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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空流连[忠犬侍卫受]——园葵

时间:2020-11-25 10:22:22  作者:园葵
  罗铮一步未停,直接将人背进内室,到了床榻旁才松开手。
  也没看一时间全挤进屋子里的人,赫连倾在床边坐定,先看了眼竭力狂奔了一路的罗铮,发现不过是喘得厉害了些,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罗铮皱着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赫连倾微叹口气,转头看了一圈围在床前的众人。
  “都堵在这儿作甚,出去。”声音依旧是严厉,只不过有些没力气。
  待众人走光,唐逸才上前一拜:“属下来迟,庄主恕罪。”
  “嗯。”
  “还请庄主伸出左手,属下为您切脉。”
  唐逸坐在床边凳子上,凝神片刻,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赫连倾面无表情地看着,医仙坞出来的,能有这番表情是不多见。
  没让赫连倾等太久,唐逸还是开了口,只是说得话与中毒之事无关。
  他沉了沉声,问道:“庄主平日饮食起居是何人照顾?”
  赫连倾垂眸一瞬:“怎么?”
  “庄主所中之毒是西域的幻蝶七星蛊,化功致幻,时久致死。”
  果然是哈德木图,可……
  赫连倾蹙着眉盯着唐逸,没有接话。
  唐逸心有疑惑,但依旧解释道:“这蛊毒虽然霸道,却极难存活,需得是有十年寿的七星蝶做母蛊,并将其幼虫养在五毒浆中整整两月,再以酒为引,连续七日植在受蛊人体内,而母蛊就种在施蛊之人的身上。”
  庄主并非爱酒之人,而种蛊需得连续七日,只要断了一天就前功尽弃,因此,唐逸才会怀疑……
  但此话又不能轻易出口,唐逸只说了该说的,具体怎样全看那心思缜密之人如何考虑。
  “依庄主初次毒发的症状来看,应是那日太过靠近施蛊之人,从而唤醒了子蛊的缘故。若下次再靠近母蛊,便会深入幻境,丧失反抗之力,形同傀儡。”
  “而且解毒之前庄主切不可再妄动内力,否则就有武功尽废的危险。”
  赫连倾并非容易被扰乱心神的人,但唐逸说到七日种蛊时,他便走了神。
  如此,初时问那一句是何意思不言自明。
  冉阳湖。
  开胃酒。
  罗铮。
  罗铮……
  “庄主?”唐逸出言唤了一声,赫连倾垂眸沉思着,疲惫之色愈甚。
  “可有解法?”赫连倾抬了眼,并未多说。
  唐逸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但凡是虫蛊,只要杀了母蛊,子蛊自然就会死。但子蛊在体内存活时间越长,对庄主的伤害便越大,久到一定时日,即便母蛊死了,毒性也会有所残留。”
  说到此,唐逸面色稍沉:“残毒,不可解。”
  “嗯,”赫连倾听后无甚反应,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时限多久?”
  “从中蛊之日算起,不出三个月……”
  冉阳湖至今,已然过去一月有余。
  赫连倾嘴角一挑,时日无多啊……
  既然无解,他转向唐逸,沉声问道:“可有压制之法?”
  万一解不了毒,便多拖些时日,只要足够查出真相,手刃血仇……
  “……”压制之法并非没有,可唐逸既然不提,就说明那法子只不过是自损自毁的下下策而已。
  可那人问了,唐逸又不得不说,他有些不赞同地回道:“所谓压制之法,不过是再植一蛊,以毒攻毒罢了,双蛊互抵,伤肺腑,损根骨。属下建议庄主莫要尝试。”
  “若再植一蛊,可延长多少时日?”
  “……至多一个月。”
  “嗯。”
  “庄主还是不要冒险……”座上之人始终面色沉静,唐逸知道那人性子,置死地而后生可说无谓不敢。
  “无事,暂时还不需要。”赫连倾语气淡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倦意。
  “是,”唐逸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好在今日庄主所受内伤并不严重,庄主先休息片刻,属下去为庄主熬些药来。”
  “去罢。”
  唐逸收拾了医箱,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前,他迟疑地问了一句:“庄主可知是何人下毒?”
