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请示盛霁松。
同时,“飞棘”也发出警告:
“检测到炸弹,杀伤力低等。已进行安全防范。”
敞开的车窗被自动关上,正等指示的巡逻兵心道自己是大祸临头。
顾韫把车窗又按了下来,盛霁松意外地看他一眼,顾少爷道:“人家等你下指示呢。”
盛霁松这才发现车窗旁还有个人:“把人抓去审,增加巡逻人员和力度,夜间也不能松懈。”
“是。”
巡逻兵走后,顾韫自己坐直,还理了理衣服,盛霁松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对他的处变不惊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那可是炸弹。”
“我知道。“
”你不怕?“
”你不是把他扔了吗?”
“......”
顾韫一点都不怕,这简直是诡异!
“我一直想问,你这三年,是不是去参加过什么野战训练,或者野外求生?”
顾韫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他一笑,盛霁松眉头皱得更深。
“你觉得我这幅身体,我父母会把我送去野战训练?”
这个问题确实毫无现实逻辑可言,用脚想都知道,顾家不可能让顾韫吃这种没必要的苦,盛霁松不再追问,笼在心头的疑云却越攒越大。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甚至怀疑眼前的顾韫和三年前不是同一个。
车顺利地停在盛家门口,盛霁松先下的车,这时刚好吹过一阵风,初冬的寒风足够刺脸,他脱了外套,替顾韫把车门拉开,而后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披到他身上。
顾韫肩上一沉,盛霁松的香气就将他裹了起来,如果是正常的情侣,这一幕绝对算是暖心体贴。
可惜不是。
“别误会。”他的视线随意放在远处:“你父母刚坐上回夜北的飞机,我不希望他们折返。”
折返了,盛霁松就没好果子吃。
顾夫人那一巴掌,抽得他的右脸现在还隐隐发疼呢!
“......”顾韫不言语,倒是欣然地把外套裹了裹。
盛霁松陪他一起往屋里走,他个子高,站的位置恰好迎着风向,顾韫在他身边,觉得风被这人挡了大半,少有的安全感。
医生让顾韫在家中静养,大学那边的课肯定无法兼顾了。
隔日,盛霁松专门去了一趟音乐学院,替顾韫办手续。
他只想请假,学校却直接建议让顾少爷休学。
教导主任和他说这话时,两人刚好站在教学楼高层的阳台上,从这里俯视,可以把学校的各个角落都受尽眼底。
那几幅贴在墙上撞色大胆的“反夜北”宣言,尽入盛霁松眼底。
教导主任一身儒雅气,她说话的节奏和古典乐一样慢,却透着一股明显的焦虑:“
现在局势紧张,顾先生再来学校,我怕会引起骚动。”
要是真出点什么事,这显然不是一个学校能兜得住的。
盛霁松也能理解学校的忧虑,他想了想,说:“顾韫之前就休过学,再休一次也不合适,让他请个长假吧,期末的时候来考个试拿个成绩,也算有个交代。”
“这没有问题,我们也绝对不会让顾先生挂科的。”
“这倒不必。卷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在学校,我还是希望能做到公平。“
教导主任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意外,她扶了扶眼镜,道:“那我立刻安排老师给顾先生远程上课。”
顾韫由此开始了在家学习。
他也极少出门了,有了一次教训,他现在就是出个院子,身后都能跟着四位全副武装的保镖,走在街上,那是生怕不能吸引别人注意力。
这样出去也没意思,他干脆就放弃了。
学校专门安排了老师给他上课,形式变了,内容还是那些内容,因此该打的瞌睡照打不误。
盛霁松是接到老师的“求救”电话才冲进书房的。
只见顾韫趴伏在桌上,因为姿势原因,镜头捕捉不到他,老师知道自己伺候的是个金贵的主儿,因此在反复问了三次同一个问题而得不到回答时,他立即给盛霁松打了电话,怕的就是顾韫身体不舒服出什么意外,那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盛霁松上前摸了摸顾韫的额头,体温正常,呼吸均匀,细听还在打小呼噜——上课睡觉的老毛病没改,哪怕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盛霁松先安抚了老师焦急的情绪,坦言顾韫就是有上课睡觉的老毛病,让老师不要介意,他就是在课堂上,也是照睡不误。
而后抓了一条毯子披在顾韫身上,把他手边压着的本子轻轻拿开,纸上还有一行墨水新鲜的句子,字迹刚开始还算端正,越往后面越潦草,简直是写实向抽象的完美过渡。
他拿了纸笔,让飞棘连上电脑,代顾韫上起了课。
老师讲音乐史,讲了大概十分钟,盛霁松也哈欠连连,他忽然有点理解顾韫了,只好打断老师的进度,道:“你直接把考试重点给我划一遍吧。”
“好的好的。”老师心想,你就是跟我要期末的考题我也给你啊!
