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为她另置一处宅院安歇。”温舒辰忍不住争辩着。
“没了您的庇佑,阿离姑娘如何安生休养?”怜儿一句句反问,倒是难住了温舒辰。
“怜儿,你到底是我的贴身人,还是阿离的?”温舒辰今天总觉着怜儿不对劲,便不满的发难起来。
“怜儿自然是小姐的怜儿,也不敢违逆小姐意思,可这一次小姐真的错看了阿离姑娘。”怜儿不忍,这话若是当真交代了下去,阿离姑娘怕是会比死都难受。
看着小姐似乎决心已定的模样,怜儿咬咬牙,起身去柜子里取了一个手帕包裹递在小姐手中。
温舒辰正不知是何物,将那手帕展开,见那手帕正中躺着一枚芙蓉暖玉,觉着眼熟,伸手将坠玉提起,正是遇到阿离时,赠与捕快的那块,可玉上的穗子却不是先前那条,月白的丝线才勾了一半,盘根错节,线缕细密,却没有将穗子结好。“这…不正是我的那条坠玉么?”
“正是小姐那条,阿离姑娘跑遍了整个昱州当铺才替小姐赎回来的。”怜儿回禀道:“是与怜儿一同出府那次,阿离姑娘央着怜儿,我们寻了许多家当铺也不见,最终寻回这坠玉时,穗子已经污了,以前,阿离姑娘每每有时间了便会来怜儿这里编上好久,却唯独编不出旧穗子那个样式。再后来,阿离姑娘便出不得院了,这女红就停了下来。”
抬眼看看温舒辰轻抚那坠玉的神情,怜儿便赶忙又添了几句:“小姐,不论如何,小姐气也好怨也好,求小姐别放弃阿离姑娘,她待小姐一片赤诚,一定会听您的话,一定不会辜负了您的苦心。”
屋外的寒风卷袭,稚离下意识抬手替温舒辰拢好被子,可这一摸,却扑了空,猛然坐起身,向身旁望去,只是床榻空空,不知何时温舒辰已出了小屋。正责备自己睡得毫无知觉,懊恼不已抬手重重揉了揉脑袋,便又听得屋外狂风大作。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可天气却突然骤变,低头看见手中那段发带,稚离愣了愣,再抬头去看,外衫仍旧是自己叠好的模样,跑去衣柜查看披风也一件不少,这样急匆匆,舒辰是去了何处?
唯恐舒辰再出意外,稚离焦急之中抱了件披风,鞋也顾不得穿就朝门外冲去。她怕舒辰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些天出了那么多的波折,这温府早已算不上安全。可舒辰总也不让她心安,天这样寒,衣服也不披一件,那薄弱的身子骨哪里扛得住?
稚离逆着风在院里跑了一圈,也不见温舒辰的身影,便顺着环府的小径沿着各院依次寻去,自祭冬宴结束后,府中许多下人都提前告假归了家,问了些尚在府的下人,都摇摇头说不曾看小姐出来,没了办法,一时慌张,她只能去找怜儿求助。
当人急急的跑去怜儿所住的小院,正看见怜儿那屋里烛火通明,顾不得敲门,稚离喘着粗气撞进屋中。“怜儿!”
下话还没来得及说,已瞧见那暖意融洽的一屋人转头望了过来。温舒辰手中捧着药膏,对面正坐着今天被怜儿打过耳光的小婢女,而怜儿也正坐在温舒辰身旁端着拭帕服侍。
喘着粗气,稚离胡乱的抹了抹额间汗珠,双腿一软,人已贴着门滑了下去。
“阿离姑娘!”眼疾手快,离门最近的春棠已一把将滑脱的稚离拽住。
怜儿跟着急忙起身去扶,“怎么了?如何这般急急忙忙跑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唔?”稚离下意识抬眼望了望温舒辰,却望见那人也正敛着眉看向自己。
还未开口,门外便有人慌慌张张来寻怜儿,人还未进门,声已遥遥传了进来:“怜儿姐姐可在?阿离姑娘到处寻小姐不见,正急得到处寻人呢!”话音刚落,一小婢女也匆匆忙忙撞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人时,跟着一愣,“小…小姐…”婢女忙福了福礼,才扭头一望,被坐在地上的稚离下了一跳,“妈呀!”惊呼一声,那婢女已被身后门槛绊了出去。
众人被这一逗俱是掩着唇忍俊不禁,就连温舒辰也不忍抿了抿唇。
“阿离姑娘,你呀,到底是来做什么呢?”怜儿笑着揉了揉肚子。
“我…”稚离不禁也红了脸,抬起头,温舒辰已走到自己身旁伸过手来。“我来给舒辰送披风的,降温了,寻不得人,慌…慌了…”
不知为何,怜儿觉得稚离的话有些辛酸,可春棠不知,见小姐俯身去扶,正要抢一步将人搀起,怜儿已在背后将春棠拉了开。
“顺便…”稚离开口说着,温舒辰已弯下腰来,柔顺的长发在弯腰时自肩头滑落,蹭过稚离手背,稚离便抿了唇抬眼痴痴望去。
“顺便什么?”温舒辰用了力道,将稚离从地上拉起来。
稚离咬了咬唇,从地上站起,自怀中掏出那条束发缎带,开口道:“顺便拿发带给你。”
“那你还不帮小姐系上?”怜儿催了一句,已伸手将温舒辰推回座上坐好。
“怜儿!”温舒辰侧着身子轻轻责备了声。
稚离已红着脸走到了温舒辰身旁,可这时站在门边的春棠眼尖,看见稚离背后不知从何处蹭了一抹红,走上前嘀咕一声:“哪里蹭来的朱漆?”
