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骋也笑了,说:“也没那么烦人。”
“但是苦哥,我只提一点,你自己在心里想明白。”陶晓东再次认真起来,跟迟骋说,“你说的这个‘放不下’,是因为你管了他这么多年的习惯,觉得他得是你的,看不了他生病他遭罪,心一软就这么地吧。还是另外一种放不下,从心里就换谁都不行,有些词说出来矫情,你明白就行。”
迟骋看着晓东,说:“我明白。”
“不用跟我说,你真明白就行。”
陶晓东手还在迟骋头上,轻轻地摸着,曾经这双手把迟骋在冬天里牵回了家,在夏夜里牵着迟骋的手,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里穿行。那时他一只手抱陶淮南,一只手牵他。
“哥信你长情,陶淮南也长情。”陶晓东扯了扯迟骋的耳朵,拿他当个孩子一样,轻笑着说,“可是感情这东西,它毕竟有变数。”
“我希望你俩好好的,感情别变质你别再一走多少年,因为我是他哥。”
“可我也得跟你说,跟盲人过一辈子不容易,有一天真就没那么喜欢了,不爱了,觉得累了,那也别绑着自己,该怎么怎么。我希望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让自己过得好,不委屈,因为我也是你哥。”
第118章
我是他哥。
我也是你哥。
晓东这两句话太有分量了, 沉沉地砸下来,迟骋有几分钟时间完全没说话,一直沉默。
后来迟骋轻轻地往后仰了仰, 后脑勺枕着晓东的手。
迟骋从小到大, 像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动作都几乎没有过。
陶晓东都让他这小动作给逗笑了, 抓抓他头发,问:“陶淮南传染你了?”
迟骋侧了侧头,额角贴着晓东的手掌。
“小时候都不会撒娇,现在倒会了?”晓东被他贴得直乐, 说,“这还是我苦哥吗?人设崩了啊。”
迟骋也不说话, 只那样枕着手看着他, 侧着头叫了声:“哥。”
“嗯?”晓东声音里还是带着笑意。
迟骋这一声“哥”叫完却并不说什么,好像仅仅只是想叫这么一声。
陶晓东胳膊用力,把迟骋的头托起来, 搂着迟骋用力拍拍他后背,说:“别天天把自己绷得跟个顶梁柱似的,不用你那么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俩哥呢,我跟汤哥再给你们顶几十年不成问题。”
迟骋这几年转过来的钱越来越多, 晓东没说过不用他转,每次转都收了。
有次跟朋友喝酒, 酒桌上晓东聊起自己两个弟弟,话里话外都挺骄傲, 夏远夸了句:“孩子挺有心, 不忘本。”
陶晓东这些年把俩孩子一块养大,什么都不亏。当年中考迟骋为了陶淮南故意没考好, 陶晓东花高价送他俩上学眼睛都不眨。都觉得迟骋这是心里记着哥的好,有能力了知道还。
当时陶晓东却笑了,摆了摆手说:“说远了,跟那没关系。”
迟骋给他转钱跟还不还的那些都没关系,因为什么晓东心里清楚。
陶家遗传下来的眼病,晓东也没躲过去,这事迟骋是知道的。
那会儿陶晓东没瞒他,都跟他说了。迟骋知道之后搂了他一下,只说:“没事儿,哥。”
迟骋这几年之所以每年转钱给他,就是想让晓东知道,这家有人扛,他就算不拼了不挣了也没事儿,有人能靠着,他想做的那些事都有人能替他做。
他俩从来没聊过这些,但是陶晓东都明白。
“你和陶淮南,我都放不下,我都得抓着。”迟骋低声跟陶晓东说。
“也没让你放下,”陶晓东笑着说,“抓着呗。”
那天兄弟俩说了不少,聊了很多以后的事儿。
关于他和陶淮南倒用不着说太多,这么多年都在哥眼皮底下过的,有什么事儿根本瞒不过哥那双眼睛,什么都没说过不代表就真不知道。
谈话结束之前,陶晓东突然凑近了,小声跟迟骋说了句:“别老往脸上咬,看着不太好。”
迟骋一口气差点噎那儿,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哥也不想说这个,没招儿么不,”晓东又跟迟骋说,“你有点数。”
迟骋只能无声地点头,闷闷地说:“知道了。”
对于这些陶淮南半点不知道,他倒不是非得想瞒着两个哥哥,他就是想的稍微多点,毕竟迟骋说他俩现在还没好,要现在就跟哥说他俩好上了也不合适,他想等彻底把迟骋哄好了追回来了再说,那时候说得也硬气。
陶淮南每天跟迟骋发消息都戴着耳机,捂着嘴小声发,不让哥哥们听。
这天汤哥在看文献,晓东坐他旁边给按摩肩膀,陶淮南离他俩不远不近的,跟迟骋发消息。
—“小哥回宿舍了么?等会儿发个视频好不?”
