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好意思收,哥咋下得去手。”陶晓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马上收了转账。
晚上他们就在这儿住的,俩小的睡在汤哥从前的卧室,陶晓东去医院送饺子了,等会儿还回来。
本来还想着跨个年,但是太困了,俩人一回房间没多久就都睡着了。睡前只是牵着手,睡着了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抱着。
迟骋还是抱得很紧,睡着时紧皱着眉,睡得不踏实。陶淮南被勒得紧了就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一对紧贴着相拥的小狗,终于又一起跨过了一个新年。
初一一早,迟骋睁眼,见陶淮南正瞪着一双大眼睛贴着他。
迟骋以为他要亲,敷衍地在他鼻尖上碰了碰。
陶淮南笑着问:“醒了?”
迟骋哑着嗓子“嗯”了声,扣着他的脖子把他搂下来,扣在自己脖子窝,又把眼睛闭上了。
陶淮南于是吻了吻他的脖子,轻声说:“我想送你个小礼物。”
迟骋闭着眼说:“什么礼物。”
陶淮南想了想,说:“是一个没什么用但是说不定你会有一点点开心的小礼物。”
迟骋说:“拿来。”
陶淮南不动,也没去拿。
迟骋又快睡着了,手放在陶淮南后脑勺上,抱着热乎乎的,很舒服。
陶淮南窝在迟骋脖子和枕头中间的小窝窝里,过了会儿才开口小声说:“其实我能看到一点点你的影子。”
迟骋是将近十秒之后才从困顿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突然睁开眼睛。
陶淮南的眼睛只有不敏锐的光感。
他看不见影子,一点轮廓都看不着。
迟骋好半天没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陶淮南从他怀里支起来,胳膊肘支着床,眼睛离迟骋的脸很近。
“可是我还是看不清你的脸,用上助视器也看不清,我依然是个盲人。”陶淮南有点遗憾,“我真想看看你。”
迟骋看着他的眼睛,抬手摸了摸。
他摸过来的时候陶淮南闭了下眼睛,睫毛刮着迟骋的指腹。
“二期的靶点脱靶了,就算不脱靶也未必会有明显的改善,汤哥说不一定。”陶淮南慢慢地跟迟骋说,“我是没报太大希望的,可在我能看到一点点虚影之后,我又忍不住多想。我曾经做梦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看到一点点了,我就去北京偷着看你。”
那时候陶淮南没想过迟骋还会回来,什么都不敢想。
“就……看看,”陶淮南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看看你是什么样的。”
迟骋又过了会儿,才开口问:“看完呢?”
陶淮南感觉到气氛要沉下去,笑了下说:“看完要是觉得长得还行,就搭个讪。要是觉得不好看我就回来。”
迟骋又沉声问:“哥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让哥说……”陶淮南又躺了回去,把脸扣回刚才的小窝,“刚开始是不想让他跟你提我,后来是觉得这点改善不值一提,总之都是盲人。”
陶淮南没说错,他依然是个盲人,甚至连程度都没能突破光感,视力上的这一点点改善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所以陶淮南说这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礼物。
迟骋那天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后来又吻了吻他的眼睛。
“他们都说你现在很帅,那么帅的小哥哥,我真想看看。”陶淮南眼里有一点笑意,在初一热闹的清晨里,显得高兴又温柔,“想看看我的小狗。”
迟骋没说话,陶淮南的手摸在他脸上:“你小时候明明大家都说丑,为什么现在帅了。”
迟骋说:“长开了吧。”
陶淮南配合地说“行吧”。
他们仨反正在哪儿都是住,过年那几天都是在汤伯伯家住的,一直住到初二汤索言回来。
他回来洗了个澡迅速吃了个饭,吃完直接回房间睡了。陶晓东也陪着进去了,俩哥住门口小屋,汤索言的房间还留给小的住。
陶淮南给他哥发消息问:你这么早就睡了?
陶晓东侧躺着回:干什么?
陶淮南:问你吃不吃糖葫芦。
陶晓东:吃。
陶淮南:那你出来。
陶晓东刚一要动,身后汤索言胳膊一紧,皱着眉出了个声。
陶晓东拍拍他胳膊,笑着回了个:给哥放冰箱。
陶淮南在外面跟迟骋转述:“给哥放冰箱。”
第117章
俩哥在里头睡觉, 俩小的在厨房鼓捣着做糖葫芦。上次做就只是熬糖撒芝麻,这次升级了,迟骋还订了巧克力, 融成巧克力酱裹上草莓和橘子瓣, 放在另外一个盒子里冻着。
满屋子都是焦糖和巧克力味儿, 两位中医教授时不时看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没唠叨。
陶淮南自己的也冻着呢,不冻好了不好吃。
陶晓东好几个小时才出来, 一出来放轻着动作关了门。
汤爸问:“还睡呢?”
