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还遮遮掩掩干什么,越是欲盖弥彰,就越是有问题。”阮岩眯起眼睛看他,一副“坦白从宽”的审视表情。
闻蔚被他缠得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对他说:“好吧,我说,我说就是了。”
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阮岩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最后几口凉拌面也不吃了,干脆像个好学生似的,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姐让我不要伤你的心。”闻蔚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痒,像有只猫爪子在心尖上挠动般,嘴角不禁噙着笑,他语气放缓了说,“大概是我替你接了电话,她以为我们还在交往,所以好好告诫了我一番。”
阮岩听着不免有些尴尬,他忙对闻蔚说:“闻哥,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是关心我而已,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嘛,她还不知道我们是纯洁的兄弟情……”
“然后我回答她,如果真的和你在一起了,我是不会放手的。”闻蔚对上阮岩的视线,某种仿佛有什么深沉的、压抑的东西在蠢动,“这是我的恋爱观,如果我爱上一个人,我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对我感到厌恶,从我身边逃离的。”
阮岩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他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火势都要蔓延到他的耳根了。
或许是因为闻蔚那专注而深情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看,让阮岩不禁心跳加速,觉得那段话仿佛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似的。
过了良久,阮岩忍住拍拍自己脸颊的冲动,总算能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嗫喏着看向闻蔚:“闻……闻哥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以后肯定会是个很好的情人,谁要是能和你在一块,以后肯定会很幸福吧。”
闻蔚加深了唇边的笑容,温水煮青蛙不能心急,目前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总得一点点地让他接受。
“我也这么觉得。”于是他半开玩笑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姐姐在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大概她很受感动,就很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了。”
阮岩终于从刚才那不正常的悸动中走出来,哭笑不得:“她怎么还有闲心关心这些事啊!”
现在她难道不该在父亲的病床边上表表孝心,然后趁阮父有心无力之际,从他手中接过阮津、甚至是从前属于母亲的那部分权力吗?
放在一年以前,谁能想到,差点和阮父断绝关系的大女儿,居然是现在唯一一个留在阮父身边的人呢?
“我想,大概是在她的心目中,你的地位比你父亲更重要。”闻蔚看出了阮岩心里的想法,温声地分析道,“你们是亲姐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只有你没有放弃她,是你帮她痛下决心和前夫切断关系,因此才有了她的今天。而她无法给你回馈同等的东西,只好从别的地方关照你,确保你这一生能过得逍遥自在。”
阮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我当时真的只是随手拉一把而已,换成别的人,我也会劝她跟渣男分手的。而且……当时真正劝动她的,不是闻哥你吗?”
“我只是个说客,而你拉着她的手迈出的第一步才是关键。”闻蔚认真地看着阮岩那清澈的眼睛,肯定道,“你改变了她的命运。”
阮岩差点没吓一跳。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闻蔚也被穿了,但后来他仔细观察闻蔚的表情,才发现其实不是那么回事。
以闻蔚的聪明程度,他能从环境和人本身的性格判断出一个人的未来,并且他的预言准确率是八丶九不离十。
阮岩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岔过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他生怕会听见更让人羞耻的话来。
恰好这时沈逸哲过来看他吃完饭没有,阮岩忙把最后几口凉拌面吃完,用纸巾匆匆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不用急,我爸订了晚上的机票,你还有时间收拾行李,到时候咱们全家一块去M国。”沈逸哲朝他一笑。
“啊?!”阮岩惊讶地看着他,“表哥,你说……你们全家都要和我一块去?”
