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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胃部出血。”史蒂夫脸色凝重，回答余禹。他知道余禹想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余禹漫不经心地看着墙角那大片的血迹，自言自语般地问道：“你说这胃部出血，是病变还是人为呢？”
“那你说，小绵绵的感染又是病变还是人为呢？”余禹缓缓眨了下眼睛，思索片刻，转向史蒂夫看着他，说道，“走，我们去小绵绵的病房看看。”
叶嘉棉的病房是走廊最里面的隔离病房，穿过病房的缓冲室，最先看到的就是被布置精美的床，床上摆满了可爱的玩偶，床对面的墙上也被贴上了漂亮的粉色贴纸，房顶甚至还有荧光星星，不过因为长久没有打扫和光照，星星都变得灰沉沉的。
余禹走到病床边，翻了翻床边的仪器，研究了一下床头的电压阀，抬头看了看床正对着的屋顶上的通风口。
他身高有点不够，就和史蒂夫商量，想让他拖着自己钻进去。
“你想找什么？”史蒂夫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这样问道。
“啊，就是想看看里面的层流过滤器怎么样。”余禹头都没回，盯着通风口，拍着史蒂夫的胳膊，想让他快点。
却没想到史蒂夫后退几步，一个缓冲，擦着余禹身侧直接蹦起，触碰到管道内壁，双手支撑着两边，仅依靠双臂的力量，钻了进去。
余禹：……
这弹跳力和臂力，慕了。
余禹砸吧着嘴，感觉自己羡慕地眼都红了。
他仰着头看着史蒂夫，在下面指挥道：“你往里去，应该能看到几层像筛板一样的板子，那个就是过滤器。”
他听到史蒂夫的声音从通风管道里传出，带着点回声，低沉又好听：“看到了，但都是破了的。”
余禹了然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史蒂夫看不见，才出声道：“那就没事了，你下来吧。”
他听到通风管道里传出咚咚的声响，接着史蒂夫就从上面蹦了下来，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余禹看着史蒂夫身上沾满了灰尘，脸上黑了几道，像是长了胡须一样，金发也因为尘埃黯淡了几分，然而男人却不自知，亮亮的蓝眼睛专注地看着余禹。
他哧哧地笑了几声，在史蒂夫询问的眼神下正了正神色，解释道：“现在看来，绵绵的感染也是人为。”
事情现在基本就明朗了。
余禹摸了摸口袋里的备用钥匙，想了想还是没有丢掉。
他带着史蒂夫，并没有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病房，而是又爬上了五楼，在门口蹲着等去收玩偶的医生。
……
“门都被你砸坏了，你这时候又不直接进入，蹲在这儿干嘛？”医生老远就看到蹲在他门口和史蒂夫聊天的余禹，一脸嫌弃，“邱医生的事，我已经说过了。”
第26章
医生想了想，以为余禹是来找他要玩偶，便开口说道：“玩偶不是我拆的，现在在其他护士手里，应该是四楼里的某个病房。”医生直接推开门进入，也不招呼余禹他们，偏头对余禹说道，“你自己去找找就能找到——什么东西？”
医生正说着，眼角瞟到余禹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扔过来了，他伸手接住。
“看好你的‘病人’。”余禹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蹲在墙角的模样，他抬头望着医生说道，“这是那个病房的备用钥匙。”
他侧了侧头，示意五楼走廊另一侧里关着人的地方：“备用钥匙都还放在医院门口，你就不怕有人把杀你的人放出来？”
医生怔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不好意思道谢，就岔开话题道：“你们去了前面？”
“当然。”余禹站起身，跟逛自家屋子一样，在里面转悠，还探头去看了看医生住着的里屋，绵绵似乎又跑出去了，屋里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
“不过，这钥匙我肯定不会白给你的。”
余禹扭头看到乖巧站在门口自觉守着的史蒂夫，心里忍不住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医生，看到他蓦然警惕的神色。
“你放心，我不插手你的复仇，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因为没找到小绵绵，余禹就又回到史蒂夫身边，靠在他身上，冷淡地安慰着。
“不过在问之前，我想先说说我们的想法，你看看对不对。”余禹一边捋着至此得到的所有线索，慢慢开口。
“邱宇治疗的那个患淋巴癌的老人，最后因为淋巴癌扩散死亡，化疗比较痛苦，其家属又不求甚解，在老人死亡后，认为是主治医生没有尽力医治，乱用药的后果，最后加上媒体的煽风点火、社会的舆论压力逼死了邱宇，是还是不是？”
