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倾面色缓和许多,仿若自语般说了一句:“莫不是太过纵容他了。”
陆晖尧有些瞠目,难不成这么说也害了人?
“庄主,”陆晖尧咬了咬牙,前所未有的解释道,“罗侍卫并非怙恩恃宠之人,今日所为虽有过错,却也是真心为了庄主,且他早已知错……”
“恃宠?”赫连倾挑起一侧眉峰,声音轻扬,打断下跪之人略显着急的语调。
“……”陆晖尧小心地抬眼看向赫连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本座很宠他?”
“……”陆晖尧狠咬舌尖,连连后悔,多说多错,古人诚不欺我!
“属、属下……”这让人如何回答,陆晖尧脑子急转,不知道怎么接话。
“嗯?”不知眼前人为何突然结巴起来,赫连倾心里少有的困惑让他颇有耐心地摆出一副问询的态度。
“……庄主待人很好。”无奈只能如此回答,直说待罗侍卫很好,陆晖尧是不敢,况且那话听起来……
“你觉得本座太过宠他?”自己的心思赫连倾多少明白,但平日里行事也从未考虑过太多,大都随性而为,未曾顾忌什么。
“……”哪怕刚才那人一脸阴沉,语气冰冷时陆晖尧也不曾怎样,可此时额头竟隐隐浮起一层冷汗。
“属下不敢。”
赫连倾皱了眉,语气冷硬起来:“既然并非怙恩恃宠,那你说他到底是为何?”
到底是为何。
赫连倾怎会不知,可问出口后,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听谁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自然是……为了庄主的安危。”陆晖尧眼见赫连倾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低声作了回答。
“罢了,回去反省。”并未多做惩罚,赫连倾长出一口气,挥手让人退下。他自己清楚,说到底心里那点郁气也是因着对某些人的关心产生的,陆晖尧一步不离地跟着,也算尽责。
待人起身退下,关好房门,赫连倾摩挲着手边茶盏,不禁失笑:“哼,还没看出某个人这么招人待见,竟让人胀着胆子开口给他求情。”
抬手灭了屋内烛灯,屋外雨声淅沥,催人入眠,混混沌沌中,赫连倾还是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
罗铮早起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到赫连倾屋外候着,准备待人起床了再进门换水伺候人洗漱。可他心事重重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门,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屋内分明没有人,院内也无人走动。
罗铮心内愕然,庄主去了何处?
“罗兄弟!”
陆晖尧面带微笑地喊了一声,眼见不远处那人转身看过来,眉宇间还有未来得及隐去的一丝迷茫。
他快走几步,笑着道:“罗兄弟起得这般早,我还以为要再等一刻呢。”
罗铮眉头未松,冲着陆晖尧点了下头;“这么早庄主去了哪里?”
“去了白府,”陆晖尧看罗铮双目微瞠面有惊诧,便又答道,“
其实庄主也刚走不久,吩咐我在此等你。”
“……”
这么早就去白府了?
罗铮眉眼微垂,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慢慢翻腾。他嘴角微抿,静了片刻,又抬头看向陆晖尧。
“庄主可有其他吩咐?”
“自然是有的。”
陆晖尧示意罗铮跟着自己,将人带到了东北角的小厨房。
“……”罗铮被他按着肩坐在了厨房外廊厅的长凳上,原本就按耐着内心焦急的人被弄得一头雾水。
只见陆晖尧转身从厨房内端来一碗白粥,几碟小菜,依次摆在罗铮面前。
“先用早饭,”说着他也坐了下来,看罗铮一脸严肃,便又拿起筷子递了过去,“吃罢。”
罗铮皱眉起身:“不吃了,先去找庄主。”
“要吃的,庄主吩咐过,用过早饭你还得把药喝了。”陆晖尧也是一脸无奈,“唐逸将药熬好就走了,现下藤花巷只剩你我二人。”
连唐逸都……可自己还留在这儿……罗铮面色不甚好看地坐下,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用起了早膳。
陆晖尧看人终于重新坐下,便又露了笑脸:“其他人都跟着庄主去了,唐逸说你的伤已无大碍,但是身体要想恢复如前还需耗些时日。今早他把日后要用的方子留下了,庄主才允他再去云游。”
话里话外反复说着庄主如何吩咐,大致想让罗铮知道,庄主不带你走其实是为你好。
可罗铮依然一语不发,面色严肃。
但陆晖尧生来心性开朗,就算罗铮不搭腔,他也能自得其乐地念叨下去。
“距武林大会越发近了,这几日各门派的人都会去比武场做些准备,有心在那天上台比武的人可趁此机会熟悉下场地,另外还有些无意盟主之位的,也会在那与人切磋切磋。”
“庄主今日便是被白云缪请去了那边,据说今日淮山剑派的人在那宣扬剑道,与各家探讨剑法什么的。”
不是去见烟眉仙子,而是去了比武场?