陶晓东点点头,笑着说:“累, 得一直睡到明早。”
“你也睡了?”汤母在旁边说, “等会儿晚上再睡不着。”
“我眯了会儿,没睡实。”陶晓东答说。
在睡觉这方面汤索言就是家里大孩子,他睡觉总得搭个人陪着, 不上班的时候他什么时候睡觉晓东什么时候陪。
前几年迟骋不在,到了周末下午他俩就睡觉,陶淮南无聊就也睡觉,他们仨一睡就是一下午。
好多个周末都是这么荒废着过的。
“糖葫芦呢?”陶晓东问。
迟骋看了眼冰箱,抬抬下巴。陶淮南看不见他动作, 可竟然也神奇地一致,冲冰箱大概的方向冷酷地抬了抬下巴。
陶晓东“噗嗤”一声乐出来, 站起来路过的时候在俩人头上一人按了下,说:“把你俩装的。”
晓东直接蹲在冰箱前面吃了几颗, 两位曾经的教授实在看不下去这么吃凉东西, 叮嘱了两句,回房间休息了。
“巧克力的好吃啊, ”陶晓东还挺意外,“还行不甜,我还以为得齁得慌。”
陶淮南一听,朝向迟骋:“他又吃我巧克力的了?”
迟骋说:“做的多。”
“陶晓东你有点儿样,”陶淮南都不知道咋说他,“你不爱吃蜜枣的么?”
“我想吃啥吃啥,”陶晓东吃完扣上盖子又放回去,去洗手间重新洗漱,“吃没了。”
“小哥!”陶淮南抓着迟骋手腕晃晃。
迟骋脸上一点表情都不带,可脸上多冷的人心也都让他给晃软了,迟骋说:“哥逗你。”
陶晓东常年没个正经样儿,这两年尤其是。
陶淮南没有小哥那时候他好歹还有个哥样儿,现在小哥回来了,不光陶淮南眼见着欢实了,陶晓东也跟着小了似的。
“你也别只顾眼前,小崽儿,”陶晓东洗漱完回来坐旁边,跟陶淮南说,“过几天苦哥走了,家里还是只有俩哥哥和你。”
陶淮南转开头,不想听这个。
“到时候天冷了刮风了下雨了还是得哥接你,你现在不跟我搞好关系到时候打不着车。”陶晓东倚在那儿说。
陶淮南靠在迟骋身上,不说话了。
晓东说得一点没错,年过完了,该上学的接着上学,该回去工作的也得回去。
陶淮南再舍不得迟骋回北京,迟骋也不可能一直不走。
迟骋是初七回去的,跟回来时一样,背着包就走了。陶淮南说要去送他,迟骋没让,叫他别折腾。
陶淮南倒也没表现得太失落,虽然在迟骋身边的时候像小孩儿,其实那也是有意表现自己的那一面,真到迟骋要走的早上,还是笑呵呵地帮着收拾东西。
“我有时间就去找你。”陶淮南小声说。
迟骋“嗯”了声,把两件T恤卷起来放进包里,搭了句,“你去我就整死你。”
陶淮南哈哈地笑,把脑袋忘迟骋侧腰上一靠,声音更小了:“那我要想你了怎么办呢?”
“想谁?”迟骋看他一眼,“想我?”
陶淮南点点头,说“嗯嗯”。
“想不着。”迟骋淡淡地说,“跟你不熟。”
陶淮南还是笑,歪着一点头,朝上问着:“咱俩还没和好啊?”
“不然呢。”迟骋说。
陶淮南说“行行”,掀开迟骋衣服在他肚子上亲了亲:“没好。”
迟骋收拾完东西,拉好拉链,把包放在一边。陶淮南叹了口气,问:“那我给你发消息你能回我吗?”