医生做到办公桌后面，把玩着手中的钥匙，低眼听着，回复道，“不全是。”
他抬头看到余禹略微惊讶的表情，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在嘲弄谁的表情，说道：“媒体一部分是为了订阅率而煽风点火，还有一部分是被那个垃圾收买的。”
“而且。”医生怅惘地看向窗户，继续道，“邱宇医生向来是尊重生命的。”
他回忆着过去，表情似喜似悲：“我当初发现胃癌的时候已经在呕血了。疼痛、恐惧让我做出了最极端的选择，我决定用坠落来结束我可悲的生命。”
“但是那天，当我站在楼顶望着楼下一群看热闹的人时，是邱宇医生劝住了我，他告诉我，不要那么容易放弃生命，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你说，这样的医生，真的会自己放弃生命，从楼顶一跃而下吗？”医生摇了摇头，将所有的故事缓缓道来。
邱宇医生并不是自杀死亡的。
家属花钱请媒体传播谣言，请社会上的人在医院拉起横幅医闹，除了一部分愚昧无知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医院的赔偿金。
医院倒也明事理，知道这件事的问题并不出在邱宇医生上面，没有对邱宇医生做什么不该有的处分，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可再怎么注意安全，总有疏漏的时候，更何况这群人已经在医闹上面投入了巨大的资金，这时也不甘心就此收手，于是陈哲友和绵绵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其实陈哲友的病在邱宇医生的医治下，已经大有好转，当时邱宇医生被诬陷这件事，他是跑在澄清第一线上的。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看到那群拿着长筒“尖炮”的记者在医院里面胡扯，就直接过去把一行人全都轰了出去，非要死皮白赖的，就拽着他们的“命根子”摄影机，强行丢了出去。
所以他就成了家属报复的第一人，他们趁着陈哲友又将一群媒体赶出去时，找了一群社会上的人把他拉到小巷子里，拳拳只往胃上打。
当时还没什么事，陈哲友蜷缩在肮脏的地面上，忍着疼痛，等那群混混都离去后，这才平复了一会儿，搀扶着墙壁回到了医院。
夜都已深了，医院里四下无人，只有值班的护士在打着哈欠，当时陈哲友还装作无事的样子和她打了个招呼。但是当他躺到床上没多久，嘴里的血便止不住地喷了出来。
他怕啊，他怎么不怕，好不容易病情得到了控制，前几天邱宇医生还调笑他说，已经可以背着医生偷偷吃一点其他东西了。
他按了呼叫器，又从床上滚了下来，几乎是爬着往门口去，扯掉了遮掩的帘子也不管，踢倒了看护用的椅子也不顾，只想着想要活下去，想着医生笑着对他说的“活着才有希望。”
几分钟的时间就像一辈子，他已经没有了力气，斜靠在门后，呕着血。血液淅淅沥沥地染红他的病服，最后在地面上汇成一滩。
护士已经来的很快了，但架不住死神比她更快。
陈哲友的死亡，很快点燃了媒体们的热情，胃出血的死亡原因正好符合了胃癌的临床特征，诬陷更是接踵而至。
这时的家属已经不止把注意力专注在邱宇一人身上了，要想获得高额的赔偿金，医院这边更是关键。
尝到了热度的甜头，家属又把目光转到了隔离病房里的病人。这里有一大部分病人都是被宣判了时间的人，用家属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都要死，不如死得有价值一点，于是小绵绵就成为了下一个受害者。
就像余禹他们猜测的那样，家属雇人从外部损坏通风管道内的过滤器，最后导致小绵绵的病菌感染身亡。
而当时陈哲友虽然已经死亡，但是还是有部分意识，只是浑浑噩噩地漂浮在医院中。他接到小绵绵，看着察觉到不对的邱宇医生在顶楼和家属争辩，医生拿出了自己的证据，却被家属在争夺间，失手推出围栏。
白大褂掀起，像翅膀，却托不动坠落的蝴蝶……
医生讲完自己的故事，望着窗外，良久无言。
“所以你关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主谋家属？”余禹打断了医生的出神，问道。
医生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余禹夺过史蒂夫手里的斧头，扬起，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需要我帮你再给他来一刀吗？放心，我打人贼痛。”
史蒂夫和医生脸上沉痛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秒。史蒂夫皱着眉头就想要劝阻余禹。
但是医生却露出了和余禹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用了，我打人也贼痛。”
“讲真，如果不是你打了我，我觉得我们俩的性格会很合得来。”他瞟了一眼史蒂夫，笑道。
“现在就不合得来了吗？”
“但是你得知道我可记仇了。”医生笑道，他走到门口，开门送客。