罗铮很快便吃完了早饭,又在陆晖尧尽职尽责地监督下喝了药,这才往比武场赶去。
待到了地方,才发现比武场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来人大多数是想一睹淮山剑派剑法之精妙的,若能有机会与淮山剑派的弟子切磋一番,再得几分指点便是再好不过了。
罗铮站在人群外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看台上那抹浅色身影。
那面若冠玉之人今日一身浅青,端坐于看台之上,只见他衣袂微垂,伴着两鬓墨发随着偶尔吹过的清风微微摆动,净得让罗铮愣在原处,连一路上心里止不住的烦闷都消减了几分。
距离稍远,看不清表情,罗铮眼前却浮现起那人勾着唇角,眉眼带笑的样子。
一时间这几日来那人的悉心照料和温柔相待齐齐涌进脑海,让罗铮心口紧涨,指尖轻抖。
他有些慌张地低了头,猛然间觉得血液都涌上了脸颊,热烫得厉害。
“罗兄弟?”一样在寻找自己主人身影的陆晖尧并未觉出罗铮的异样,只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我看见庄主了。”
语毕欲拉着罗铮穿过人群,往看台方向而去。
而坐在看台上的赫连倾也早就看到了他们。
一早去过白府,赫连倾便被白云缪带到了比武场,并安排与四大世家同坐于主看台之上。
而这比武场内的众人,除却对淮山剑法感兴趣的,便是对赫连倾感兴趣的了。
嘈嘈杂杂的谈论和众人探究的目光,赫连倾均不予理会,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偶尔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笑来。
赫连倾身后只站了张弛一人,很快他也注意到人群中向这边走来的陆晖尧和罗铮。
未曾想不过几步路途竟又生变数,他看了一眼身前人扶在座椅旁的手,暴起的青筋明眼可见。未有犹豫,张弛靠近赫连倾耳边开了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晖尧只能想到这句,他满面惊诧,一脸不解地看着接了剑的罗铮,完全不敢回头看看台上自家主人的脸。
罗铮皱着眉看向比武台上刚赢了对手的淮山剑派弟子,那人一脸意气风发,等着自己上台挑战。
方才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夹着劲风迎向自己,本能地抬手一接,却是与淮山剑派切磋剑法专用的檀木剑。
由于比武场内人数太多,比试的机会却有限,因此一人比过之后,淮山剑派的人会施巧力将不伤人的檀木剑旋于台下,得剑者便可上台一试。可现下那得剑之人却依然站在原地,全然没有之前那些人的兴奋与激动,反而皱着眉像是在斟酌什么。
“这位少侠可愿上台一试?”
“……”
“少侠?”
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不耐烦,窃窃嘈嘈甚至夹杂了骂声。
看台上的人也都被这边吸引了目光,一时间这围了最多人的比武台竟成了焦点。
赫连倾眯着眼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而来。
他狠皱了下眉,盯着手握木剑杵在比武台前的罗铮。
在人群外看热闹还不够,竟还敢接剑上台!
“属下请战。”张弛低声说道。
“不必管他。”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卡文...
另外我想问一下,看了这么多,你们觉得咱家忠犬是小男生还是汉子?
