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禹踩在黑影晃动倒塌的身体上，半蹲身体放低重心以维持自身的平衡。
他没有在黑影倒下后就直接离去，反而任由那黑色怨气所形成的血液浇到身上，一步一步地向黑影的脖颈靠近，最后在属于气管的地方补上两刀，这才揣着匕首，慢悠悠地往和女鬼约好的地方走去。
依旧是躲着其他鬼怪前进，余禹却突然意识到那里不对，停下了脚步。
尽管有斗篷的遮挡，但当时液体喷洒在他身上时，仍然有少量液体洇湿了他里面的校服。
然而，余禹看向原先沾在胳膊上的黑色液体逐渐汽化，消散在空中，沉默了一会儿，在下一个路口处躲在墙角，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黑影。
虽然不是很明显，余禹眯着眼打量着，他还是看出来黑影中的黑色消散了一点。
余禹趴在墙角看了一会儿，确认这不是他的错觉后，垂着眼睛点了点嘴唇，转身离开。
他以为自己可能还要再在浓雾那边等一会儿女鬼，却没想到女鬼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没找到活的。”女鬼看着余禹盯着自己脚边的尸体，往这里走来，说道，“这个人正好被一个黑影拎在手里往弹弓店走去，我就趁机从里面扛了过来。”
“哦。”余禹看着阿亚平静的面容，随意地应了一声，盘腿坐在阿亚身边。
“喂，你怎么带我出去？”女鬼想要抬脚踢向余禹，却被余禹抓住了脚腕，只好悻悻地收回脚，问道。
“哦。”余禹回了一句，只说了一个词，“附身。”
女鬼眨了一下眼睛，转了转眼球，把目光移到余禹身上：“你要让我上你的身，然后带我出去？”
“挺聪明的。”她将目光移向另一边，心里一个想法成型。
然而余禹却投来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上我的身？给你一个夺走我的身体的机会吗？”
女鬼被点破心思，缩了缩脑袋，干巴巴地问道：“那你怎么让我附身？道具吗？”
余禹嘴角一勾，挑着眉似笑非笑道：“对你没必要浪费一个道具。”
他将脑袋转了回去，放空了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说道：“你去弹弓店里再扛一具乌鸦的尸体出来，记得挑你喜欢的。”
女人很快明白了余禹的想法，皱着眉说道：“死去的身体不行啊，我试过，进不去。”
“你去拿就得了，剩下的是我的事。”余禹嘱咐道，“哦，对了，别把斗篷忘了，在四点五十之前回到这里就行。”
女鬼狐疑地看了一会儿余禹，虽然有点不相信，但现在她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余禹身上了。
“如果你骗我的话……”女鬼走之前还想放点狠话，却别余禹打断。
“知道了知道了，不得好死嘛。”余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赶着女人离开。
直到女鬼再次消失在天边，他才将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嘟囔道：“我就知道，今天的改变影响不了昨天已发生的事。”
余禹挪了挪身体，正对着躺在地上的阿亚尸身，垂着眼看着阿亚的面孔发呆。
过了一会儿，余禹才动了动僵硬的胳膊，从带子里翻找着什么，良久才掏出了两个比较搭的袖扣。
袖扣也是蓝色的，只是更偏向深蓝，内部却是闪着白色的亮点，就像夜空中的星。
余禹取下阿亚脖颈上的颈带，将两个袖扣一左一右对称地别到颈带上，拿起来欣赏片刻，又重新戴到阿亚的脖子上。
“喏，说好再给你别两颗珠宝就只给你两颗。”他扬扬头，拍了拍阿亚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能再多了。”
阿亚以从未有过的安静姿态躺在地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胸膛的塌陷依旧骇人。
“告诉你个坏消息。”余禹闲来无事，挨着阿亚躺到地上，闭目养神，等着女鬼的归来，但嘴上仍然簌簌叨叨地说着，“其实我是个男的~惊不惊讶？”
……
女鬼回来的时候，就看着余禹一个人对着尸体自言自语着。
她抖了抖身体，尽管外貌上，余禹和她的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但她总觉得这个玩家比她还像一个真的鬼，一个处在边缘的鬼。
她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到脑后，把怀里的尸体放到地面。
余禹在听到她的动静时就睁开了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地面的尸体的模样，来回和女鬼对比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自己？”
女鬼的情绪有点低落，声音恹恹地回答道：“对。”