俩哥在那也在说话,没人听他的悄悄话。
陶淮南捂着嘴又发:“我挺……想你呢。”
陶晓东叹了口气,说:“言哥要不咱俩互相把耳朵帮着捂上?”
陶淮南马上抬头看他俩,汤索言背对着这边,笑道:“我的不用捂,我没听见。”
“没听见你笑什么,”陶晓东说他,“你比我还先笑的。”
陶淮南问:“笑我啊?”
陶晓东和汤索言同时出了声——
“啊。”
“没。”
陶淮南眼睛一眨,说他俩:“孩子唠嗑也听?”
“咱没想听啊,”陶晓东说得也挺无辜,“这不是唠嗑没挡住么?非赶着我俩说话间隔的空你说话。”
陶淮南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这时候响了。
耳机里迟骋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走路,虽然只说了个“嗯”,但能听见他略重的呼吸。
陶淮南乍一听见他这样边喘边说话,有点扛不住,手按着耳机,又重复听了好几次。
陶晓东在那边说:“说悄悄话再小点声,我们不想听。”
陶淮南没理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们。
哥实在烦人,所以视频一通陶淮南踩着拖鞋就回房间了,门一关,趴在床上问:“小哥现在看的是我么?还是背面?”
“背面。”迟骋说。
陶淮南于是在屏幕上摸着找转换镜头的小按键,直到听见迟骋说:“行了。”
“是我了么?”陶淮南问。
迟骋说“嗯”。
陶淮南把手机拿得有点远,也知道稍微低点头好看,一只手远远地支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抱着迟骋的枕头趴在床上,开着小灯照着自己。
“哥和汤哥刚才听我说话。”
迟骋靠在床头,宾馆网速一般,视频画面不是很清晰。
陶淮南问他:“你自己一个房间吗?”
迟骋说“是”。
陶淮南满足地说:“那我能多跟你说一会儿话。”
他俩也不是经常能通上话,陶淮南也不敢贸然发视频打电话给迟骋。得人家同意了他才能发过去聊一会儿,卑微毛桃。
冬天给了暖气家里很干,陶淮南舔了舔嘴唇,暖色小灯下面,显得他嘴唇晶亮亮的。
今日份哄小哥成就还没有达成,陶淮南抱着枕头,眼睛微微眯着,说:“想你啦。”
迟骋问:“下周上课了吧?”
“对,快了。”陶淮南回答说,“这学期课少,但是很多论文要写。”
迟骋看着视频里的陶淮南,穿着那套迟骋之前在家时穿的睡衣,深蓝色显得他脸更白了,睫毛在脸上落下两扇温柔的小阴影。
陶淮南下巴上长了颗小小的痘,红通通的,挺可爱的。
跟迟骋聊天显然陶淮南很高兴,一直笑眯眯的。一个端着一个哄,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陶淮南哄得开心着呢。
“今天和好了没?”陶淮南问。
迟骋说:“没有。”
“嗯嗯,”陶淮南点点头,“好。”
迟骋在视频这边浅浅地笑了下,陶淮南看不见,也就错过了迟骋的笑。迟骋食指屈起来,在屏幕上轻轻刮了刮。
“那我明天再来问问。”陶淮南说。
陶淮南已经有点困了,却舍不得睡,趴在那儿半眯着眼睛,每一次眨眼都慢慢的。
迟骋说:“睡吧。”
陶淮南打了个哈欠,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可我想你啊。”
迟骋:“差不多行了,花言巧语说个没完。”
“花言巧语?”陶淮南马上精神了,朝着手机的方向,“你不信我啊?”
说着甚至坐了起来:“你当我都是在哄你?”
这一副打算好好掰扯一番的架势再次让迟骋笑了,这次笑出声了,陶淮南问他:“你笑什么?”
