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左手摊开,掌心中间躺着一枚白色药片:“这次的高热是发情期引起的,其实不应该用普通退热药。”
盛霁松一看,原先没喂成功的那片药居然被喻嚣拿了出来。
“我也是看他体温太高,怕烧傻了,情急之下只能想到退烧。”
“这不能怪你,毕竟我才是顾少的医生,今天是我失职。”喻嚣有些自责。
“怎么说?”
“他给我打电话时,我人在Q大,原本驾车往回赶也就15分钟,但我的车不知道被什么人戳了轮胎,中间叫车等车又堵车,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
盛霁松一下抓住重点:“你又去给盛凌送饭?”
“嗯。”喻嚣并不避讳地承认:“伤口恢复期的饮食也需要管控,我只是在尽一个医生的责任。”
盛霁松颇有深意地笑了两声:“顾氏的医生果然不一样,照顾得这么细致,但盛凌的伤疤都快淡了,你还天天去送饭,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喻医生,你如此上心,是不是觊觎我家盛凌?”
“.......”喻嚣难得在盛霁松面前有些窘迫,他把手搭在栏杆上,紧了紧:“我是认真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喜欢他什么?你跟他认识才不到两个月,别告诉我是一见钟情,这种理由太草率,我是不会信的。”
长兄如父,如果不能得到盛霁松的许可,他和盛凌注定走不远。
“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喻嚣认真地道:“三年前,盛凌在夜北潜伏时,曾经救过我,虽然是阴差阳错的巧合,但也是救命之恩。在学校重逢之前,他没见过我,我却能一眼认出他。”
盛霁松:“你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盛凌当年被派去夜北,仅潜伏半年就被同伴背叛,命悬一线,他在夜北遇险,盛霁松有心无力,就算要救也只能去求王储出兵,哪怕以皇室之名和夜北谈判赎人也好,欧阳宏却一拖再拖,根本不把盛凌的命当命,拖到盛凌的“死讯”传回昼南,皇室才发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声明,隔着迩海谴责夜北手段残忍,等同于隔空放了个没用的屁。
盛凌的“死”直接导致了江徵的悲剧,盛霁松根本无法正视三年前那个无能又被动的自己,如果不是盛凌失而复得,如果不是江徵还被吊着命,三年前他就在绝望中吞枪自尽了。
盛凌对夜北经历的一切避而不谈,盛霁松自然也不知道弟弟还救过敌盟的人,现在这个人还顺理成章地跑来报恩了。
他打量喻嚣,医生一表人才,能被顾长临指任为亲儿子的私人医生,能力毋庸置疑,会在顾韫无理取闹时适当地开口劝阻,也算是有自己的行事原则。
喻家在夜北虽不与皇室贵族沾亲带故,也及不上顾氏显赫,但也家境殷实,背景干净,远比社会上那些黑道混混强上亿倍不止。
“我只说一点,盛凌不会离开盛家。”
言下之意,盛凌不可能和顾韫一样,远嫁到异国他乡。
“我可以搬过来定居。”喻嚣似乎早就想好了他和盛凌的未来。
这个答案足够有分量,盛霁松不会因为喻嚣是敌盟的人就对他持有偏见,他看不起的,是那些本身人格就有瑕疵的人,比如盛凌十六岁那年的混混初恋。
“我弟弟年纪轻轻,经历的事却不少,你要是能走进他的心,也算你有本事,你要追求他,我作为哥哥,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哪天盛凌要是亲口跟我说他喜欢你,我一定会送上祝福的。”
“盛先生,谢谢你。”
“不用急着谢,我早就看出来你的心思了,你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等等。”盛霁松忽然警觉起来:“你刚刚说你为什么耽误了半个小时?”
“我的车在Q大停车场被人戳了轮胎。”喻嚣道:“应该是有人恶意为之,因为戳破的洞足有一个拇指大小。”
“...你明天还要去学校对吧,我现在给你签一份调查令,你带着调查令,让学校的安保调出监控,送到我这儿来。”
隔日中午,喻嚣开着新跑车去送饭时顺便就拿到了监控,因为是秘书长亲自签的调令,校方一刻不敢耽搁,不仅提供监控,还主动对停车场周围的人员进行排查。
以家长身份被叫到学校和以秘书长身份下调令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前者校方尚能和盛家平等对话,后者,校方只能绝对服从,否则就会招致真正意义上的惩罚。
监控录像是校长亲自送到盛家的。
顾韫已经熬过了最难受的阶段,不用再在床上躺着,他裹着披肩正打算去花园透透气时,恰好撞见从办公室出来的Q大校长,校长也瞧见了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顾韫看了一眼书房,下意识问:“是小盛凌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上次叫家长,这回叫校长,可见严重程度。
“您放心,盛凌在学校很好。”校长道:“是学校治安出了漏洞,我来做个汇报。”
“治安?”