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不自觉地说起自己的故事：“我没从笼子逃出来，本想着在笼子里待到时间转换就能出来了，但最后却被怪物杀害了。”
第58章
余禹对女鬼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毕竟在游戏里面死亡的人的故事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
但他也没有打断女鬼突如其来的倾诉欲/望，静静地在一旁往尸体身上抹着朱砂。
这是他在悄咪咪想要将卡尔藏到带子里却失败后，想到的一个办法——利用赶尸里面的锁魂步骤将女鬼带走。
他的带子不能放进活物，但对没有生命的东西，并没有存放限制。
只是他并不能保证出了黑影空间后，女鬼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生活。毕竟她和肖启明老板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余禹在女人回忆结束后，将自己的这些猜想和她一一交代清楚，在得到女人叹息着表示能出去就行后点了点头，让人躺到身体里，画上最后一个朱砂痕迹。
女人很快没了动静。
余禹将手贴在尸体上，心念一动，成功将带着女鬼的尸体丢到了带子里。
时间掐的刚刚好。
几乎是余禹踏着转换的时间点，将将收拾好一切，就回到了人类世界。
他抬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蓝大个儿还在迷茫地站着。
蓝大个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高大的身体微微佝着，仿佛被罚站在墙角的小朋友，只是这个惩罚并不来自其他人，而是来自他自己的自责与愧疚。
“感觉怎么样？”余禹被自己内心的形容逗笑了，他在看到虽然茫然但康健的卡尔时松了一口气，随意地询问道。
余禹朝站在卡尔身边的托尼点了点头，转身微微远离两人一点，伸手把带子里的尸体扛了出来。
“还……还好。”卡尔眨了下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余禹的动作，“发生了什么？”
其实两人都有挺多疑问的，但看着墙角的尸体又看着余禹，不知道先从哪里提出疑问。
出了黑影空间，余禹又没有了什么做事的动力，便无所事事地拿出被包裹的果子，不在意地擦了擦果子表面，咬了一口，这才一边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向解释两人解释。
“之前被田铮打中的乌鸦其实就是你自己。”余禹看向卡尔说道，“所以你才会昏倒。”
“你对你的能力太过自信了，超人。”这是余禹第一次直呼卡尔的称号，而没有叫他的名字。
当乌鸦和余禹所在队伍无关时，余禹内心并没有什么感触。
但在发现受伤的乌鸦是卡尔的代表时，余禹之前或许是有点小生气的。
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了的也都过去了，他的那点小生气早就变成了无奈。
他看着乖巧听训的卡尔，张了张嘴，想要教训他，但最后又放弃了，扒拉扒拉头发，撇着嘴叹了口气道：“算了，要是我有你那样强大的能力，估计也那样儿。”
不过，余禹还是伸出手指点着卡尔硬邦邦的胸肌，装作恶狠狠地说道：“游戏场不像是现实世界，什么怪力乱神都有，死亡条件也是防不胜防，还是小心点为妙。”
他看着卡尔乖乖地点了点头后，叹了口气，开始解释起自己的行为：“我找到在这个死亡条件下的生路了。”
“还记得我们之前进入黑影空间里的时间吗？”余禹问道，一点一点地引导两人思考。
“记得，将近中午的时间。”托尼抱胸，点着手指回答道。
“而我在人类世界去店铺看的时候，时间却比我们进黑影世界的时间要更早。”余禹点了点头，肯定了托尼的话。
他看到托尼皱起眉，知道他心里疑惑，便继续道：“但我却在店铺里看到了我之前顺走弹弓的地方，那里的弹弓也不见了。”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黑影空间对人类世界有影响了吗……”托尼插话问道，但声音却逐渐变小，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了。
“是的，它确实有影响，只是我们当时是只注意到了黑影空间里发生的事可以映射到人类世界。”余禹并没有在意托尼的插话，顺着他的话题继续解释。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们也可以通过黑影空间反向修改人类世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回归原先的话题继续道，“我们现在已知乌鸦世界和人类世界各自的时间都是连续的，没有跳过哪一天。”
“也就是说，我们在人类世界度过了第一天，尽管中间去了乌鸦的世界，但转换回来的时间仍然紧接着我们离开的时间。”余禹进一步解释道。
“明白了。”托尼点了点头，给了余禹一个积极的反馈，托着下巴沉思着。