余禹耸耸肩，毫无愧疚，他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哦，对了，那这座医院是怎么回事？”
“医院不是关门了嘛，我就腾出来住院部，本来是折腾那个垃圾人的，结果后来就有医院里之前死去的人化成的鬼，进来玩起了医患游戏，最后完全失控。”医生摊摊手，表情早已恢复正常，他无奈道。
“行吧，鉴于你告诉我这么多东西，作为回报，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余禹想了想，承诺道。
他看了一眼医生僵住的背影，拉着史蒂夫转身离开。
……
就在史蒂夫他们刚刚踏出五楼楼梯，系统的播报也准时到来了。
“恭喜玩家找到故事经过。”
“谁能想到，看上去恐怖的废弃医院，竟然是新医院里、那群杀人如麻的怪物心中，最后的净土。请玩家维护这片净土，三天后生门自现。”
系统说话文绉绉的，但翻译成人话就是在医院里再存活三天，就可以出去了。而对于维护净土，余禹倒是没什么想法，估摸着应该就是别让那个家属再进废弃医院就行了。
可能是因为之前有玩家为了线索而把锁着的家属放了出来，所以系统才会有这样的提示。
史蒂夫对于余禹的承诺有些不解，他问道：“为什么刚刚那么说？”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可能有点模糊，便又补充问道，“你是觉得医生还有什么事想做却做不了吗？”
余禹向后看了一眼楼梯，他并没有对问题作出解答，而是说了一句：“你说，他为什么要给玩家玩偶，保护玩家？”
他没有给史蒂夫回答的时间，继续道：“他可以选择漠视、可以选择旁观，但是他却插手了。”
余禹看到史蒂夫沉思，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史蒂夫那么聪明，他会明白的。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医生始终没有再来单独找他们，每次见面，屁股后面都跟了一堆人，收了玩偶就走，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余禹也没有骚扰他，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弄清自己所需。
搞清楚游戏场的故事后，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所有鬼怪都可以无差别杀人的游戏场，玩家却几乎全是新人。
第27章
只要穿着病服，就会被游戏场认为是院长的病患，有着院长的保护。在白天交出玩偶，夜晚待在病房里不要开门，搜索线索也会很简单，不会出什么事。
余禹任由史蒂夫把这些死亡条件告诉所有的新人，他现在是无欲无求了，对这些东西也没那么吝啬。
史蒂夫并没有干脆地把本场游戏的故事告诉他们，他心里明白，这些人早晚还得进游戏场的，过游戏只能靠自己，增进自己的技能，所以只做了小小的引导。
余禹对史蒂夫的行为一脸神奇，仿佛第一次认识了史蒂夫：“我以为你会手把手教他们过游戏呢，你不记恨之前那三个新人骗你的事？”
史蒂夫双手放在腹前，看着新人们逐渐离去，蓝眼睛转了过来柔和地看着余禹：“我理解他们的做法，更何况也没有必要记恨。”
余禹托腮看着史蒂夫的侧颜，想到老祖宗说的那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觉得这句话不仅内容符合史蒂夫的性格，它的颜色倒也和史蒂夫的眼睛贴切。
不过史蒂夫有一点说的确实很对，没有必要记恨，因为出了游戏后，就不一定有再见的机会了，余禹向来是当场仇、当场报，干净利落，从不拖欠，也算是不记恨了。
然而总有人永不知足，在得到了一些引导后又不愿自己去冒险，尤其是自己的团队里有人因为忘记史蒂夫说的死亡条件，睡觉时脱了衣服，惨死在病床上后，就更加不愿意冒险了。
不冒险就没有线索，没有线索就出不去。史蒂夫他们又觉着打不过，于是这群人便把目光又放到了史蒂夫身边形影不离的余禹身上。
在第三次把余禹挤到墙角时，余禹装起了可怜，在史蒂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扣了一个天降黑锅，向这两个新人哭诉起史蒂夫的无情，把一个渣男贱女的故事演绎地男默女泪。
……
分别的时间将近，史蒂夫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余禹不自觉地黏人。
——史蒂夫会在医院里走动，以防有人遇到危险而救助不及时，而在这些活动里，余禹就一直跟在史蒂夫身后。
不过余禹自己毫无所觉，仍然喜滋滋地跟着，或者旁观史蒂夫救人，或者帮着史蒂夫救人，乐此不疲。
然而时间只是时间，怎么会明白人内心的留恋。
三天后的零点一过，生门就立马出现在史蒂夫的病床前，但是余禹硬是拉着史蒂夫睡到了早晨医生来收玩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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