  若是身边的人……
  得知幻蝶七星蛊之事,赫连倾不惊不疑,唐逸却觉得那无甚表情的面色下隐藏着些旁人看不到的隐隐波动。
  赫连倾闻声抬眼看了看他,眼神中略有复杂之色,停了很久却没有出声。
  就在唐逸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赫连倾眼神一收,淡淡道:“不知。”
  “庄主……多加小心,属下告退。”唐逸又鞠一躬,退出房门。
  的确有些累了,可就是睡不沉,赫连倾半睡半醒地躺了不知多久,迷蒙间听到罗铮的声音响在耳边。
  “庄主……”若不是唐逸说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罗铮如何也不愿意在此时吵醒那面色十分苍白的人。
  唐逸在门口看着罗铮的背影,颇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甫入山庄的……贴身暗卫……?
  “庄主,先把药喝了可好?”
  赫连倾长出一口气,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入目便是罗铮满面忧虑之色的脸。
  赫连倾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伸手在那紧皱的眉间轻揉了两下,然后坐起身。
  见人起来,罗铮忙一手扶上去,一手将还带着温度的药碗递向赫连倾嘴边。
  “我自己来。”
  苦涩的黑色药汁仿佛沿着喉咙一直流到心里,这种莫名的情绪,让赫连倾疲惫的心头隐隐有了些别的欲望,慢慢滋长。
  “庄主……好些了么?”接过赫连倾递回来的药碗,罗铮轻声问道。
  唐逸对赫连倾所中之毒只字未提,罗铮无从知道, 而他又很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却不知该如何去问,只是半带着犹豫地问了句废话。
  这样一来,被问的人会如何回答根本不用想。
  可赫连倾非但没有很快回答,还眉峰轻蹙地看了他片刻,最后倚靠着身后软枕仰头闭了闭眼。
  “好多了,下去罢。”
  “……是。”
  罗铮听后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将心提得更紧。
  赫连倾突然冷漠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和无措。
  罗铮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觉得心慌,慌乱到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都做不到。
  他想不出那人为何如此,也想不出那人复杂的眼神是何意。
  罗铮回去放药碗的时候,碰到了收捡药材的唐逸,他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罗铮出去有一会儿了,赫连倾倚着床头,对着帐顶发了会儿愣。
  刚才看着罗铮的时候,这几个月来的一幕幕就肆无忌惮地在他脑子里翻腾,有些东西出现得悄无声息,却又根深蒂固得让人心惊。
  他发现有的事情竟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而这,让他有些困惑和意外。
  他不禁想,若真的不久于世,这一生除了仇恨还剩下什么?
  赫连倾从未想过若有一日大仇得报,他还应为何活着,世间可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可他竟想到了罗铮。
  为何会想到罗铮……
  中毒是因为冉阳湖上一连七日未曾间断的开胃酒,可下毒的不会是罗铮。
  并非没有迟疑过,也不是最初便是坚定不移的信任,唐逸问的时候,他也在想,可连他自己也没给足够时间去怀疑,就选择了相信。
  况且,许多时日以来的相处,罗铮若想毒死他,可说是轻而易举。
  这样莫名的信任让赫连倾有些不适应,但他依旧坦然接受,罗铮为人如何,他十分清楚。
  但那呆笨固执的若是知道了,怕是轻易过不去。
  迷迷糊糊地,赫连倾失了清明,又沉沉睡去。
  怎么会……这样……
  幻蝶七星蛊……
  唐逸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咒符一样深深刻在罗铮脑海里,他僵立在原地,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四周寂静得令人窒息。
  他一动不动,像是失了精魄的孤魂,脸皮惨白,面无人色。
  夏夜凉风微细,扫过罗铮挂着冷汗的额头,他猛地一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
  他匆匆走到院子里,靠近主屋的房门,细细地听着屋内人低缓的呼吸,他想进去看看,却一步也迈不开。
  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先去杀了哈德木图还是应该先杀了自己,他抬手抚了抚旁边的窗棂……
  那天,庄主就是站在这儿,带着笑意让他去摘树顶的那颗桃子。
  庄主总是那样对他笑,他想,自己可能都快忘了庄主冷起脸色的吓人模样了。
  罗铮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下一瞬就有些吃力地放下……
  庄主……怀疑自己了么……
  所以才……
  可连他自己,都觉得——
  罗铮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伙伴Daimon°司的长评和第一个萌物Ashu051247的地雷,献吻mua! (*╯3╰) ~
  凌晨三点醒了,半梦半醒地握着手机码字,迷迷糊糊到六点多的时候可算快补完这1000字了(ORZ..我知道我这速度真是慢的惊人...)
