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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呼吸(近代现代)——酒桃

时间:2020-11-15 15:27:19  作者:酒桃
  陈放在路识卿的手指根部发现一枚圆环,很素净,在阳光下随着路识卿手的角度一晃一晃地闪光,和重归原位的自己手上的那枚很像。
  是戒指。
  是四年后迟到的礼物。
  “不要换,我不会弄丢的。”陈放看着交相辉映的两枚戒圈,很小心地合拢了手指,生怕戒指再脱手似的,“就像我们都答应好,不走了。”
  为了让omega的身体状况尽可能稳定,路识卿昨晚只给了陈放临时标记,缓解了发热期症状,omega的食欲依旧低落,早餐只吃了几口,午餐晚餐更是没胃口,只靠营养剂维持着能量补给。
  午餐的时候,路识卿把几个盘子端上桌,陈放看着眼熟,都是昨晚自己做的、没来得及吃的几道菜。放了一整晚,每道菜表面都失水皱缩起来,卖相变得不佳,只匆匆加热一下就又被路识卿重新端上了桌,不过显然不是给陈放吃的。
  “别吃这些了,放外面太久了。”陈放想要端走盘子,被路识卿拦回来。
  “又没坏,怎么不能吃。你的勤俭节约好品质呢?”路识卿不甚在意地歪嘴笑了笑,“不过讲真的,我不想再给我妈干预咱们两个的机会,以后她的钱我也不想要了。你……你别嫌我穷学生一个,我会想办法的。”
  “你也说了你还是个学生,赚钱的事不要你来想。”陈放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原来也并非一无是处,“虽然我赚的钱也不多,但是省着点应该足够了。咱们两个也不用住这么好的房子,可以小一点……你别操心这些事了。”
  路识卿一边吃饭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埋头说道:“实在不行,咱就把车卖了吧。”
  “都说了不用你操心了,卖什么车啊。”陈放难得强硬一些,好像掌握了全家的经济命脉就有了说话的底气,“读书就好好读嘛,你现在不该为了赚钱发愁,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你也知道赚钱很累啊,还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心疼。”路识卿抬头,看陈放眼睛红了一圈,似乎被触及到了什么陈旧伤怀的部分。
  “放哥,我跟你开玩笑的。”路识卿有些抱歉,伸手摸了摸陈放的眼睛,“我平常攒了点钱,还有奖学金,研究生也有工资,不愁活不下去的,啊,别不高兴。”
  陈放闷闷地咬着吸管,过了半晌才抬头瞪路识卿一眼:“没不高兴。我穷习惯了,怎么样无所谓,就是不想让你把这个当成负担,也不想让你因为这些事情放弃什么。”
  “不会的。我必须得上进,我还要带我的omega过好日子呢。”路识卿挑出一块色香味还算过关的肉递到陈放嘴边,逗他说:“放哥,你这样好像我家长啊,放爹。”
  “滚蛋。”陈放很轻地骂他一句,张嘴接过那块肉。
  “那个,等我稳定下来……你也回去读书吧,有成人高考之类的途径,有文凭就可以换份工作,不用整天风里来雨里去这么辛苦。”路识卿顿了顿,又说:“我们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付出是对彼此的……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为我放弃什么。”
  如果不是那场谁都不情愿发生的意外,路识卿想到陈放现在也该在读书,或者就该是他现在的模样,做医生,拿奖学金,有体面的未来,甚至比他更优秀一些。
  如果能从黑暗中逃离,就一定要一起站在光里。
 
 
第85章 (正文完)
  一周之后的早上,路识卿带陈放吃完早餐,顺着去医院上班的路,把陈放带进了腺体科的病房。
  发热期过去,身体状况稍微稳定一些,就该抓紧时间准备检查做手术了。
  大大小小的腺体修复手术,丁骐山做过不少,但陈放的情况稍微有些特殊,很少有omega在遭受了腺体损伤之后选择自行愈合,而不是第一时间寻求医院的专业治疗,毕竟腺体对于omega而言,几乎和生命等同重要。拖延时间越久,对于腺体的损害就越严重,更何况几乎五年之久,没人能准确说出修复这样的腺体能有几成成功率,修复后的腺体功能又能否恢复如初。
  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影响的不仅仅是当事人,连路识卿和参与病例的医生都如履薄冰。
  陈放不可避免地有点紧张,尤其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病房,在他的床边围了一圈的时候,他不自在地连呼吸都谨慎起来。
  倒不是害怕白大褂,毕竟路识卿穿在身上的时候,陈放就完全不紧张,甚至还觉得欲/望向来异常高涨的路识卿因为一件白大褂平白多了股禁欲气质,不像正经医生,反倒像以前跟过剧组拍摄时看到过的、穿白大褂还要敞着衣领耍帅的演员。后来有一次,他让路识卿这样穿了一小下,路识卿照做了,又很快系上扣子并且告诉他,这样穿是违反规定的,医院要罚钱。