迟骋说:“看我心情。”
陶淮南说“好的”,站起来把迟骋拉到门边这堵墙前。哥哥们都在厨房没过来,陶淮南抱着迟骋的腰,跟他接了个安静的吻。
小哥走了,陶淮南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段时间的好日子全没了。
每天自己去医院,下班自己叫车回来,上班没人送,下班也没人能让他接。晚上睡觉自己抱着枕头,哥气人也没谁能告状了。
没有小哥的小狗就是最寂寞的,从前已经适应这种生活了,可尝过好滋味儿再回来,那就总是让人不适应。
而且小哥真的很高冷,在家的时候陶淮南总有办法能让他心软,现在离那么远,陶淮南有招都没处使,迟骋不是经常回他消息。
好像中间这一个月时间白过了,又都回到了迟骋这次回来之前。
—糖葫芦让哥给吃没了,我都没舍得吃,他全给我吃了。
—【猫猫流泪.jpg】
迟骋不回,也不知道看没看见。陶淮南揣起手机,到医院了,衣服一换,又变成了来访者们温和沉稳的小陶哥。
迟骋在这边手机响了两声,从兜里拿出来看了眼,前面一嗓子吼过来:“迟骋把你那手机给我撇外头去!”
迟骋垂着眼又把手机揣了起来。
研一研二的小弟都在,上头两个博士哥也在,头儿这两天把人都叫出来开会。
“你再瞅一眼手机你就上外站着!就你有手机啊!”领导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炸,凡果说他就是个钻学术的半疯。
凡果在旁边缩着脖子咯咯儿乐,说:“头儿你骂他!”
陶淮南一下午没收着消息,每次看手机都没有回复,心说没和好确实不行,想打个电话都没身份。
晓东的消息准时到了:接你,等着。
陶淮南:嘿。
晓东看了眼他回复,笑了笑放下手机。
小孩儿天天都高兴,陶晓东这几年没见着他这个状态,现在看见他高兴就也觉得心里舒坦。其实在迟骋走之前,他俩聊过一次,陶淮南不知道。
那天陶淮南去医院了,迟骋去了店里。
店里这时候人少,外地的都还没回来。陶晓东这天没约客户,哥俩在四楼没人的一层,聊了三个小时。
这原本该是段有点尴尬的对话,但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尴不尴尬的,而且晓东要是不想尴尬,那气氛就沉不下来。
陶淮南会说话,比他哥就可能还是差点。
“咱哥俩这场小谈话推迟了好几年,”陶晓东胳膊向后搭在胳膊上,侧着头看着小弟,“说说吧?你们两个小崽子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迟骋说话之前先笑了。
他很少这样,先把笑递出去,不等说话态度就已经软了几分。
“让你说话你笑什么笑,”陶晓东勾起一边嘴角,“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愿意笑。”
迟骋叫了声“哥”。
陶晓东应了声:“说。”
“就那么回事儿,瞒不住你。”迟骋手揣在上衣兜里,在哥面前什么时候也显小,带着一点点笑。
“哪么回事儿啊?猜不着。”陶晓东晃晃头,故意说,“不明白。”
晓东这是非得要句明白话,迟骋只能又说:“陶淮南我放不下。”
陶晓东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收了脸上的笑模样,变得认真正经起来。
“苦哥,你长这么大,哥好像没怎么跟你聊过感情。”陶晓东坐直了,说,“最开始觉得你们小,说不着这个,后来你们大了,没来得及聊你就走了。”
迟骋坐在旁边听着,“嗯”了声。
“这几年你不回来,哥知道你心里有,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样我最清楚。”陶晓东抬起手搭在迟骋后脑勺上,搓搓他的短头发,“要不我也不至于一趟一趟飞北京给你铺台阶,你要真能放下那就不是你了。”
迟骋没吭声,也没反驳哥的话。
“你跟陶淮南那点事儿,哥没想过要管,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想。”陶晓东说,“这个世界上要说陶淮南在谁手里我最放心,我都得排第二位。小烦人精就是你带大的,到什么时候这个都变不了。”
“当初你走了哥没拦着,一个是出去上学确实好,那就是你该去的地方,再一个也是你俩绑得太紧了,都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呢,没见过其他人。在一块儿不是不行,但如果是因为没看过别人就这么硬绑成一起的,那不对。”
陶晓东一句句跟他说着,此时的晓东是作为哥哥在跟小弟对话。
“这五年哥找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回来接着管陶淮南,他长大了,不用人管。哥找你是因为这儿是你家,生气也好,恨也好,你家就在这儿,早晚你得回来。”
“现在你回来了,这几年外面也去了,该闯的也闯了,别的人也都见过了。现在你说还放不下陶淮南,那我就信了。”晓东说到这儿的时候挑眉笑了下,问迟骋,“是没碰着更烦人的?烦人精有什么好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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