迟骋说:“行了,睡吧。”
“你说话负点责任。”陶淮南气哼哼的。
迟骋说:“知道了。”
陶淮南马上跟了一句:“那我想你了。”
迟骋笑着说:“知道了。”
第119章
迟骋回北京了, 石凯回北京了,季楠就更远了,回去接着修课等毕业了。
一时间过年那会儿的热闹繁荣全没了, 这个城市依然只剩下了一个看不见的陶淮南, 和一个社交障碍的潘小卓。
两个男生一见面先相互对着笑了会儿, 潘小卓挠了挠头,说:“我哥走了!”
陶淮南说:“我小哥早走了。”
潘小卓扫了桌角的码,给自己点吃的,还跟陶淮南说:“你请我吃。”
“好的, ”陶淮南欣然答应,“你点吧。”
潘小卓倒是没客气, 给自己点了不少, 顺便把陶淮南的也帮着点了出来,点完直接用陶淮南手机又扫了个码,举着手机让陶淮南按了个指纹付款。
一套动作下来非常熟练, 俩人可默契了。
陶淮南问:“凯哥还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潘小卓装得不是很在意,云淡风轻地说,“没说。”
跟他比起来陶淮南就坦诚多了,一点不遮掩自己的惦记, 叹了口气说:“北京太远了。”
要说远吧,其实也没那么远, 高铁动车飞机都快得很,刷一下就到了。
可迟骋明令禁止不让他去, 陶淮南还是怕他生气, 也怕自己耽误事儿,他去了迟骋还得分心管着他。而且陶淮南自己也有点忙, 最近医院和学校事都多。
小哥已经回去一个多月了,陶淮南除了偶尔打个电话发个视频听听声以外,就只剩下只言片语的文字消息。
消息发过去迟骋时回时不回,比如今天陶淮南发过去的几条迟骋就都没回。
“你们这是已经和好了对吧?”潘小卓叉子上卷着面,问陶淮南。
“没呢。”
潘小卓惊讶地抬头:“还没?”
“嗯。”陶淮南说。
“我看着挺好的啊……”潘小卓真有些疑惑,“那怎么才算和好啊?”
陶淮南也慢慢卷着面,叉子在手里一圈圈地转,笑了下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着急。”
“行吧……”潘小卓帮陶淮南切了条肉放在他盘子上,“不着急就好。”
嘴上说着不着急,可淡定了,好像每晚睡前问一遍“今天和好了么”的人不是他。
跟潘小卓吃完饭,俩人各回各家。
迟骋还是没回他消息,天都黑了,上午下午一共五条,一条都没回。
这个时间家里俩哥都还没回来,陶淮南戴着耳机听资料,这学期要写的论文很多,要听很多很多资料,需要用的都得先截下来,之后再慢慢整理。
他写论文要费很多时间,光音频资料就要存不少。
“迟哥,手机!”凡果远远地叫迟骋,扬着手机冲他晃胳膊。
迟骋冲他勾了下手,示意他拿来。
凡果蹦着给送去了,问:“吃饭去吗?”
迟骋看了眼微信消息,是一条群消息,艾特所有人的。迟骋把手机扔一边,接着用郭一鸣电脑找个东西。
“吃饭吧!我饿了!”凡果在旁边说。
迟骋头也不抬:“你自己去。”
“那你吃什么我给你带!”凡果没在自己身上摸着饭卡,又懒得回去拿,“饭卡给我使使。”
“桌子上,自己拿。”
迟骋看着明显不太有耐心,凡果很有眼色地自己走了,不再闹人了。
陶淮南一边听资料一边守着手机,守到十点半。
迟骋的消息过来时他刚要去洗澡,听见手机响马上拿起来。
迟骋:睡了?
陶淮南:没有!
迟骋:不方便?
陶淮南:方便!
一人两条消息,发完就没动静了。陶淮南摸不清迟骋是什么意思,洗澡都带着手机去的,但是手机没再响过。
晓东跟汤哥又在那儿枕着腿看电影,俩人估计都快睡着了,听不见说话。陶淮南过去提醒:“十一点了,明天上班。”
汤索言抬头看看,说:“好。”
陶晓东确实已经睡着了,枕着汤索言腿睡得很沉。汤索言一只手放在身上,俩人还虚虚地搭着手,手指勾着手指。
也就是陶淮南看不见,所以这俩当哥的总是不害臊。
汤索言还是没舍得叫晓东,想让他再睡会儿,等他自己醒了再说。陶淮南不管他俩了,回房间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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