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琏之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拿过了药盒,呼吸絮乱,全身都开始战栗。
“阑..阑笙...”
莫名的恐慌攫住心律,宋琏之下意识抓过手机,飞快拨了出去,迫切地想听到骆阑笙的声音。
心跳震耳欲聋,提示音间歇性响起,每一声都敲在了他脆弱的神经上。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像失语了一般,如鲠在喉。
骆阑笙并不讲话,沉默地等着他开口,宋琏之压紧了手机,却只能听见他沉促的呼吸声。
“阑笙,我...我...”
此时此刻,宋琏之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他根本没有想好解释的说辞。
“什么事?”
男人终于出了声,语气淡漠,不带任何情绪,却叫宋琏之如坠冰窟。
“我...我....”
宋琏之掐皱了药盒,明明没有直面男人,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
“对不起”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汇不成连贯有序的语句,乱糟糟地涌到唇边,只吐出了这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泪水浸透下睫,宋琏之咬紧嘴唇,心口的痛意在瞬间蔓延肆虐。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既也不斥责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最后冷淡地抛出一句话,语调生硬低沉。
“我要开会了,没什么事先挂了。”
电话传来忙音,宋琏之脑袋发懵。
手机从掌中滑落,宋琏之瘫坐在床上,揪着衣领,困难地喘了两口气,泪水涟涟而下,打湿了面庞。
在与骆阑笙心意相通以前,他抗拒用这副畸形的身体孕育子嗣,更不愿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便在每次性事后悄悄服用避孕药。
但从福利院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动过避孕的念头,自然也忘了把药盒处理干净,才导致骆阑笙误打误撞地揭破此事。
宋琏之心里清楚,无论他如何辩解,他曾一度瞒着骆阑笙避孕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掉这件事,却因一时大意,最终还是伤害了爱他的人。
而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即使从负责那一刻起,漫无边际的痛苦与悔恨就掩埋了他,就像是一场寂静的矿难,悄无声息地天崩地裂。
作者有话说:
晚些会有下一更]
第十九章
一整天过去,宋琏之不敢打电话惹骆阑笙嫌,便时不时地给对方发条短信,态度诚挚,语气极尽讨好。
可骆阑笙却一概视而不见,连个标点符号都舍不得给他回。
这是下决心要跟自己冷战了。
宋琏之在家里颓丧了一天,从卧室晃荡到客厅,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手机都没离开过手里,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心神不属的,原计划今日复工也给推迟了,只怕自己前脚刚走,就错过了骆阑笙回家的第一面。
一人做事一人担,宋琏之心里再怵都不想当缩头乌龟。既然嫌隙已生,那便用心去修补,如果放任它肆意扩张,只会不明不白地耗尽骆阑笙最后的信任。
因此宋琏之思忖再三,最后决定当面跟骆阑笙解释清楚,关于这件事的全部始末。
在那以后,骆阑笙要打要骂,他都坦然接受,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被这么不冷不热地抛在一边。
夜深人静,客厅里的欧式挂钟整点报响,宋琏之蜷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膝盖,目光迷蒙地瞧了一眼钟面。
午夜零点,今朝变成了昨往,可骆阑笙没有回家,也没有提前和他打招呼。
宋琏之胸口发闷,心中躁郁抑塞,还是没忍住给骆阑笙打了电话。
拨号音响了两三遍,对方才慢吞吞地接起。
“你在哪儿呀?”
宋琏之开门见山地问他,但想到自己有错在先,只好放缓了语气。
“在公司。”
“阑笙,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宋琏之对此半信半疑,却也只能暂且相信对方说的话。
“我在加班,有什么事吗?”
