可有些事却意外的传到了京城众世家的耳里。
宣平侯截住每日必送到长公主手里的赋文。
送信的婢女犹豫道:“驸马爷,这长公主若是发现……”
宣平侯直接打断了婢女的话,“怕什么,发现了就说是本侯吩咐的。”
此时,郭婵正目不斜视的穿过宫门,耳朵里传来的低声议论让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她心想,当真是祸不单行。
大概是司马毅心情不佳,御书房里没有当值的内侍,郭婵走进去,鼻尖有淡淡的清冽酒香。
最后她在御书房的里间找到了独自坐在软塌上的司马毅,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显然酒香是从这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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