顾韫一觉醒来,发现手边的本子上,多了一个架构清晰的思维导图,课本也用红笔划满了重点——这回是真的会考的重点。
“期末照着背。”某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居高临下地和顾韫说:“保你及格。”
“........”江徵看着这重点清晰逻辑完整的思维导图,却有些笑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他抱着书去了花园,照例坐到那只秋千上,屁股一坐上去,就能明显感觉秋千稳固了不少,抬眼一看,原先磨损的绳子被换了一股新绳,所以结实不少。
盛霁松站在门口,问他:“满意吗?”
“?”
“这个秋千,你喜欢,就送你。”
江徵:“...........”
他以顾韫的身份,收下了本该给自己的礼物。
第51章 “出轨”
陆执墨的到来还附赠昼南一个大礼包——夜北的陆战军以“休假参观”这一名义,驻扎在各个附属国。
此举无疑是在挑衅,欧阳宏却敢怒不敢言,不仅如此,还得屈辱地为这位夜北贵客举办一场欢迎晚宴——老实说,这个窝囊王储也不是没想过借机巧设“鸿门宴”,可惜在“飞棘”还未彻底开发前,昼南实在没有任何资本和夜北对抗。
他连顾韫他都不敢动,妄论陆执墨这样有实权的人物了。
皇室最后坚守的底线是把宴会地点设在了普通的五星级酒店,和宫殿沾不到边,是一种沉默的抗议——然而并没有人把这种抗议放在眼里。
晚宴邀请函被送至各大家族。
盛家是邀请名单首位。
顾韫没理由不去,他在家被网课折磨了一个月,迫不及待地要出门放放风。
顺路的陆少帅特意提早半个小时,把车停在盛家门口,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邀请顾韫与自己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和顾韫结婚的是他。
盛霁松无可无不可,并不表态,他并没有把顾韫视为自己的占有物,谁想要都可以来拿。
选择权就落到了顾韫手上,
既然是夫妻,这种场合合该挽着手一道出现,人后如何不管,人前恩爱总得装一装。
江徵还是惯性地站在盛霁松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飞棘”已经急得在盛某人耳边喊:“主人主人!你应该霸道地搂住顾先生,拒绝第三者,你不能因为身体的残缺而自卑啊!”
“你闭嘴!”
盛霁松忽然低声斥了一句,把顾韫吓了一跳,他其实没听清这个人说了什么话,只能看出他有些无语。
难道是为自己的犹豫而焦虑?
因为顾韫要去到别人身边,所以生气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心口就闷得慌。
“小韫,到我这边来。”陆执墨再次发出邀请,他朝顾韫伸出了手,似乎势在必得。
“谢谢。不过我还是想坐盛家的车。”
他已经摸不透盛霁松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更怕看到自己选择陆执墨后这人会表现出什么失控的行为——类似愤怒,类似一把把人重新抢回手里。
江徵生怕那个猜想被证实 ,懦弱地想逃 。
被拒的陆执墨有些失落 ,他尊重顾韫的选择 ,对盛霁松的敌意则多了百分。
顾韫这么选其实是最得体的,他毕竟也是夜北人士,如果选择和陆执墨一起赴宴,那不就是在孤立盛霁松这个联姻对象么?两方的矛盾对立会愈加尖锐,盛家也会因此陷入尴尬境地。
思及此,陆执墨心中暗暗叹气,小韫对盛霁松死心塌地,而对方从始至终没有珍惜过这份深情。
顾韫眼里只有盛霁松,自己三年的殷勤追求则如碎掉的泡沫一样不复存在。
在情感市场里,投入和回报果然是不成正比的,既然正当竞争不能达到目的,陆执墨只能另辟蹊径。
另一边,盛霁松则恨不得拆了耳朵里的“飞棘” ,这个半成品“人工智能”最多算“人工智障”,
直到坐进车里,他才顺利把耳机里循环播放的男科广告给关了,然而耳根刚清净,车里的音响忽然响起字正腔圆感情充沛的广播声:“幸福男科,你的“坚硬”的后台!”