顾韫一头雾水,待校长离开后,他推开书房的门,只见盛霁松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段画质清晰的监控视频,监控对象是停车场一角,大概在视频10秒左右,一个浑身黑衣戴口罩鸭舌帽的男子出现在画面中,他目标明确地挑中其中一辆蓝色跑车,动作熟练地戳了轮胎,离开前,还狠狠踹了一脚车身。
“这不是喻嚣的车么?”顾韫惊讶地道。
盛霁松才发现面粉团不知何时瞬移到自己身边,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奇怪地问:“你能下床了?Omega发情不都要躺好几天的么?”
顾韫不以为然地道:“我爸爸根据我的体质亲自研发了抑制剂,一针下去就都好了。”
盛霁松想起三年前江徵发情的惨状,真心实意地感叹:“你倒是命好。”
“这段监控是怎么回事?”顾韫接着问。
“社会上的混混进校园惹事。”
“少避重就轻,他戳的是喻嚣的车,别告诉我是贵盟某些极端分子在恶意报复夜北人士,我告诉你,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你老实交代。”
盛霁松还真瞒不过顾韫,有些时候,他总觉得顾韫说话的语气和江徵极像,当然,特指顾韫不发疯能理智沟通的时候,比如现在。
刚被人家高抬贵手饶过一次,也不好再惹他,就如实说了:
“盛凌16岁那年早恋的事儿,你应该也知道。”
昔年明恋盛霁松的顾韫曾经疯狂收集盛家的一切风吹草动,就像是远程安了个卫星监控器,盛家花园把月季换成玫瑰这种小事儿他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更别提盛凌早恋这种大事了。
“你别告诉我,戳轮胎的这个人是盛凌的前男友周克行?!”
江徵已经能预感到要狗血淋头了。
“他算狗屁前男友!”话出口,盛霁松又觉得不合自己的身份,一看顾韫不以为然,才继续说:“就是个走私犯,根本配不上盛凌。”
“视频里应该是按他吩咐做事的走狗,周克行越狱出逃,又盯上盛凌了。”
顾韫不解:“他盯上盛凌,为什么要戳喻嚣的车轮胎?”
“因为喻嚣在追求盛凌,做得太明显,周克行这是在变相警告。”
“.......”信息量太大,顾韫有些吸收不过来。
喻嚣是顾长临最得意的学生,他在昼南被欺负了,顾韫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他想了想,说:“周克行是吧,我找人揍他一顿?”
盛霁松制止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黑道上的流氓头子,不是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能应付的。这事你别管,你要出什么事,我也不好跟顾家交代。”
“那怎么办?喻医生的轮胎就白白被戳了?”
“警方已经加急下了通缉令。他只要还在昼南,就跑不了。”
“现在才下通缉令?”
“监狱的管理层有内鬼,欺上瞒下,姓周的牢房里关的都不是他本人!半个月前他就越狱了,我亲自过问,那边才给了答复说会查!”
看他气急的样子,江徵莫名觉得好笑,他故意酸道:“秘书长,你不是权力大得很吗?”
“我能管的只有军队和秘书处,监狱在皇室管辖范围内,不是特殊情况,我无权过问。”
“又是皇室,犯人越狱半个月才想起下通缉令,贵盟真是从根上烂透了。”
“......”盛霁松倒也不反驳,只叮嘱道:“你这几日少出门,在学校也安分点。盛凌那边,我会派保镖暗中保护,这种情况他再住校我不放心,以后上下学,我亲自开车接送。”
顾韫把头垫在他的肩膀上,有点撒娇的意味:“老公,我也要上学的。”
“啧!别叫我老公,说多少遍了?”
顾韫无辜地眨眨眼,满脸写着“不改”。
盛霁松无奈:“勉强让你蹭个顺风车吧!”