骆阑笙答得简洁,冷冷淡淡的,与往日判若两人。
宋琏之舌尖发苦,只懊悔自己自作自受,硬是将事情搞砸成如今的局面。
“我...我睡不着。”宋琏之抠着沙发,小声抱怨道,不自觉就撒起娇来。
但这一回骆阑笙并不上钩,他沉默片刻后,淡定说道,
“我让李嫂给你热杯牛奶。”
不过语气总算是缓和了一点。
“不要牛奶。”
宋琏之闷闷不乐,手指头在沙发套上来回划拉,小脸蔫得像隔夜的黄花菜。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他在心中默念,却羞于启齿。
“要你..早点回来。”
回来抱抱我吧,我好想你。
电话另一头忽然没了动静,宋琏之怕骆阑笙拒绝,重复一遍后急忙挂了电话。
他往后一靠,脑袋枕在沙发上,木然地望着天花板。心底像被人砸开一个大洞,寒风倒灌进去,空荡荡的,冻得滚烫的血肉生疼。
宋琏之在沙发上熬了一宿,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等到男人回家。
他腰酸背痛地爬了起来,眼圈通红,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刚刚哭过。
去浴室里洗漱,宋琏之心不在焉地刷着牙,无意瞥过架子的另一个漱口杯,湛蓝色,和他手上这个是情侣款,顿时像被定住一般,眼眶的红又加深了些许。
他看向镜子,里头的人拥有和他一样的五官和脸型,眉眼间却笼罩着一股憔悴与灰败,陌生得令人惊惶。
宋琏之从小没少栽跟头,却从未在情爱一事上受过委屈,以前的他决计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骆阑笙还没对他讲过一句重话,他就已经溃不成军,软弱得连自己都想笑话自己。
宋琏之不甘心,他要看看骆阑笙对他能漠视到什么地步。
午饭之前,宋琏之特意让李嫂做了骆阑笙爱吃的菜,用保温盒装了三层,外加一桶花胶参鸡汤,亲自送去了骆阑笙公司。
除了那位秘书姐姐,骆阑笙的其他员工显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宋琏之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只好规规矩矩地向前台小姐报明来意。
“先生,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果然一视同仁。
宋琏之摇摇头,正想让她联系那位女秘书,就听见旁边的小姑娘善意地插了句嘴,
“小哥哥,骆总今天不在公司的,你挑错时间了。”
闻言,宋琏之瞪大眼睛,急忙问道,“从昨天起就不在,还是早上出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骆总早上没来。”
小姑娘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女人斜了一眼,只好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宋琏之六神无主地走出大厦,脑子里盘旋着林侑那晚的提醒,便愈发地心烦意乱。他呼吸一下,把两个保温桶换到同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此时的骆阑笙正在参加一个合作商组织的饭局。两人商谈着近期的一起合作项目,刚提到某个关键,放在他手边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骆阑笙扫了眼屏幕上的备注,略一犹豫,接着礼貌地打断对方,
“抱歉,我太太的电话。”
那合作商一愣,马上摆出了一副理解的表情,显然以为他也是个惧内的。
骆阑笙走出包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电话。
“骆阑笙,你在哪里?”
宋琏之强忍着火,手指攥紧了手机。
“在外面吃饭,什么事?”
骆阑笙皱起眉,从宋琏之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和谁?”
“在哪个饭店?”
宋琏之急不可耐地追问下去。
“宋琏之”
骆阑笙瞄了一眼包厢,又往外走了几步。
“你在拷问犯人吗?”
“如果你真心想跟我认错,最好先收起你的少爷脾气。”
骆阑笙语气不善,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电话另一头的人蓦地哑火,这是他第一次被骆阑笙斥责。
宋琏之鼻头泛酸,满肚子委屈没处说,又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是个风流人物,如今却沦落得如同怨妇一般,满心只有自己彻夜未归的丈夫。
“我就是少爷脾气。”
“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宋琏之抿着唇,两行泪夺眶而出,触感温热地淌下脸庞。
骆阑笙眉间沟壑更深,他对宋琏之的发难束手无策,只能继续端着一副冷硬的作派。
两人静默许久,宋琏之喉头哽咽,哑声道,
“大骗子。”
说完便挂了电话,一点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骆阑笙放下手机,疲倦地揉了揉鼻梁,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来。
宋琏之走到垃圾桶边,直接将保温桶丢了进去。
里头先住进了一束玫瑰花,底下压着一团腐烂的果皮纸屑,破败又肮脏,不知是哪个有情人心灰意冷,把自己的心意给作践了。
宋琏之打道回府,他一夜未眠,脑袋像生了锈一样,滞涩难转,再加上空了两餐,五脏六腑都在跟他闹罢工。
一回到别墅,他便直奔卧室补觉,中途见到赵伯也只是点头打了招呼。
睁眼时已是黄昏,宋琏之去浴室冲了澡,又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
他挑了件轻薄的白色雪纺衬衫,“v”型领口开到锁骨以下,手腕和领边绣了金线,搭配一条修身长裤,衬得人腰细腿长,性感又矜贵。
宋琏之坐在梳妆台前,往耳后擦了点男士香水,台面上摆着手机,正处于免提状态。
“小祖宗,有何贵干啊?”
