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收回眼神,到了一杯水推给墨枫异,笑道:“不告诉你。”
他只好悻悻喝水,不再过问,更憋着难受了一些,虽然荀粲是笑着打住的,墨枫异却感知出他维护的意味,但他不敢再继续,还好荀粲没直接生气他问如此僭越的问题。
“我...就随便问问,别介意。”
荀粲点点头,脸色阴冷下来。
“那...你们破骑营也要注意,把守好天牢。”
荀粲眼神飘忽,半天才应声:“我会上报朝廷,不用担心。”
第20章 进犯
墨显咳得越来越狠,现下已经入秋,皇城一天天冷了下去。
墨枫异为他倒了热茶,他问道:“爹,在新年之前,您应该会回磐啸台吧?”
墨显冷声开口:“怎么?嫌我碍了你的事?”
墨枫异淡淡说:“您知道我的意思,皇城冬天很冷,但是磐啸台四季如春,很适合养病,您的咳疾...这些日子严重了许多。”
墨显点头:“确实,戚夭已经传来书信,让我早些回去主持大局。”
墨枫异没有出声。
“你考虑好了吗?时间不多了。”
墨枫异心虚地抬头:“爹...我想留下。”
墨显点点头:“好,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舒祁允一路不顾形象地飞奔进了全圣殿。
“父皇! 他们已经来皇城了! ”
舒汉旭把奏折摆到一边,看着气喘吁吁的儿子道:“堂堂太子,这样慌乱成何体统。”
舒祁允定了口气,跪下开口:“阪奈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竟然如此嚣张!”
舒汉旭默默说:“他们的战败,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舒祁允气愤而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再打回去!父皇,当年您御驾亲征才夺回失地,如今他们多次进犯,这就是挑衅啊!让儿臣出战吧,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舒汉旭叹了一口气,眼前血气方刚的少年一如他曾经,可是他知道,当年一战他们失去了多少将士,连荀维初这样的英武战神都没能保住,永远留在了白道口。
他对上舒祁允泛着火气的眼神:“现在的阪奈,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江南小国了,这些年他们养精蓄锐,兵力增强,这一仗,不能打。”
“为什么啊父皇! 难道就让他们骚扰通州百姓,我们坐视不理吗?就算阪奈国力日盛,也不可能强过北易啊! ”
舒汉旭把桌上的奏折一拍:“放肆! 你觉得朕会坐视不理吗?”
舒祁允立刻禁声,不敢说话。
“朕知道你生气,但是不可以乱来,现在出兵,无论如何伤的都是通州百姓,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十几年太平,你要毁了吗?”
舒祁允的胸膛还在起伏,即便愤怒也不能反驳。
战乱苦的只有百姓。
“那父皇,您要接见阪奈使臣吗?”
舒汉旭点头:“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见,且看如何吧。”
舒祁允还想开口,皇帝打住他:“你是太子,不可意气用事,不明白吗?”
“儿臣知道,可是父皇...儿臣生气啊,之前他们进犯南式国还是我们派兵镇压的,这阪奈未免太嚣张了!居然还敢打北易的主意。”
舒汉旭轻笑:“朕打下的江山,一寸土地都不会让。”
舒祁允狠狠点头。
“祁允,接待使臣还是你去,九月十三就是皇后寿辰,就安排他们当日进宫献礼吧。”
“儿臣领命。”
舒祁允咬牙切齿地把拳头砸在桌上。
墨枫异和荀粲坐在旁边。
他嚼着苹果问:“你是说,阪奈人最近在通州有侵犯之举?”
舒祁允硬声回道:“是,通州刺史袁为帆连日上奏,现在父皇也是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打回去啊。”
荀粲这时才说:“打仗哪有这么简单,我们借给南式两万兵力,现在能够随时调配到通州作战的已经不多了。”
舒祁允接到:“而且一旦打仗,通州百姓就真的要再陷水火了。”
墨枫异不解:“可他们这样骚扰,百姓不还是过不好吗?”
舒祁允烦躁地左右手来回砸桌。
凌紫冥进了门,舒祁允微微停住手。
她坐到墨枫异身边,墨枫异拉过她的一缕头发,嫌弃道:“这谁给你编的?手艺比你还差。”
凌紫冥刚刚攒起的好心情瞬间碎了一地,她挤出假笑:“我自己编的,不好看?”