  之前见过面的丁骐山笑着跟陈放打招呼,简单问了几句,便帮他检查后颈的腺体情况。
  想到临时标记的牙印还留着痕迹,陈放的脸一红,求救似的目光看向一旁站着的、混入一群白大褂的路识卿。
  “老师,是临时标记,已经一周了。”路识卿收到陈放的信号,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地向丁骐山解释道。
  虽然这种话题在腺体科是常事,但毕竟属于私密,当着许多人的面说出来难免有些羞人。为了保护自家容易脸红的omega,有担当的alpha脸皮必须厚起来。
  “临时标记是应该的。”丁骐山笑了笑,“虽然说性别平等,但有时候也可以不必那么坚强。omega依赖alpha并不全然是因为信息素而被迫屈从,这种关系是相互的,因为你们依附的是爱啊。”
  腺体手术的日程很快确定下来。
  手术前一天白天的时候,徐谨来了一趟,难得没有嘻嘻哈哈,倒是很正经地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毕竟他和陈放这么深的交情,有能帮得上的地方,他一定出钱出力。
  路识卿说,既然交情深,那就出钱吧,谢谢。
  徐谨顿了顿,像是没预料到路识卿这么直接,愣了半天挤出一句,医生同学,没看出来您这体面人还有这幅面孔。
  路识卿摊了摊手,没办法,养家糊口嘛。
  陈放也搭腔说徐谨,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徐谨感觉自己被这两口子针对了,出门买了几袋水果过来,除了时不时打电话问问情况,再也没敢来过。
  当天晚上,路识卿照常留在病房陪陈放。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陈放直到深夜都睡不着,转身看路识卿过于宽阔的身影蜷缩在一边窄小的病床上,很小声地叹了口气,用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的声音,不知道对着路识卿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我好没出息啊,竟然有点紧张。我知道手术并不是小事,甚至有可能让我失去腺体……其实腺体受伤之后我就总在想,如果没了腺体,留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没来得及想出答案……但我真的很害怕。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跟我说,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负担,如果我失去了omega唯一一点价值,就连我自己都没有继续留在你身边的底气了。”
  “别这么想。”路识卿突然转了个身。
  “你没睡啊。”陈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睡不着。”路识卿干脆起了身,坐到陈放床边上,眼里带着如水的月色,在陈放唇角留下一点涟漪,“你做手术,我也没比你少紧张多少。”
  “我会失去腺体吗?”陈放没有底气地问他,“如果没有腺体,你会厌……”
  “不会。”路识卿打断他的话,不仅不允许他说,甚至想要连这种折磨人的念头也一并切断一样,很轻又坚定地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如果你没有底气,我就做你的底气。”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
  术后有一周隔离期,omega不被允许接触任何alpha和信息素,路识卿只能隔着病房的窗户远远地看,从一开始看到单薄的人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虚弱到几乎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到后来能下床,甚至能隔着玻璃窗弹路识卿脑瓜嘣儿。
  出院那天已经比入院时天气冷多了,路识卿带陈放回家。出病房之前,他给陈放围上了那条有些旧的深蓝色围巾,没有陈年堆放的气味,倒是像被路识卿时常戴着似的,有股清淡的松枝香气。
  将养了一个月,陈放人长了些肉,抱起来的手感都格外好。
  期间徐谨实在过意不去,带着个果篮来看了一眼,发现陈放几乎缩进去的腮帮子稍稍有了些肉,有点欣慰又有点担心。
  “医生同学,养身体我可以理解,但别喂太胖,到时候上镜该不好看了。”徐谨避开陈放,谨慎地对路识卿说,毕竟这才是问题根源。
  “我怎么养媳妇儿,您就别置喙了。”路识卿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儿,“不过之前陈放瘦成那样,原来是你剥削的。这账我们什么时候算算?”