林侑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扩音孔传来。
“别废话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出去喝酒。”
“靠,现在?你开玩笑吧?”
林侑压低了声音,捂着手机一路小跑到茶水间。
“不行吗?”
宋琏之焦躁起来,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响。
“你别搞我啊祖宗。”
“我正被我老子拘在公司里加班呢,哪敢随便翘了啊?”
“加班?”宋琏之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一个德行。”
“嘿?什么叫我们这些?”
林侑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八卦地打听道,
“小之之,是不是你们家骆阑笙惹着你了?”
“跟哥哥说说呗。”
林侑贱嗖嗖地笑,宋琏之光听声就能想象出那张得瑟的脸。
“说个头,加你的班去。”
宋琏之迅速切了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取件外套披上。
走到一楼时,极少出现的赵伯竟然站在了门口,不知已经守了多久。
赵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恭敬唤道,“夫人。”
宋琏之含糊应了一声,加快步速从他身边经过。
“夫人这是要去哪?”
赵伯转过身,和蔼地问道,就像是长辈对小辈最普通的关心一样。
宋琏之脚步一顿,心虚地扯谎道,“我出去散散步。”
说完就赶紧溜之大吉。
宋琏之在山脚打了个的,车子还没开出一公里,骆阑笙的电话就接踵而至。
宋琏之踌躇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宋琏之,你在哪里?”
骆阑笙今天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不复先前的冷静,透着几分隐怒。
宋琏之心头酸涩,几乎想向他服软,但回想起今日种种,又故意赌气说道,
“去找野男人了,不要你管。”
他的胆量只够支撑他说完这句话,话音一落便慌忙挂断电话,哪敢等到对方开口。
的士师傅从后视镜瞧了一眼后座的年轻人,在心中感慨万千,一张老脸红透半边。
作者有话说:
下回预告—-骆总酒吧捉妻记(目测有炕戏掉落)]
第二十章
“Kevin,给我来个水果拼盘。”
酒吧人不多,大部分的位置还空着,宋琏之坐上卡座,顺手脱掉外套,把手机摆在一边。
屏幕上又多了条未接来电提醒,宋琏之心胆一颤,偷偷摸摸地瞄上一眼,两道眉快要拧成一个结,小腿抖得厉害,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一撞。
都怪他猪油蒙了心,才说了那样放荡轻浮的话,现在哪还有脸再接骆阑笙的电话。
他来的时间不算晚,吧台里暂时只有一个小酒保,年纪不大,脸上还有两团婴儿肥,正在整理双层酒架,人看着倒是机灵。
“琏之哥哥,你好久没来啦。”
男孩停了手上的活,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塌下一截细柳腰,双肘撑着玻璃台面,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嗔。
眼睛弯弯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嗯...最近有点事。”
宋琏之语焉不详,躲开男孩的视线,悄悄端坐回去。
“Kevin,快给我来个果盘吧,我要饿死了。”
宋琏之一整天粒米未进,从的士上下来时,腿软得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等待片刻,男孩把一盘混合果切推到他面前,俏皮地眨了下右眼。
“偷偷给哥哥加了车厘子。”
宋琏之饿得头昏眼花,拿起叉子连扎了几个往嘴里送,边嚼着果肉边含糊地倒了谢。
小酒保人情练达,见宋琏之吃得投入,便识趣地退到一旁,继续擦他的玻璃高脚杯。
填饱了肚子,周围又稀稀散散坐下几个人,二三十岁的年纪,大约是下了班特意来放松的年轻白领。
Kevin收走了空盘,宋琏之左瞧右瞧,又忍不住把脑袋凑到手机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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