墨枫异立刻松了手:“好看...我的意思是,你手艺好。”
凌紫冥气呼呼地撇嘴把脸别开。
墨枫异转了话题:“荀粲,你说那些进皇城的使臣,会不会和皇城里的奸细是一伙的?”
荀粲没有回应他,顿了一下才说:“你之前让我注意天牢,但是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墨枫异听他这么说,回忆起之前的那天,忽然想起荀粲说过他有一个心系之人.....
墨枫异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荀粲碰了碰他的胳膊:“所以我认为,应该不是一伙人,之前来的阪奈人是为了劫出那个将军,不知为什么没有动作,而侵犯北易边界的那些人就应该是另一波,应该和现在来到皇城的使团是一起的。他们行动不同,不过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扰乱北易朝廷。”
舒祁允也开腔道:“没错,他们都应该是阪奈王指派,不过方式不一样。”然后他又是紧紧握拳,胸膛不规律地起伏,“不管怎样,都别想得逞。”
“太子殿下! ”项浅荣欢快地摇着金扇进了门,连通报都没有。
不过舒祁允也习惯了,虽然不是一个阵营,但他至少是皇后的侄子,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人有事没事就经常借他爹的名义来烦他,其实不过就是打探一下,来的多了,太子府的人也就没拦着。
舒祁允没给他好脸:“你又来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代表我爹来慰问您啊。”说罢他手一拍,“来!”
后面几个仆从抬了个大箱子进来,放到殿上就退下了。
项浅荣嘚嘚瑟瑟把箱子打开,舒祁允眼皮一跳,箱子里是一副黄金打造的棋盘。
“今天这么多人,干脆我们来玩握槊吧。”
墨枫异倒是跃跃欲试,凌紫冥一脸懵然,而荀粲压根就没理过他。
舒祁允瞥了一眼那棋盘:“今日事忙,没空。”
项浅荣往舒祁允跟前凑:“诶呀殿下,可好玩了,不赌大的,咱们就图个高兴,也算殿下为那平日劳累放松一下心情。”
握槊,就是投骰行棋,项浅荣这种纨绔子弟最会玩了。
耐不住这人软磨硬泡,舒祁允答应和他玩。
四个人围坐棋盘,凌紫冥在一旁观看。
项浅荣摆好棋:“先说好了,落子无悔,谁都别耍赖啊。”
舒祁允百无聊赖地拄着头:“这话跟你自己说吧,上次昆同尧都被你赖哭了。”
项浅荣讪讪开口:“那明明就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墨枫异俯到荀粲旁边问:“你们经常玩这种游戏吗?”
荀粲把骰子数好放进骰盒:“差不多吧,都是项浅荣组织,我很少参与。”
“那你这次干嘛参与?”
荀粲回头,正好对上墨枫异的眼睛,离得非常近,他几乎能看清荀粲的睫毛,吓得他立刻拉开一段距离。
荀粲只是愣了一下,把头扭回去:
“教你。”
墨枫异笑了笑:“我....的确不会。”
他又凑近在荀粲耳边小声问道:“这也算我的特殊待遇吗?”
荀粲轻哼一声:“你现在是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了吗?”
墨枫异刚要觉得自讨没趣准备回到自己位子上,就听见荀粲小声再说:
“算。”
墨枫异心里马上开了一朵花。
有特殊待遇的感觉真好。
可惜这人没高兴多久,因为项浅荣可能是太会玩,基本上在通杀。
墨枫异一直在瞟荀粲,眼神意思大概是“他怎么老赢?”
荀粲无奈摇头,意思大概是“我怎么知道,他玩的多呗。”
那你教我什么?! 你自己棋子走了几步吗?!
墨枫异脸上非常不好看,他本来以为荀粲能带他突出重围的,不料这人也是个新手,十足十的废物,连舒祁允玩的都比他好。
项浅荣基本上全程都在“对不住啊,对不住。”“承让,承让。”
等墨枫异掏完身上所有银子的时候,天都黑了。
项浅荣数着手里的票子美滋滋地问:“诶墨枫异,我来找殿下玩棋,你来干嘛啊?”
对方已经气了很久,不愿意搭理任何人。
凌紫冥接上话道:“左不过也和项公子一样,来玩而已。今日老师布置了功课,我哥哥无非是想找个人和他一起写。”
说罢她还扯扯墨枫异,他这才酸酸地开口:“项公子,我一分钱都没有了,您赢够了吧?我可不玩了,没有您项公子家境殷实,再赔我爹就该骂我了。”
舒祁允笑了一声:“行,那今日就先到此。”
项浅荣把钱塞进怀里,满意地摇着扇子道:“那既然殿下都说不玩了,就算了,我也玩好了。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舒祁允用眼神示意他自便。
项浅荣留下了黄金棋盘。
墨枫异嫌弃地问:“太子,这人就这么隔三差五来烦你,耽误你的时间?”
