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伸出被子,就碰到了黏腻冰冷的东西,那东西还会动,在黑暗之中发出了爬过被子的声音。
赵越尧整个人都被吓醒了,他觉得浑身发毛,将手中的被子用脚踢开。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几条黑色的蛇正纠缠在一起,发出鳞片摩擦的声音。
赵越尧忍着从脚底窜上身体的寒意,抽出马车中悬挂的长剑,挥剑斩下。蛇头被斩断之后,它竟然还会动。
马车中的动静将夜晚巡夜的人吸引了过来。
“赵大人,发生了什么?”
赵越尧满面寒霜,捏着长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天才发过誓,坚决不再理赵越尧的周启时,听见了那边传来的惊呼声,身体永远比脑子更快,披上披风就赶了过去。
正好看见赵越尧将马车中那床柔软的绸缎被子踢出来,上面还有几条扭动的蛇躯。
周启时皱着眉:“怎么回事?”
下人心惊胆战的回答:“赵大人的马车中爬了几条长虫,因为如今正是深秋,长虫这种东西不爱动弹,所以小人就没撒雄黄。”
赵越尧脑子转得快:“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只有我一人的马车中有这恶心的东西?”
下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请罪:“赵大人,小人实在是不知。”
周启时将被切成两半的蛇拿起来,仔细的观察:“都没有毒,并且蛇头中没有牙齿,说明这放蛇的人并不是想伤人,只是想吓一吓你。赵越尧,是不是你脾气太坏,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赵越尧抬起头,精致的面容上覆盖着寒霜,嘴唇微微抿启,是个不高兴的模样,他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锋芒。
周启时干咳了两声,转了口风:“不知道是谁这么卑鄙,幸好人没事。”
赵越尧阴沉着脸,此时,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声。
周启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满是笑意:“所以,你是因为肚子饿了才半夜醒来的?”
赵越尧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将手中的长剑丢到地上,转身就要走。
长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赵越尧的手腕被一只布满厚茧,滚烫的大掌握住:“别走。”
赵越尧回过头,看着周启时笑着,眼中仿佛落满星光。与在赵国皇宫浑身冷冽的男人相比,现在的周启时更加鲜活,和在南岳时差不多。
锅子下架着熊熊燃烧的柴火,锅子中咕咚咕咚的冒着泡。香味儿在锅中慢慢的升腾而起,奶白色的汤之中翻腾着几段肉。
赵越尧坐在柔软的干草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周启时坐在一起烤火,明明早就决定好的,再也不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周启时认真的翻着树枝上串的肉干,火光之中,他五官俊朗,眉目间泄露出几分温柔。
“好了,吃吧。”
他将肉串递给赵越尧:“为了不让肉干在路上变坏,所以每一块肉干都会晒的没有一丝水分,坚硬的就像是石头一样。但是吃的时候,只要泡水烤制,就会很美味。”
“汤也好了,快喝。”
赵越尧嘴里咬着肉干,嫌弃的看着那锅汤:“恶心,这东西能入口吗。”
周启时手中捧着特意让人拿的小瓷碗,笑眯眯的说:“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赵越尧绷着脸:“我们现在不是朋友是仇敌,我要跟你划清界限。”
一只小汤勺直接塞入了赵越尧的嘴,微烫鲜美的汤入口,整个身体都泛着暖意。
......
赵越尧面无表情:“再给我舀一碗。”
第56章 失去
因为喝了汤,赵越尧整个人都暖暖的。他泪眼朦胧有些发困,抬脚想上马车,忽然想起了刚才那黏腻的长虫。
“我们换一辆马车。”
周启时挑眉:“为什么,你觉得恶心难道我就能接受了吗?”
赵越尧站起来,微微扬起下巴:“关我什么事,现在立刻将你的东西拿出去。”
周启时摇摇头,看在他受了惊吓的份上,还是答应了他。
赵越尧的马车之中,还有没来得及收走的夜明珠。圆润洁白,让人心生喜爱。车厢之中还有一丝淡淡的暗香,闻着竟有些熟悉。
周启时就像是一个偏执狂一样,近乎贪婪的闻着鼻尖的暗香。
赵越尧换了车厢,终于觉得舒服了,他让柳枝重新铺上新的被褥,放上夜明珠,这才睡下。
在车子的颠簸中醒来之后,赵越尧伸了一个懒腰,掀开帘子,发现跟在周启时身边的那个大个子和一个黑皮肤小子,正汗流浃背的跟在马车后面跑。
他对旁边骑马的若郁兰问:“这两个人怎么了?”