第42章 酸得要命
顾韫对自己在艺术方面是个学渣的事实具有深刻的认知。
他怕期末挂科,不敢旷课太多。
发情期只在家中休息了三天,到了周一,就和盛凌一起去学校。
盛霁松充当两人的司机,他和盛凌一起坐在车后座。
盛凌见小嫂子正抓紧时间翻着一本厚厚的《艺术史》,很有种课前预习的架势。
他没想到顾韫对学习的态度这么认真,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书上密密麻麻都是划线,每隔两行就有一个用红笔打的三角形,标注为必背的考试重点。
盛凌理工科出身,看见这么多必背理论,瞬间“晕字”,他颇为同情地看着小嫂子:“这么多内容,期末背得过来吗?”
顾韫苦巴巴地道:“背不过来也得硬着头皮背,不求高分,只求及格。”
驾驶座上某位心中暗爽,阴暗地想:背吧背吧,这些非重点背了也不会考!挂科挂定了!
整本书都让顾韫头疼,只有某人手写的几个字看着赏心悦目。
他上课睡觉睡多了,也分不清哪个是重点哪个不是重点,只能无条件地相信盛霁松。
等他发现自己被坑惨了还得是期末了,现在是相安无事。
到了校门口,盛霁松先把盛凌送进Q大,目送他进教学楼,混在人群中的便衣保镖适时跟上去小心保护。
顾韫是个麻烦精,某人今日空闲被他逮住了,死缠烂打要他陪着一起上课。
车开进音乐学院停车场,停稳了,顾韫忽然喊了一声:“完了,我把课表看成周二的了!”
盛霁松问:“有什么影响?”
“今天是芭蕾小考!”
即使转了专业,他也没把舞蹈落下,选了一门基础的芭蕾选修课。
他偶尔会练上几段,拍成视频发给顾夫人看——这就是他选这门课的根本目的。
江徵重生后在顾家待了三年,朝夕相处,他自然明白顾家夫妻对儿子的期许。
芭蕾首席是顾夫人寄托在顾韫身上的理想,她见着顾韫起舞,眼中都是带光的。
江徵只是不忍心让这位母亲失望,所以硬着头皮去做自己并不擅长的事儿。
“小考直接关系到期末成绩的!”
他慌了吧唧地拿出手机,看完跳出来的信息更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我居然还是第三个上场?!”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吧。”盛霁松凉凉地说:“我也不可能替你考。”
“我连舞鞋都没带!”
现在再回去取也来不及了,缺考或是迟到,直接就是个零鸭蛋。
顾韫硬着头皮去了舞蹈教室,排在他前面的两位已经在接受考核,他把自己的特殊情况和助教说了,助教去拿了一双尺码相同的新舞鞋过来让他试试。
新鞋子虽然能穿,却无比磨脚,江徵本就是个半桶水,穿了双不合适的鞋子,这半桶水也得减半。
紧邻的一间舞蹈教室是空的,顾韫换了衣服,穿好舞鞋,在这件空教室里临时抱佛脚地练了一小段,很快他就发现一切都不如意,新鞋太硬,踮起脚尖时,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被磨了一层下来。
盛霁松坐在一旁,要是手里有一捧瓜子,他能当场磕起来。
他看出顾韫面带痛苦,却并不上前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坐在教室靠墙的椅子上,划开手机,屏幕是江徵。
客厅那些照片,是三年前江徵亲手拿去店里洗出来的,盛霁松从前没想着要备份,是因为盛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照片的重要性,没人敢毁坏。
直到被顾韫烧了一回,他才有了危机感,那个意外找到的相机里的所有照片被他导入云端,电脑手机纸质相册,所有可以承载图片的介质,都备份了一套。
和小徵的回忆,似乎就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了。
他看着江徵的照片出神,根本不去搭理顾韫的情况,直到耳边忽然传来闷响,他才把注意力从照片上转移——顾韫跌坐在地上,捂着脚背,身体缩成一团,后背在紧身衣下凹处一对蝴蝶骨。
盛霁松关了手机,远远地问他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起身走过去,只见顾韫捂着脚尖,痛得脸都白了。
助教这时在门外说:“顾先生,准备一下,下一个到你。”
顾韫弱声答应了一声,盛霁松听出不对劲,他把顾韫捂着脚背的手拿开,替他脱了舞鞋,鞋子剥落时,顾韫低声喊了疼,盛霁松放慢动作,慢慢把鞋子脱下,只见顾韫圆润的脚趾被磨出了数个血泡,血泡周边还有几处破皮。
光看着都觉得疼,盛霁松不解地问:“你不是从小练舞吗?怎么还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顾韫委屈吧啦地打了一下舞鞋:“是鞋子太磨脚了!”
“......”
打鞋子这个举动着实是幼稚到盛霁松了,他看着这双伤痕累累的脚,也不好再说什么风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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