怜儿也正纳闷,不知春棠说些什么,便也歪头朝稚离背后望过来。正看着,春棠已伸手碰了碰那朱漆。
“嘶——”稚离感觉到背后刺痛,忍不住躲了一下,忙抬手护住被碰过的那一处,却仍是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被托着一旋,眼前一晕已被温舒辰翻了过来。
“伤口裂了,你…”温舒辰再想说些责备的话语,可看看稚离怀中抱着的披风,还是忍了下来。抬手将披风接过转身递给怜儿,开口道:“坐下让我看看。”
先前跑着,还不觉着,可这身上热气儿一散,稚离也觉着背后又湿又凉的,看着舒辰严肃的模样,想来不轻,稚离只得顺意坐在凳上。
先前抱着披风挡在身前还看不出,温舒辰望了望眼前这人,面上泛起丝丝寒气,“鞋呢?”
“鞋…鞋?”稚离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已经很丢人了,她总不能说她害怕舒辰出事,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来了吧?垂着头,她已感觉到了温舒辰的崩溃,忍不住缩了缩脚,想要藏在裙低。
捂捂额头,温舒辰一脸无语,倘若是以前,她可能无法理解稚离,也总觉着稚离身上有一股偏执的控制欲,可过了今日,特别是…那一吻之后,温舒辰却突然可以理解稚离所有的不可理喻和固执了。
“先回屋去。”温舒辰抬手抽过发带将披散的长发束起,转身拿着怜儿捧起的披风替稚离挽好,可在那一场意外之后,温舒辰不愿两人之间太过靠近,看了看春棠,又看了看怜儿,开口道:“怜儿,替我背上稚离。”
“我不用!”还不等怜儿开口答应,稚离已急忙拒绝了温舒辰的话。
“不用?不用你还准备走回去不成?”怜儿皱皱眉头,显然对稚离毫不委婉的拒绝心生不满。“你是不是怕我半道上把你扔了出去?”
稚离咬咬唇,“我自己能走回去…”可望向温舒辰的目光里带着些委屈执拗,似是求助。
早上才背过她的,她又不是不懂眼前状况,温舒辰皱皱眉头,可心中隐约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开口道:“我背吧,怜儿替我拿好药箱。”再抬眼看那人,果然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反驳。
“怎么能让小姐背呢?要不,我来吧!别看我个子小,我…我还有些力气!”春棠争了一句。
“我自己走!”稚离的脸已是涨的通红,除了舒辰,她不喜欢任何人靠近自己,可眼前状况确实如此,舒辰是府中最尊贵的主人,怎么可能当着下人面背上自己呢?这般有失体统却是不该的…
将一切看在眼中,温舒辰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必了,春棠你面颊也才上过药,莫要吹风,就留下休息好了。”婉言拒绝了春棠的好意,温舒辰自然而然背对着稚离蹲了下来。
“舒辰…”稚离面上窘迫,可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上来。”温舒辰向后靠了靠,稚离未在多言,已像只软糯的小白兔伏在了温舒辰背后。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点稚离的的小小偏执。
稚离从不肯任何人碰她,不管是同性异性,或是抱着何种目的,只有舒辰可以碰她。
☆、雪夜情暖
“小姐,慢些…”怜儿提着灯笼,正走在最前的位置引路。
靠在温舒辰背后,稚离挪了挪身子,将披风一并罩在了衣衫单薄的温舒辰身上。
“别弄了,我不冷。”温舒辰皱皱眉头,也不知阿离背后的伤口是什么情况,她却还不知疲倦的照顾些琐碎之事,只得提气将稚离颠了颠,使得那人赶忙在身后伏好。
红着脸,稚离靠在温舒辰颈后,不再乱动,自从下午出了那样的状况,她对温舒辰是心有愧疚的,那样亲密的事,她不知道如果舒辰醒着会不会恼怒于自己,可到底自己成了个偷香窃玉的贼,伏在温舒辰身后,稚离的脸越来越红,也那一吻后,稚离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她是真的喜欢温舒辰,不可救药,令人气馁。
稚离在颈后小小的叹息了一声,温舒辰垂了垂眼眸,这样的状况有点令舒辰不能专注于眼前的道路,可她却还是喜欢贪图她身上的暖,阿离的身体,很…很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蹦出这样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只是在背后靠着,身体便能感受到融融暖意,她不安时,会动来动去不大安分,却也令人难以责怪。
温舒辰忍不住摇摇头,自己的心思已经够乱了,今日又凭添了这么一件令人诧异的事,叫人如何能不忧愁?