“而那个提前消失了的弹弓，让我明白了，我们在黑影空间里的时间，是和乌鸦世界的时间同步进行的。”余禹在空中画了一个无形的时间线，着重重复了几下前面的线条，“而乌鸦世界的时间正好比人类世界推迟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所以，那个消失的弹弓其实是在我去的前一天中午被‘我’偷走的。”余禹进一步举例解释道，“例如，我们在第一天的乌鸦世界里进入黑影空间，这里的时间仍然是按着乌鸦世界的时间进行，然后拿走了人类世界的某样东西。”
“然后通过时间转换，进入人类世界。此时的人类世界所对应的时间是第二天。”余禹说道，“而黑影空间里偷走的物品也消失了，具体消失时间，对于原住民来说，就是第一天。”
“所以，我在黑影空间里面，见到了代表我的黑影，而它也做出了我前一天的行为——偷偷溜进老板杂物间里找线索。”
余禹讲了许久，又咬了口果子，让果汁滋润一下有点干了的嘴巴。
他不知道自己讲没讲明白，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反正你们只要知道，黑影空间里可以修改在人类世界里犯下的一些错误，只是这个错误必须是在人类世界的凌晨到下午四点的时间内发生的。”
只有卡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给了余禹回应，托尼仍然抵着下巴思考着。
只不过余禹可以看出卡尔的心不在焉，知道两人都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在脑海里捋顺这个时间关系。
余禹给他们了一些时间，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着东西，没有再说话。
很快，两人就弄清了所有脉络，点了点头，示意余禹继续。
“不过，也因为这次的事，我发现了拯救乌鸦似乎可以让黑影空间里的黑影颜色变淡。”余禹将自己干掉黑影后，其他黑影的黑色变淡的事情描述给了两人。
他看了眼托尼，开口道：“我觉得之前托尼对黑影空间的猜想或许是真的，黑影的产生就是乌鸦们的怨气。”
“但是，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因为我其实也不能确定究竟是拯救乌鸦使得黑色变少，还是摧毁黑影使得黑色变少。”余禹想了想还是加上了这么一句，“不过感觉这已经是第二阶段的任务了，可以开启第二阶段看一看。”
他看向托尼和卡尔，建议道：“开启第二阶段任务吧。”
“对了，之前你说让我看一下村庄的形状不是还没看吗？”卡尔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啊，这个啊。”余禹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摇着头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不用了。”
“我之前是想注意一下村庄所在的位置，到时候他们杀鸟的时候可以更好的确认鸟儿的身份罢了，现在没必要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余禹看向两人，问道。
解答了唯一的一个疑惑，托尼和卡尔两人自然也没有意见了，他们对于什么时候开启第二阶段任务的了解也仅限于余禹的口头讲述，所有的经验不过纸上谈兵，因而也更偏向余禹的决策。
“事实上是，我们就是乌鸦，也扮演了人类……”余禹整理着语言，把关于游戏场里乌鸦和人类的爱恨情仇讲了出来，“人类占领了乌鸦的领地，乌鸦便居住在人类社会的城市中心。”
“只是这里的人们，为了美化城市，将乌鸦杀害。”余禹想了想，加上了托尼对于黑影空间里的猜测，“乌鸦群体全部被害，怨气缠绕人类社会，形成了黑影空间。”
余禹的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他们曾经拥有广阔的家园来自由翱翔，然而黑树的疯长却使得他们家园破碎，流离失所。他们学得会利用黑树的工具来获取食物，却永远学不懂为什么黑树不愿和他们共存。”
“没有生物有权利独享这片天空。”[1]
“修改全灭结局，避免玩家及乌鸦全部死亡。”
系统的声音到此结束，余禹很快听出来了系统的隐含提示，猜测到了游戏场的未来发展。
他看着面前两人又陷入了深思，没有说话，转身去把被遗忘许久的女鬼尸体拖了过来，拽着沙发套，把上面的朱砂擦去一些。
意料之中的，女鬼并没有醒来，毕竟她和肖启明双胞胎两人不太一样，无法成为可以依附到尸体生活的鬼魂。
余禹耸了耸肩，揪着沙发套更加随意地把朱砂全部擦掉，吹了声口哨，叫醒了女鬼。
“你的情况和我之前遇到的双胞胎不太一样，所以没办法让你用你自己的身体生活。”他向打量着自己的手的女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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