  然后!文档忘保存了!!我十分想死地爬起来用电脑给补到现在= =...
 
 
第36章 信任
  天快亮了,罗铮跪在赫连倾房门前,依然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听见房内之人起身下地的声音,他紧张地握了握拳,不安地咽了咽。
  赫连倾睁着眼睛躺了很久,外面跪着的人……
  该嘱咐唐逸一声才对,可做惯了被人侍奉的,要这般处处不落地顾念另一个人,尤其在突然被逼着面对生死的时候,是没那么容易。
  他知道,罗铮会自责会内疚,甚至会长久地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而他有气,这么多年的仇恨,长久以来的愤怒,那些该死的人还没死,自己却离地狱更近了一步。
  他不怪罗铮,可他现下也不想看到他。
  有些事情,他还没弄清楚,而且,他可能也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了。
  他实在是累了,这个时候的赫连倾没有耐心再去哄人。
  所以他醒了之后,就静静地躺着,连呼吸都不曾变过,依然低缓,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再睡着,可直到天快亮了,他还是在一片昏暗中盯着帐顶发愣,而屋外的人也还没走。
  赫连倾想,让他跪着或许心里会舒服些,可时间一长,自己的心里却先不舒服起来。
  他坐起身,叹了口气。
  还是……把人叫起来……
  赫连倾推开门,就看到那跪得笔直的人,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赫连倾没什么表情地走到罗铮身前,低下头看着他,眸光沉静如水。
  “起来罢。”
  罗铮轻轻一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像是哽住了喉咙,他动了动唇,若有似无地说:“属下有罪。”
  认错并非想祈求原谅,跪在这儿也不是为了逃避惩罚,只是胸口堵得厉害,偏得做点什么才能勉强减轻心里那团窒塞。
  威胁到眼前人的性命自己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但他仍然卑微地希望赫连倾知道,罗铮宁愿一死也不愿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他又有些害怕,怕赫连倾不愿再听他……
  无用的侍卫,叛主的下人,谁会在意你心里到底如何想的。
  哪怕他不曾背叛……
  可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是从来不曾误解过他。
  依旧是这般认错认罚的言辞,没有半句辩解或解释。
  若自己因此事惩罚了他,想必也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罢。
  是该惩罚。
  放到从前,事情也不会如此复杂,赫连倾哪会为个侍卫费什么心神,可罗铮又实在不一样。
  赫连倾很清楚,这一路以来,主仆间的规矩依然有,但还有些旁的什么,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舍不得。
  他十分疲惫地叹口气,低声问那跪地不起的:“毒是你下的么?”
  “……不是。”
  还是……怀疑了么……罗铮心里一阵紧缩,声音苦涩低哑。
  “不是就起来。”赫连倾面露无奈。
  “……可……属下该死。”太过紧绷的神经似乎已经无法理解眼前人的话,罗铮心思混乱,微低下头愣怔一瞬,本能地回了话。
  “……”
  有气无力的人渐渐有些不耐,罗铮会有如此反应赫连倾不是没料到,可现下实在没有精力去照顾那固执的人的情绪,想让他自己想明白却又不太可能。
  真是……十分累人……
  可这份不耐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他看到那下跪之人满脸掩饰不住的悔意和愧疚时,就慢慢淡了下去。
  赫连倾发现,对罗铮,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在乎一些。
  唉……心里无端端生出些无力感,怎么就对这个脑子呆笨的暗卫上了心。
  看着罗铮跪在面前,僵硬着脊背,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赫连倾几乎是温和地开了口。
  “我信你。”
  静了很久的院子里,突兀地响起这句话。
  仍然是赫连倾低沉的声音,短短的三个字,却如同风呼海啸,深深地震撼着罗铮直坠不停的心,将他从内疚懊悔的深谷中解救出来。
  他猛地抬眼,心跳蓦然加快,剧烈得像是要跳出喉咙,一股酸意涌上鼻尖,胸口胀得生疼,他指尖止不住地轻抖,止不住地想要抬臂拥住眼前这个弯着腰看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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