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水清浅就疑惑,为什么会是昭哥亲自来接他?是很惊喜没错啦,但他觉得,就算帝都接到告状信,昭哥来接他的可能性也是最低的。铭少,慕少,随便哪个敢不来?反观昭哥,自从他成为皇储,官家就放权了很多事让他练手。南疆王不是玩虚的,他最新听到的来自朝堂的口碑是:‘太子殿下虚心稳健,长于政务。’这种评价,史书里多少代帝王都评不上呢,以官家的脾气,还不彻底变甩手掌柜的?昭哥怎么可能很闲?
姬昭收好舆图,锁在匣子里,递给高松保管。等人都出去之后,姬昭叹了口气,“你家昭哥是逃出来的。”
“啥?”
“你知道我王妃人选的问题,对吧?”
“选不出来嘛。”水清浅不甚为意的回了一嘴,忽而恍然,“啊噢,现在你是太子了,岂不是更难?”
“是,也不是。”姬昭这样回答。
姬昭作为未来的天下之主,这个位置对正妻的要求可不再会像之前秦王挑老婆那样温和宽泛,姬昭如今大权在握,更不会允许之前那样由着那些人算计自家后院,从这个角度看,他可选范围窄了不少。但这是选太子妃啊,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万万人之上。皇后的儿子也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如此这般,外戚的家族便可以延绵不断……原本对做秦王妃没兴趣的人家,如今也开始心思活络,这个大饼的诱惑力实在太难以抗拒了。动心思的人家一多,从数量上看,姬昭娶老婆的可选范围是不减反增。
姬昭的作风果断,从他做南疆王这件事上就能了解一二。现在他要娶老婆,话语权恐怕是牢牢掌握在太子殿下自己手里。姬昭常年在外,到底什么性格,有什么喜好,大多数人两眼一抹黑。表面上看,太子心地仁厚,行事稳重,懂孝悌、知礼仪,好人卡赚了一车又一车,可是事实是,他回中枢仅仅一年的功夫,所有在帝都经营六七年的竞争对手最后都惨淡收场,秦王殿下稳步成为唯一合格的皇储人选,整个过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面对罕见的实权派太子殿下,任谁家有小心思都不敢轻举妄动。殿下心思深不可测,不好糊弄,万一做了小动作,却为他人做嫁衣裳。于是乎,太子妃的竞争局面,反而没有像之前选秦王妃时那么血雨腥风。
按着姬昭的年龄算,他已经是大龄晚婚人士,按道理,他该着急吖!可偏偏姬昭就这么抻着不表态,任由局面僵持,从年初拖到夏末,他要是真想娶妻,不可能大半年过去连太子妃人选的风声都没吹出一丝儿。姬昭可以强势,可以把所有人吊打,但你以为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收没管了吗?他上面还有个帝亲爹王呢。嘉佑帝之前因为秦王妃的人选问题大大丢份儿,才会同意让姬昭自己对婚事负责。亲爹放权,但没说不催婚啊。儿子大龄未婚,当爹的必须得催啊。皇帝亲爹一催再催,从年头催到年中,所以,绕是姬昭得道千年,也禁不住被自己亲爹念叨要逃跑。
以上这些都是姬昭学给水清浅听的。
水清浅笑得前仰后合,他能想象到那种情形。说真的,要不是看在官家是官家的面子上,这就是妥妥的猪队友哇。水清浅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随口问一句,“那你为啥不娶太子妃?”
“因为我已心有所属,”姬昭眼里柔中带笑的看着自己的意中人,“除了他,没人可以当我的妻。”
水清浅懵了,没料到居然是这么高大上的理由。他结结巴巴的接道,“那那那你去娶吖!呃……”他突然哽住,脑回路反应过来了,昭哥是什么人呐,要地位有地位,要手段有手段,如果他想娶都没能娶到的话,想来这里应该有什么大问题。
“因为地位?”
“因为他还不知我心意。”姬昭纠正。
“那那那你去表白吖!”
姬昭笑着摇摇头,抬手揉揉小鸟头上的呆毛,心中无奈叹息:还没开窍呢。
水清浅没懂,但他嗅到姬昭的怅然。有宁仁侯接地气的教养,有石恪带他见过人间黑暗最丑态,水清浅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公子哥儿,十几年的传承梦境更让他心智成熟到可以理解生活里的无奈,饶是昭哥为万万人之上如何?‘求不得’也不见得就比旁人少。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看着他家昭哥,水清浅有点心疼。就好像好基友谢铭,家世、地位、才华、前程……样样出挑,可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娶了不情不愿的郡主。最后看他婚礼那样子,想来曾经心中的白月光也快淡得没影了。水清浅现在也不想打听那个意中人是谁了,反正亲都结了,再追究这个也没意思,往事如烟呐。
姬昭也看出了水清浅的‘怅然’,呃,二货孩子居然还懂怅然了?
“想什么呢?”
“想山虎呢。”
姬昭垂下眼帘遮盖一闪而逝的复杂眸光,再开口,声线如常,“你想他了?”