司机:“???!”
盛霁松暴起:“快把它关了!”砰地一声,他的头撞到了车顶。
顾韫听着都觉得疼。
他忍不住了,善意地给了某人台阶:“那个,你要是有这个病...”
"老子没病!“
“音响是连蓝牙的,你要没病,怎么会播出这种内容?”
顾韫已经认定,这人天天戴在左耳的耳机,就是方便他来查这些见不得人的资料的!
被人质疑这方面的问题,盛霁松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司机能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死亡凝视,连忙顶锅:“我,是我有病,我有病。”
“.......”
简直越抹越黑,江徵这下笃定,这三年,盛霁松是憋出问题了。
难怪婚后丝毫没有越矩的行为,原来不是不敢,而是不行!!
车上氛围顿时有些微妙,司机身上出满了冷汗,好不容易把车停在酒店门口,送两位小祖宗下车后,大松一口气,心里悄悄嘀咕:原来外表看着很行的秘书长内里其实是不行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场欢迎宴会对昼南而言是一场屈辱的打脸,夜北炸了海上大桥,断了沿海附属国的经济贸易,掐断了数十万人的生计,而皇室不但没有反抗,还弯腰赔笑欢迎着敌人的到来,这简直就是被对方拿着鞋底打脸,一记又一记,而他们的王位继承人,却在一旁鼓掌叫好,甚至关心对方是否打疼了手。
任何一个有尊严有盟国意识的人都无法承受这般屈辱。
有抗议者自发到酒店正对的广场上静坐,在平民静坐的另一条被军方开辟出的大道上,金头银面的贵族名流横行其上,一个眼神都不给社会底层,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炫富挣脸的上流宴会。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顾韫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一阶层反差,心中泛起悲凉,如果真的开战,吃苦的也只是这些富有反抗意识的平民,而生来优渥的贵族,完全可以利用阶级差距造成的信息差及时逃窜。
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之上,总会有那么几个幸存者,而这些幸存者,极少是普通民众。
同情归同情,他自知自己无法改变现状。
和盛霁松挽手走进华丽不输宫殿的宴会大厅,醉生梦死是最好的麻醉剂。
酒店里外是两个世界。
欧阳宏毫无傲骨,举着酒杯陪着笑去贴陆执墨的冷脸,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戴着谄媚笑脸,让顾韫相信,眼下就是拿出一份割地条约让对方签字,他们也不会犹豫片刻。
而皇室曾经的工具人,秘书处的最高层——盛霁松,却连应酬都不屑,兀自坐在角落摇着高脚杯,冷眼扫过在场的男女,他不去迎合夜北,也不为昼南争取任何利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在一旁偷懒,似乎完全把联盟的存灭置之度外。
和三年前为了联盟大义能开枪击毙枕边人的那位简直大相径庭。
顾韫走到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四周,问:“你在看什么?”
盛霁松淡淡地道:“看日落前最后一场盛宴。”
顾韫又问:“你完全可以扭转这一局面。”
军区的管辖权在盛霁松手里,沟通上下的秘书处听令于他,战时的昼南,主导权都在盛霁松手中,战后皇室曾试图削爵夺权,没有成功。
江徵相信盛霁松的能力——即使三年前的败仗是盛霁松指挥失误导致的结果。
但他总觉得,那不是这人真正的实力。
盛霁松揉揉眉骨,明明没醉,脸上已经露出疲态:“没意思。”
“什么?”
他转头看着顾韫,眼底的黑深不见底:“就算昼南灭亡了,我也能保住你的富贵日子。”
前提是江徵好好的。
他没把这句话摆在明面上说。
顾韫因为盛凌险些丢了性命,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可怜,盛霁松都不会再刻意膈应顾韫。
这种话说出来,无疑是把他和顾韫近期难得和谐的关系重新推至微妙的境地。
他以为有了前几次的警告,眼下说与不说,顾韫应该都懂。
然而顾韫身体里装着的是江徵的灵魂。
他在意的是,这是第一次,盛霁松在对“顾韫”许诺时没有带上自己。
心中一寒。
他给顾韫承诺,已经不需要再拿自己的生死做前提了。
—
宴会中段,舞曲响起,钢琴弹奏者是沈乐。
江徵看着他在钢琴前闪闪发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初见的演奏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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