舒祁允努努嘴让他看那棋盘:“喏,借着玩的名义讨好我呗。”
墨枫异拧眉:“他不是皇长子一派的吗?不怕王爷不乐意?”
舒祁允:“那是他爹,项浅荣不是个蠢货,现在我和皇兄平分春色,他不会得罪任何一方。”
包括他对墨枫异也只是略有试探,不带任何强迫的意味。
墨枫异莫名想到狐狸。
项浅荣连送个东西都要带上不可推脱的理由。
舒祁允:“其实他来了也挺好,阿粲不喜欢玩游戏,可闷了,项浅荣来活跃一下,我现在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
凌紫冥见夜幕降临,也开口道:“太子殿下,天色已晚,我们也就先告辞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
舒祁允立刻说道:“呃....紫冥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说完他就后悔了,哪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是想再留她一段时间而已。
凌紫冥却以为他真的有话,脸朝向墨枫异,似乎在问他的意思。
舒祁允不悦,为什么她什么都要问墨枫异! ?
墨枫异开口:“那行,我和荀粲先出去,你们慢慢聊。”
他“慢慢聊”三个字还刻意咬重,跟凌紫冥使了一个眼色就出了殿门。
凌紫冥只好坐下,舒祁允一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殿下,听说您今日,心绪不佳?”
舒祁允怔住,没想到她会先开口。
他顺势说道:“是啊,有些烦躁而已。”
凌紫冥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是因为.....阪奈使团进京吗?”
舒祁允抬眼看她,充满疑惑。
凌紫冥见状慌忙摆手道:“您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干涉朝政,只是....听我哥哥说起过。”
舒祁允轻笑着摇摇头:“紫冥姑娘,无妨,这很多人都知道的。我只是生气,没能帮上父皇的忙。”
凌紫冥摇头不认同道:“皇上把接见使臣的任务交给您,您做好这些,不就是帮了皇上最大的忙吗?”
舒祁允紧紧攥着拳头:“可是...可是这些小事谁都可以,我现下只想组织军队把那些贼人打回老家! .....可我又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鱼肉百姓还要对笑脸相迎,想想都觉得自己虚伪无能。”然后他越想越气,一拳又砸在桌子上。
“殿下,接见使臣,是两国相交很要紧的部分,不能自视甚高,失了大国气度,也不能妄自菲薄,让使臣看轻了北易。您的做法,就代表了北易对他们的态度,这怎么会是小事呢?”凌紫冥说道,她眼神自始至终都看向对面的人,“我知道,如今阪奈侵犯北易边境,您无法忍耐,可是.....恕紫冥多嘴,如今的殿下,还不能万事由心而定,需要要考虑的太多了。”
舒祁允沉默气定,他......从来没听过这些话。
这姑娘,居然会这么说,他今日向别人诉诸此事时,所有人都是劝他别再生气,和他一起痛骂阪奈,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荀粲或者项浅荣也都只是让他转移注意力而已,只有凌紫冥,会这样和他说。
舒祁允好一会儿才接上话:“那....紫冥姑娘,我该怎么办?”
“殿下,我已经说过,皇上派您接见使团,就是觉得只有您能够代表北易,所以,只要您做好这件事,皇上就会很欣慰。”
舒祁允叹气道:“可是...我心中还是愤懑不满,无法疏解。”
凌紫冥敛眉,沉声说道:“殿下的愤怒,一方面是因为阪奈的进犯,一方面...便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不能救黎民于水火的难过。可现在唯一能做的,要做的,就是记住这样的感受,记住如今自己的无力感。”
舒祁允惊讶的感觉已然压不住:“为什么...要记住自己的愤怒?我的无能?”
凌紫冥深吸一口气:“因为如今的愤怒,定会化作您的动力。其实,皇上看您气愤,不会觉得您是少不更事,反而会觉得您是心系苍生,可是殿下,心系苍生和真正能够造福苍生,是不一样的,您现在只有这样一颗心,却没有这样的能力。如今希望您记住您的愤怒,就是在以后功成名就之时,还能保有那颗造福苍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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