“我这儿有个他的大秘密……”水清浅立刻紧跟着强调,“我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哪,但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了,想不想知道哇?”但不管姬昭想不想知道,水清浅这股嘚瑟劲儿都按耐不下了,“就是我扮成钱芊芊那次。最后万国宴上,铭少不是追着钱芊芊出去了吗,他是去拒绝钱芊芊的你知道伐?你肯定不知道!铭少跟全帝都的人都说是钱芊芊拒绝的他,啊呸!”这件事水清浅才最具发言权,可惜这么久,他都找不到人吐槽。
姬昭,“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当然不是。秘密就是,他当初拒绝钱芊芊的时候,坦白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了……当时,他真的是这么说的,深情款款,信誓旦旦!然后,最后,”水清浅一声叹息,“他还是娶了郡主。”
姬昭维持脸上表情不崩,情绪却在风起云涌,结合之前他跟谢铭的谈话,姬昭能串起来很多事情,谢铭拒绝钱芊芊的时候是在想着谁?谢铭后来知道真相的时候,又在想着谁?姬昭及时收回思绪,谢铭如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清浅在想什么?
“那他的意中人是……?”姬昭问。
“不知道。”水清浅一摊手,“钱芊芊不好问太多,我自己还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昭哥,我提这个也不是为了查那个人到底是谁,没有意义。我就是希望,你的心愿会最终达成。我知道你的亲事有很多的考量和妥协,但是我不想看到我所有的好朋友都过着……那样的……婚姻生活。我希望你们哪怕,哪怕有一个人,能成功娶到爱情,而不仅是利益结合。你遇到的困难也许很大,但哪怕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姬昭明白了。刨去所有的所有,清浅只是单纯希望他能幸福,希望婚事会成为他生命里的一个圆满,而不是一个单单任务。姬昭忽然抱住水清浅,好想把整个人揉进身体里。他会幸福,当然会,从他认识六岁的小鹭子开始算,十年了,他不会放手的。姬昭深情的亲亲小鸟的额顶的发丝,松开的时候发现水清浅回抱住他了,这是在安慰他吗?姬昭一时冲动,低头亲亲清浅的脸颊,问道,“什么感觉?”
水清浅:嗯?
如果没有传承那一梦十几年,估计水清浅还反应不过来。就像前些日子,一贯跟他相爱相杀谢铭抽风般扑过来,上去就亲一口。啥感觉?除了当场怼回去,他还能有啥感觉?当然,昭哥是另一种风格。就在前一秒,水清浅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就这么明晃晃的被姬昭摊在大白天光,迫他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看这个问题。
他俩亲密行为从小时候延续至今,水清浅一直以为是习惯。但是现在昭哥问:感觉?
‘感觉’本身的回答并不重要,‘感觉’背后代表的意义,才是问题的重点。水清浅准确提炼出问题的主旨。传承教给水清浅的并不只有光、电、宇宙粒子,还有同样分量的社会科学,漫长的十几载,让水清浅飞速成长的也并不仅仅是科学知识,还有情商心智。面对这个问题,水清浅先是愣了一愣,大眼睛迷茫的眨巴眨巴,然后,双眸聚焦盯着姬昭,眼神里有那么一瞬的复杂,转瞬即逝,但也许只是姬昭眼花罢了。总归,姬昭貌似随口问了一句,水清浅卡顿一下,之后,身体突然倾斜凑过来,叭,照模样回亲一口。
姬昭:…………
水清浅:“什么感觉?”
“高兴。”姬昭用微笑举例证明。
水清浅美美的丹凤眼一弯,“嗯,高兴。”
回帝都之前,他们会绕路去安州走一趟,让水清浅把坤舆图补全。有姬昭接手安排下面的行程,水清浅发现旅行的感觉全变了,昭哥有钱有人,路线、行脚,吃饭住宿,一眨眼的功夫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自己只要当个快乐的二傻子就行了。这简直,简直,太爽啦!安州,富贵乡,英雄冢,五百年中成功规避了所有战火的神奇地方。像这种地方,你一提起来,会联想到什么?
咩嘿嘿嘿嘿←_←
姬昭: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呢。
前有宁仁侯的中二黑历史,后有水清浅夜访旖红楼,姬昭觉得那事儿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过去。果然,没过两天,水清浅就欢脱地跑他这里遛鸟来了。就是,遛、鸟。小飞天终于发育正常了。不知道是不是传承的作用,自从接受完传承,水清浅确实感觉到身上发生一些变化,耳聪目明在他看来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个,成年标志啊!上一次体验还是靠他误食的补汤呢。
有需求就得尽快找解决,所以一大清早,每根头发丝都得意得招摇要上天的某人直接用睡觉的毯子在身上裹吧裹吧,就偷偷摸进姬昭的房里,直接爬床。食髓知味,目的只有一个:哥哥,帮帮忙嘛!