  徐谨顺手拿走了果篮里的一个苹果,并且发誓再来陈放家他就是狗。
  除此之外,陈放的腺体功能也恢复得不错,是路识卿“实践出真知”得出的结论。
  出院的时候护士特意嘱咐过,抑制剂一定要少用,毕竟有alpha在身边,没必要吃那份苦。
  陈放红着脸应下了。
  路识卿求之不得。
  这个冬季的初雪来得早。
  折腾过大半宿,陈放从路识卿的怀里起身下床,屋子里依旧浓厚的松枝信息素让他有点腿软。
  他披上件衣服走到窗边,看到窗外世界一片洁白,忍不住将窗户开了个小缝,用手指拨弄窗棂边落着的薄雪。
  “不怕冻着。”路识卿埋怨着,从身后用被子把陈放裹了个满怀。
  陈放关上窗户,把被子里的空间也分给路识卿一大半,俩人一起裹着被子倒回床上。
  “北区应该也下雪了吧。”陈放看着窗外,小声喃喃道。
  “应该吧。想回去看看吗?”路识卿用鼻尖顶着陈放后颈,“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我,陪我回去看跨海大桥的夜景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周末吧。”路识卿故作神秘地一笑,“我觉得这周末是履行某个约定的好时间。”
  按照计划,俩人周末下午回了泽市北区,没有像以前在这里一样骑自行车,大概那辆老二八早就被丢在派出所门口不知所踪,他们也并不在意,轻车熟路地坐公交车到了五中的校门口。
  学校操场上,俩人险些被教导主任逮到过的小天台翻修了,路识卿和陈放刚顺着台阶刚走上去,便看到另一对儿穿着校服的小男生抱在一起,个子高的男孩在稍微娇小一些的男孩额头上吻了吻。
  “当年没来错地儿啊,这儿真是个恋爱胜地。”路识卿打趣地说道。
  “这话让教导主任听了得气个半死,是对他尽职尽责工作却没有半点成效的讽刺。”陈放说。
  话音刚落,天台上站着的两个男孩儿飞也似的跑掉,另一头的楼梯上,教导主任气喘吁吁地走上来,迎面撞见路识卿和陈放。
  “你们俩,怎么回事?”教导主任叉着腰,打量着两人面相依旧像是学生,钩子似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己即将记录在册的工作绩效。
  “老师,我们是合法的。”路识卿一手搭上陈放肩膀,理直气壮地说。等到陈放好言好语解释了一通儿,教导主任走了之后,他才像气球泄了气,拍着自己胸口对陈放说:“我靠,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看见他还是想跑。”
  “教导主任年纪大了,他现在跑不过你。”陈放拍了拍路识卿的腿,“更何况现在不用拄拐……虽说当时一激动也忘记了。”
  “不是,您能别提这茬儿了吗,求你了好放哥。”路识卿嘴上讨饶,实则威胁似的把陈放在身前搂紧了,瞟了眼天台下教导主任逐渐走远的背影,回过头在陈放嘴唇上啄了一下,“还是熟悉的感觉,果然违法乱纪的事儿比较刺激。”
  校园很快逛遍一圈,俩人发现以前逃课时总钻的围栏缺口被堵上,竟然感觉有些遗憾,不情不愿地从正门走出去。
  出门之前,路识卿走进门口的保安亭里,拿了两个信封出来。
  “你说,1898是什么意思?”他满脸笑意地问陈放。
  陈放垂着眼睛笑:“五年过得真快。”
  “所以我们来赴的这个约定,要不要延长一些时限?”路识卿把写着“陈放收”的信件递过去,把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封收好,“我年年岁岁爱你,不以五年为期限。以后的每个年岁,都爱你。”
  天逐渐暗了,俩人匆忙从学生街买到了热乎的炸糖糕,赶到熟悉的跨海大桥旁时,正巧还有一分钟到六点。
  冬天的海风依旧凛冽,连陈放胸前系着的围巾都飘扬起来,他索性把剩下的半截围到了路识卿脖子上。
  这样熟悉的距离,适合拥抱,适合表白。
  “我爱你。”路识卿把陈放抱进怀里。
  一切都像最初时的模样,好像时间复刻,跨海大桥再次点起亮如白昼的灯光。
  他们站在光影中拥抱。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就像没了氧气,变成了不会呼吸的人,每时每刻都在窒息。你回到我身边的那刻,我才重新开始呼吸,才重新活过来。”路识卿把陈放抱紧了些,埋首在陈放的脖颈间,贪恋地汲取陈放的气息,又说:“骗人的小omega。你就是欺负我嗅觉失灵,闻不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但就算闻不到信息素,我就是知道,在所有人里,你是不一样的那个,是独一无二、我喜欢的。”
  “其实,你知道我信息素的味道。”陈放笑了笑,“而且就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
  “什么?”路识卿有些不解,“我知道?”
  “当然。”
  无声无形的吸引,悄然的悸动和翻涌爱意,就像跨海大桥的灯光,像烟火棒跳动的花火,像幸好没有实现的生日愿望,像每次拥抱时都萦绕身边的松枝香。
  世界无法掩埋,时间无法冲淡。
  它们是身体里最深刻的一部分。
  那个人,那些事,那种感觉。
  你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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