第45章 惩罚
罗铮浓眉紧皱,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侧头往看台方向看去。
那人并未看自己,他侧着脸跟张弛交代了些什么,又转头跟白云缪说了几句,而后站起身来。
可罗铮知道,这边的情景那人一定都看到了,且……不太高兴……
罗铮微叹口气。
剑,是绝对不能比的。
听雨楼内的规矩,私下比武罪当处死,况且昨夜所犯之错在先,直到现下还未跟那人说上一句话,此刻的罗铮如何都不愿再惹赫连倾生气了。
他未理会仍在比武台上催促着的淮山剑派弟子,将手中的檀木剑随手递给围在身边的人手中,然后向着赫连倾的背影匆匆追去。
剩下陆晖尧一脸无奈,陪着笑解释道:“对不住了,我那兄弟身上有伤。”
语毕也一同挤出人群。
想要比剑的大有人在,很快比武台前就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景象,没人注意这二人去了哪里,又为何而去。可偏偏白云缪把视线转向了起身离开的人,又看了看人群中穿梭的两个,摩挲着右手扳指眯了眯眼。
他很确定,方才那纷乱的人群中,接剑的人在看赫连倾。
那抹浅色身影走得并不快,罗铮绕到比武场边缘时恰逢赫连倾下了看台,慢慢踱向他的方向。
陆晖尧迎了上去,罗铮停在原处。
“庄主。”陆晖尧恢复了往日的认真态度,躬身向赫连倾打了招呼,然后腾身而起,同其余二人一般,隐匿于常人未见之处。
赫连倾面色如常,罗铮看得心下略松口气,往前迎了半步,抬手抱拳,声音低低地开口:“庄……”
他低着头,甫一开口便见浅青色的衣摆在自己眼前飘过,那人停也未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罗铮微张着唇怔了一怔,心里一阵紧缩,他杵在原地,转过头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赫连倾看不到,就连罗铮自己也不知道,在追逐着那人背影的视线里,夹杂着多少复杂的情绪……
罗铮再叹口气,皱着眉追了上去。
无论等着自己的是什么,至少不能再让那人生气了。
“庄主,”罗铮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急切,“属下没有上台比剑。”
可走在前面的人仿若未闻,一声未应地将他无视了个彻底。罗铮瞬间没了办法,那人不听不看,似乎再不愿原谅自己。
罗铮心里稍苦,若庄主能将脾气发出来,惩罚自己一番,也比现下这般要好些。
想及此,他快走几步,跟在赫连倾身后,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停顿了一下,双膝触地跪了下去,声音镇定:“属下昨日违背庄主命令,求庄主责罚。”
回应他的仍是赫连倾一步未停的远去。
跟在赫连倾身后的张弛侧了侧头,看了一眼那跪得笔直的身影,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赫连倾,默默摇头。
赫连倾面无表情,看也没看罗铮一眼,也不再问他是否服了药,伤口有没有好些。然而面色如常的他心里却是异常的矛盾。他愿意宠着罗铮,在某种程度上纵容着他,可一个明知故犯,知错不改的暗卫却不是他想要的。
况且赫连倾自认从未强人所难,他喜欢罗铮在他面前由小心翼翼慢慢变得随意的样子,若真能让那呆笨固执的仗着什么变得有恃无恐似乎也无何不可,但之前说过的话他依然记得清楚,再这般纵容下去,只怕某个人长不了教训。
于是,既想让人长记性又舍不得多做惩罚的某庄主,现下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
将人晾在一边,由他自己好好反省。
原本因着那不听话的人被人群层层围住而生的郁气此刻也散的七七八八,赫连倾缓缓踱着步子,权当没看见那人恨不能拧成疙瘩的两道浓眉。罗铮略带讨好的解释他都听到了,这般几步路的时间,赫连倾自然知道他没有比剑。不由得,这做庄主的心里暗笑,叹道若是时时都这么乖巧哪还有今日这出。
这般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竟连眼睛也弯了起来。
张弛眉间一抽,暗叹庄主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远不如那位闲闲踱步的庄主,罗铮的心沉了又沉,他一动未动地跪在原地,皱着眉看着赫连倾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心底莫名地感觉有点慌乱,正无措间却见另一个身影越走越近……
“罗侍卫,”来人笑得一脸和煦,满面看到了好戏的表情,“庄主早已走远,罗侍卫还跪着作甚,快些起来,与我回恒莱客栈罢。”
“……”罗铮眉头紧拧,微扬着脸看向弯腰对着自己的洛之章,表情不甚愉快。
“不知罗侍卫犯了什么错,怎的也被庄主打发到我这儿来了。”说到此,洛之章笑意更浓,他抬眼瞥了一下一直站在身边未发一言的魏武,换回一记眼刀,便笑得越发畅快了。
见罗铮未有半点反应,洛之章火上浇油道:“跟着我每天喝酒吃肉,住在城中最好的客栈,且丝毫危险也无,庄主这是对你好呐。”
罗铮收回视线,微低了头,庄主……罚他跟着洛之章?
洛管家不知,眼前跪着的人丝毫未有犹豫就把跟着他视作了惩罚。
魏武似乎已经对管家的幸灾乐祸习以为常,他略显不耐地看了一眼唠叨个没完的人,对罗铮说道:“罗侍卫先跟在下去恒莱客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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