身后的人又一次不安的动了动,看见温舒辰摇了摇头时,不由自主又揣摩那人心思,“舒辰…我下来走走吧…”路远,猛然想起温舒辰膝盖处的淤青,稚离挣扎着想要自己下来。
“好好待着。”温舒辰的手扣的牢靠,由着稚离如何折腾,也只是责备一声,慢慢赶着夜路。
“你呀!安生待着就是不给小姐添麻烦了!”怜儿终是看不过眼了,也趁着这机会好好的嘲弄了稚离几句。
稚离正与怜儿正争着话头,有一丝冰冰凉落在了鼻尖上,稚离敛眉触了触鼻尖。莫名其妙抬起头看看天空,却见漫天的雪花毫无预兆便纷纷扬扬飘了下来。
“舒辰。”心情豁然开朗,稚离抬起袖子接了一片小小的雪花横在温舒辰面前“你看…”
“什么?”温舒辰抬起头望了望稚离的袖子,奈何雪白的袖再是费神也难寻那雪花踪迹。
“小姐,下雪了!”怜儿也抬手接了几片雪花,正是兴趣盎然,随口讨趣道:“这阿离姑娘呀,见了雪倒是像个孩子一样了。”昱州地处南地,在这里住了两年有余都不曾见过落雪, 不想今年就真的在初冬迎了一场瑞雪。
“瑞雪丰年…”温舒辰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正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的美景。
“飞雪白头,诸事无忧。”稚离呵了呵唇间雾气,心情甚好,抬起手臂将温舒辰身前的披风紧了紧,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瑞雪飘扬, 一扫阴霾, 不知道是否因着这彩头,连稚离也短暂的卸去了满心烦忧。
此时稚离正是开心,伏在温舒辰背后,与怜儿叽叽喳喳的嬉闹着。不用回头看,温舒辰也能感觉到阿离脸上璀璨的笑意。因为短暂的开怀与逗趣,那人正言笑晏晏,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女儿般,言辞柔软,嬉笑连连,卸去满身防备与矜持,只是闹着闹着,那雪便似鹅毛一般纷扬而下,不由得,三人安静下来沉寂在美景之中。
灯笼的暖光之下,晶莹的雪花细细密密随着夜风飘洒,不一会,肩上已被薄薄的盖上一层飞雪,稚离抬手在温舒辰肩头拂了拂,偏过头,望着地上两人相依的剪影,心防便同那雪花一并融化了开。
稚离向前依了依,那影中两人已依偎在了一起,稚离抬起手悬着摇了摇,影中的稚离抬手抚在了温舒辰的发顶之上,望着望着,她已沉浸在了眼前的画面之中,却不知温舒辰正也望着那剪影“胆大妄为”。
耳边便忽然响起了轻柔的调子。是阿离在哼唱么?温舒辰不禁感到意外,可那柔柔的语调确实是自背后响起,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温舒辰不禁竖起耳朵静静的聆听着,抬眼望向雪花飘飞的庭院,脚下步子也慢了下来。
如果不是命运多舛,阿离该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温舒辰不禁感叹,不会遇到自己,不会因为仇恨而四处逃窜,她会是个知书达理,性格柔和似水的好姑娘。与稚离相处越久,她便越能清晰的感觉到,阿离并不是如面上所见那般暴躁阴郁,就像现在这样,她心底明明住着个烂漫率真的俏皮小丫头。
萧瑟的庭院此刻因着这飘雪也换了一番景致,枝头上的小麻雀歪歪脑袋,将头顶的几片雪花甩落,团了团肉嘟嘟的身躯,正望着院里喧闹的三人。
怜儿悄然停下脚步,眼前的路平坦宽敞,再不远就到了院前,目光所及,那两人静谧相处的模样令怜儿也羡慕不已。高高举着灯笼,直至手中那一抹暖光再也铺不亮两人脚下的路时,怜儿才恋恋不舍回了身,如果老天有眼的话,希望上苍可以垂怜善待那一对良人,怜儿这般感叹着。
稚离的歌声轻轻柔柔,像山涧清泉,又似黄莺啼鸣,曲调悠长,不绝如缕。温舒辰也听得入神,被那曲调引得心神起伏,心中有一抹从未体验过的甘甜流淌。
这路再是长,回过神时,也该到了尽头,曲停了,温舒辰不免心中遗憾。“这曲真好听…”
稚离红着脸,久久不能平静,“是我们北地的小曲儿,是我的乡音。”稚离心情很好,抿了抿唇道:“好多年不曾再唱,也不知道为何,看见这雪,想起从前,便唱了起来…”
点点头,温舒辰已将小屋的门扉推开,屋子里正黑,由于今夜飘雪,便没了那皎洁月光,正午燃起的暖炉早已熄灭,摸索着走到床边,将稚离安置好,背后便离了那暖意。
火石相撞,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烛蕊借了那星芒,转眼将屋里映的暖意融融,温舒辰握着烛台转过身时,不期而遇间对上了稚离那双贪慕的眸子,温舒辰只得垂下眼帘不去烦扰,静静地将屋里的各处烛台点的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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