若郁兰看了一眼赵越尧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锁骨,眼神像是被灼烫了一般:“昨夜在大人的车厢之中放长虫的,就是他们。”
赵越尧冷哼一声,披上外衣,就从马车之中爬了出去。他骑上马,前去质问周启时。
此时秋风吹拂,吹的赵越尧的头发随风微浮。他对正在车厢之中补眠的周启时毫不体谅,直接在车窗上敲。
巨大的敲击声让周启时从沉睡中醒来,他睁开眼睛,脑门突突的跳,看见气呼呼的赵越尧,忍不住求饶:“赵大人,昨晚那么晚睡,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
“那两人我已经罚了,若是大人还不满意,就让他们从今日起,由大人差遣,如何?”
赵越尧这才心情舒爽了些:“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心疼。”
他骑着马,特意走到两人旁边,欣赏他们此刻的模样。
赵越尧:“你们为何这么想不开,和我作对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了?”
扎木回忆起昨晚周启时阴沉的脸色,和冰冷的嗓音。从来都是冷静自持,对他们也有情有义的王,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的语调逐渐变快,所有的话语中心都是赵越尧。扎木毫不怀疑,如果还有下次,周启时一定会将他们从这个队伍赶开。
赵越尧,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魅力。
扎木看着那个坐在马上,如同旭日初升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
一行人经过十天左右的赶路,终于从荒郊野岭来到来到了一个小县城——通安。
通安最有名的就是华灯节,吟诵花灯节的诗句在上京广为流传。一行人在城门口,交了入城费。
赵越尧很是期待有干净的客栈和热水,他让赵泗先去订客栈:“听着,一定要最好的客栈。我好几日都没沐浴了,浑身都不舒服。”
周启时偏了一下头,微卷的发丝落下,轻声说:“娇气。”
柳枝在旁边抿着嘴笑,扎木和黑皮小子跑了一路,终于在赵越尧的大发慈悲下被允许骑马,此时也不敢作妖了。
走进通安,这里并不是像赵越尧想得那样繁华热闹,反而很是萧条,一路上都是衣衫褴褛的老人,他们有的端着破碗,有的直接坐在肮脏的地上,眼神麻木。
当赵越尧一行人进来后,那些人眼中爆发出令人胆寒的精光,他们就像是殊死一搏一样,拦在了马车之前。
“贵人,求贵人施舍些食物吧!”
“不许走,将吃的留下。”
“大人,我什么都愿意做,求大人给口吃的。”
就算再南岳最贫瘠的地方,赵越尧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瘦骨嶙峋,肋骨凸出,就像是行走的骨架,身上只铺了一张皮。
赵越尧吓得踉跄了一下,后退两步,身后抵上了周启时的胸膛:“小心点。”
“上马车,被出来。”
周启时托着赵越尧的腰,将人送上了马车。
他绿色的眼睛中全是冰冷:“所有人都给我散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些人看到周启时身形高大,还散发出煞气,都有些胆怯。但是,他们对食物的渴望压倒了惧怕。
“这些有钱人,马车里肯定有东西,上!”
“上!”
......
队伍中的游牧族人在周启时的命令下站了出来,他们个个身强体壮,悍不畏死,站在那儿,就充满了压迫感。
“护着赵大人,让他先走。”
赵越尧掀开帘子:“周启时,一起走。”
眼前上百个饿的眼冒绿光的人看了过来,周启时安抚似的对赵越尧一笑,让人带着赵越尧离开。
他转身拔剑杀了一个冲上来的人,手很稳,眼中是无机质的冰冷:“谁敢上前!”
那些人止步停顿了一下,但看着赵越尧那边的马车走远,他们也顾不得生命危险了,直接就冲了上去。
赵越尧转过头,看着周启时他们被那群狂暴的人淹没,他红了眼眶。
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又失去了一个。
第57章 心头血
若郁兰在旁边安慰:“赵大人,游牧王武艺高强,一定不会出事的。”
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活着,也会丢掉半条命。
赵越尧喃喃的说:“你不是忘了我吗,我现在不是你的仇敌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救我!”