姬昭心思复杂的看着到自己面前遛鸟的清浅,太子殿下能怎么办,太子殿下也很绝望啊!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姬昭能应付一次突袭都算他定力非凡,哪能抵得住这种诱惑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清晨高危时段在自己面前火辣上演?所以,接下来行程里,太子殿下几乎天天清早把水清浅从被窝里拎出来,俩人跟着所有甲士做操练,把随行护卫的那些魏州来的府兵镇得身心俱服,五体投地,而略知内情的金吾卫心里大概就是这样的表情: ( ̄ェ ̄;)
嗯,没错,松哥他们都知道。
水清浅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往太子殿下的房间摸,真当负责守卫之值的金吾卫瞎吖!但可以理解,终于成年了嘛,那中二狗子只怕恨不得嘚瑟的让所有人都知道。都是从少年时期走过来的,他那点猥琐的小心思谁没经历过?不过,太子殿下真是一个好兄长,金吾卫们也暗自感叹,针对少年的躁动,既能安抚又能辖制,安排得张弛有度,单看费得这番心思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水清浅那是真心的好。可太子殿下并不是完人,到安州那个花花世界,姬昭若再敢如此‘严厉’,水清浅分分钟成撒手没。河边那么多花舫,他随便往里一钻,上哪儿找去?所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姬昭要先跟水清浅约法三章。
“所以,你想和我去花舫?”水清浅眼里卜灵卜灵的闪着光,音调都飙高三度。
“我不想。”姬昭阎王脸的一瓢冷水兜头泼下,“但是我不想,就能拦住你也不去吗?”
“嘿嘿嘿嘿。”水清浅蹭着姬昭谄媚,“昭哥最好了!”
第145章 花舫
水清浅想去倒不是长了花花肠子想干点什么,他是认真的。上一次去烟花场所,面对一群丰乳肥臀的大嫂,他直接一句‘辣眼睛’就给怼回去了。回头想想,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当然,原因可能有很多种,尤其他那时还没成年,没有冲动感觉,情有可原,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因素。所以,他需要再有一个机会验证自己,在身体和心理都足够成熟的时候。水清浅面对这个问题非常坦荡,圣人讲,饮食男女,食色性也,人之本性没啥可避讳的。
话又说回来,就算真想干点什么,也没有条件。以水清浅和姬昭的眼界,万万接受不了一进门就扒裤子直奔主题的下流地方,而那些声名在外的花舫,玩的是品味身价才情,更多是歌舞宴会的形式,总得让客人心情愉悦了,才可能聊聊下一步发展点什么。如果是当家花旦的台子,还必须得遵从人家姑娘定的日子,哪里说见就见?更有某些花魁大家,弄个什么赛诗会、棋类大赛的噱头,你要是没有一定竞争力,都摸不到正门。
姬昭能惯着水清浅进花舫都已经很出格了,再不可能摆明车马暴露皇家身份。所以,他们这种‘读过书的富商家的子弟’ 能临时包到的最好的花船,就是一流花舫里的二流水准,听听曲,唱唱歌。花舫精致小巧,行船平稳,歌伎的长相周正,声音甜美,配上当地的特色吃食,舒心清雅,不能要求再多。
歌伎唱的是地方小调,姬昭听不懂,也无心欣赏,倒是发现水清浅听得认真,他鼻子下面就是一碟碟小点心,却只顾盯着人家姑娘看,作为一枚吃货,他今天竟忍住了,这让姬昭心里些许有点不是滋味,他期待清浅感情开窍,但万一开窍到女色身上……姬昭只是想一下也是忍不住心情暴躁。
姬昭夹起一筷子水晶干丝投喂,试试唤醒一下某吃货。
呃?入嘴有好吃的,水清浅迅速回神,舔舔嘴巴旁边的糖渣,冲姬昭暖暖一笑,然后靠在姬昭身上,便于对方随时投喂,自己却又转神回到歌伎身上了,全神贯注,眼睛都快一瞬不瞬了。耳边萦绕歌伎甜腻软糯的歌声,姬昭放下筷子,在膝上轻弹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眼神深邃不知名,相当心不在焉。
不知道过了多久,歌声停了,琴音住了,两位歌伎抱着乐器盈盈的给诸位行过礼,姬昭抬手示意打赏,也是变相送客的意思,同时也暗自观察水清浅的反应,水清浅的反应就是:饿鬼投胎似的扑上小几那一碟碟早就冷掉的点心,夹起一个扔嘴里,飞快下肚。
“可累死我了,不好听!这也太费神啦!”水清浅的嫌弃不要太明显。
其他人:→_→
水清浅还在吐槽,“咱们就不该点这个。对当地话还是不够熟,说话能听明白,但唱腔压根跟不上,我有好几个地方都没听懂,唉,唱的又那么快,累得头疼。”水清浅抬手揉揉了太阳穴,更过分的是,还耽误他享用美食,蟹粉包都凉啦!
云哥一脸震裂的看向他:“你还听她们唱什么了?”
“哦不然呐?”水清浅一脸莫名,“不听曲子你还想干嘛?”刚刚人家就演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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