他深深的闭上眼睛,推开面前挡着的若郁兰,骑上一匹马,冲进了难民之中。
周启时此时浑身都是鲜血,杀红了眼。那些濒死之人所发出的巨大能量让人心惊。
赵越尧骑着马,大声喊道:“住手,你们不过是想求活命而已,这两匹马给你们。若是再不知死活,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若是最开始说这句话,那些难民是不会同意的,他们想要的是车队的所有东西,包括人命。但是周启时是块钢板,踢上去不仅不动,还会因为冲击力断脚。
这时,他们有的人试探着停下了手。士气这种东西,一旦被撕开了口子,就再也补不上了。
赵越尧拿出匕首,杀了自己身下的坐骑和手中牵着的马儿。血腥味儿刺激了那些人,他们蜂拥而上,有的人不顾马血的鲜活,直接喝。
周启时喘着粗气,快要疯了,他一把拉住赵越尧的手腕,低声怒吼:“我让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
赵越尧推开他,神情倔强:“你死在这儿,我怎么去游牧。游牧那么远,可能还会遇到这种事!”
周启时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失望:“我死了你可以启程回京都。”
赵越尧捏着手指:“我身上肩负皇命,怎可随意回京?”
周启时将人拉着,神色淡淡,往车队走:“你放心,我就算死了也要从地狱爬出来。”
赵越尧心中有点委屈:“我救了你,你就做出这幅样子来,真讨人嫌。”
周启时没有说话,将赵越尧送上马车之后,亲自保护车队。
赵泗骑着马,一路飞奔过来,他找到了合适的客栈。
这个客栈算是较为豪华,赵越尧也终于洗上了久违的热水澡。
周启时在大堂吩咐扎木:“你亲自选机灵的人守在客栈附近,绝对不许再出这种状况。”
扎木点头,他现在是知道了,赵越尧这家伙,将王迷得神魂颠倒。他要是伤到了,那就是在往周启时的心上戳刀子。
梳洗干净后,柳枝正在用细软吸水的布巾给赵越尧擦头发,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启时正端着食物进门。
他看见此景,瞳孔微缩:“赵大人的手莫不是断了,怎么连头发都要别人擦。”
这话带着一股□□味儿,赵越尧听了,直接拍案而起:“周启时你这个混账东西,不要咒我!”
看他那副炸毛的样子,周启时那双碧绿的眼眸中,忽然多了几分笑意:“是是是,我错了。客栈刚炖的鸡汤,快喝吧。”
听了道歉的话,赵越尧这才善罢甘休,他拿汤勺勾了两下,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这味儿也太淡了,难喝。”
柳枝摇摇头,柔声说:“王爷,这也没办法,通安的物价着实高,并且有钱还买不到。这鸡是我们自己买的,比京都贵了十倍不止。”
赵越尧有些惊诧:“这里究竟怎么了?”
周启时:“因为干旱,那条贯穿赵国的大河水位降了一半,不少地方种下的粮食颗粒无收。”
赵越尧震惊了:“为什么没人将消息传往上京?”
周启时:“你怎么知道是没人传,或许是有人不想让你知道呢?”
此时,窗外传来了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
赵越尧推开窗户,就看见了一队黑衣人,他们的服饰和赵越尧手底下的人一模一样。
此时,他们正从一个妇人的手中接过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将襁褓毫不留情的撕开,把吓得哇哇大哭的婴儿提在手中。一人拿着薄如柳叶的小刀,面无表情的往婴儿的心脏处割,一滴滴的鲜血精准的滴落在瓷瓶中。婴儿的哭声从嘹亮变得虚弱,直到毫无声息。
小瓷瓶满了之后,一个黑衣人就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赵越尧捏着窗台,手指泛白:“你们在做什么?!”
黑衣人从窗台往上看,赵越尧是他们的上司,他们当然认得。
几人来到客栈,跪在赵越尧面前:“大人,这是陛下的命令。”
赵越尧咬着牙:“零一呢,他在这儿吗?”
“零一带着人去了别的地方,通安是属下负责。”
赵越尧指着他们问:“陛下要婴儿的心头血做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不敢隐瞒:“陛下用来,炼丹。天师说婴儿心头血至纯至净,用来炼制丹药能让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柳枝捂着嘴,不敢说话。
赵越尧气的脑袋发昏,他想站在皇帝面前,狠狠的给他两耳光。整日纵情声色,饮酒作乐,就算是铁打的人身体也会熬坏。
“此事你们不许再做,我要修书给太子殿下!”
周启时按住赵越尧的手:“你以为,此事太子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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