“对啊,我爸爸,你舅舅,在听说你爸不幸住院之后,就说想趁自己还走得动,去探望一下亲家。”小表哥一边坏笑着一边冲阮岩挤了挤眼。
阮岩心想,他爸要是看到舅舅一家人,恐怕本来的轻度症状也能变成重症了。
舅舅一家人压根就是去看阮父笑话的。
就他吃早餐的工夫,他们都把机票订好了,可见舅舅对阮父恨得有多咬牙切齿,连晚一天都等不及。
阮岩转头看向闻蔚,闻蔚对他笑笑说:“我就不去了,这里还有工作,有家人陪你出国也好,至少我也能放心。”
阮岩点点头:“那下一场舞蹈的编舞,我……”
“我来负责编舞吧。”闻蔚摸摸他的脑袋,“你这星期飞来飞去的,连休息的时间都不能保证,再把这么重的任务交给你,我的良心也会过意不去的。”
“可是闻哥……”
“我们不是一个组合吗,总不能什么都交给你去做,而我却在后面坐享其成吧?”闻蔚认真地说,“虽然我不如你这么有天赋,但找个工作室排一下舞还是可以的,只要你相信我的审美就没问题。”
阮岩忍不住一笑:“我当然相信你的审美。”
而且他们这期抽到的关键词也很好理解,就是“爵士”,选择爵士乐,爵士舞,就是切题了。
剩下的只要把舞改编得好看点就行,阮岩对别人就是再不放心,也不可能对闻蔚不放心。
闻蔚的审美品位他绝对信得过。
于是当天晚上,闻蔚送阮岩和沈家人去了机场,目送着班机离开夜空,他也收回视线,将温柔藏在眼底,又恢复成平时那个高冷的影帝。
阮岩则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是一觉醒来就到了机场,睡眠充足,很有精神。
阮芸则在接到他们要来M国的消息后,让手下在机场等着,估算时间差不多了,就亲自过来接他们。在沈家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小表妹小仙女,舅妈的贴心小棉袄。
然而到了病房门口,阮芸搀扶着舅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端起一张稍显冷淡的脸,对病床上的人喊了声:“父亲。”
阮芸转过身,背对着阮父给阮岩使了个眼色。
阮岩愣了下,很快会意一笑,他上前两步,走到病床前,也叫了一声“父亲”,和阮芸的语气比起来要温和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阮父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问题,反而激动地朝阮岩伸出手,他的身体短短数天已经消瘦了一圈,手臂像一根干枯的树枝般,在风中颤巍巍地伸着。
阮志诚从没仔细看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很多时候他都把阮岩当成一个透明人,但他现在看着阮岩,眼里却泛着泪光,像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为阮岩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只可惜,阮父想象中的父慈子孝场景迟迟没有到来。
阮岩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敷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着对阮父说:“父亲,您朝门口看,舅舅和表哥他们来看你了!”
阮父的手顿时重重地砸在了床沿上,眼睛瞪得滚圆,浑浊的眼睛是愤怒、惧怕、心虚和浓浓的抵触。
“唔……岩,不,阮芸……把他们都……赶出去……”阮父开口说话十分吃力,口齿不清。直到这时,阮岩才发现,他这是中风的症状。
阮芸却按住了阮岩的肩膀,仿佛没听懂阮父的话似的,也跟着笑道:“父亲看见舅舅过来,都高兴得开口说话了呢,看来把舅舅舅妈接过来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阮岩险些没笑场,他没想到,一向胆小柔弱的姐姐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这大半年来她宛如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代价虽然十分惨痛,那段日子她过得极其艰难,可现在她却跨越了重重障碍,逐渐打拼出自己的立足之地,成了个自信、美丽又坚强的女性。
她丝毫不惧阮父那怨毒的神色,笑得一脸温婉。阮父又用眼神去暗示阮岩,阮岩也当做没看懂他的眼神,还满脸的欣慰。就在阮父恨得心头都快滴血时,舅舅沈隽却用力地一把握住了阮父的手!
舅舅握得很用力,阮岩都能听见关节嘎吱作响的声音了。
“哈哈哈,阮志诚,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吧!”沈隽爽朗又解恨的笑声响彻了整个病房,他毫不避讳地盯着阮父的眼睛说,“看见你这副凄惨的模样,我这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你现在受的苦,还比不上我妹妹的十分之一!”
“呜呜……呜,你……”阮父急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越是气急攻心,话就越是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对方抓着自己,逃都逃不掉。
他又疼又怕又痛苦,眼角还流下了眼泪。
沈隽鄙夷地看着他:“看见你过得不好,我就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但你毕竟是阿芸和阿岩的生父,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见到两个孩子结婚的那一天。看到他们过得越幸福,而这份幸福里没有半点属于你的影子,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就会越悔恨。别人一家团聚享天伦之乐,而你只有一间冰冷的病房,你的后半生都将与孤独和悔恨为伴,这个结局对你来说似乎也不错!”
阮父瞪着眼睛,用力地甩手挣扎,想要给沈隽一拳。然而最后他什么也做不成,并再次把自己气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岩:真想让闻哥也来看看渣父下场。
阮父:你个不孝子!
闻蔚:渣父没有资格指责岩岩,岩岩是全世界最好的。
阮岩:比起渣父,还是闻哥靠谱啊,我要是再晚生个十来年就好了。
闻蔚:???我不想当你爹,我想让你在床上叫爹。
第66章
当阮父再度醒来,病房里就只剩下轻声哄着女儿的阮芸,和守在门口的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
阮父立刻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她,仿佛在训斥她是个不孝女,居然让沈家人看了他的笑话——他一向也有重男轻女的毛病,只不过从前他更偏爱阮津,是因为阮津不但对他百依百顺,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还因为有伍美容经常为他吹枕头风,导致他在发现阮津并非亲生之后才开始正视阮岩这个儿子。
等他想起阮岩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看儿子和沈家人的亲密样儿,就知道阮岩已经被沈家人给笼络了,这个没出息的!
阮芸这个当姐姐的也不知道教点好的,尽干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到底谁才是亲爹?!
都是阮芸的错!
阮父满心的怨念,他把气都撒在了女儿的身上。要是从前的女儿,被他这么一瞪,早就变得唯唯诺诺,瑟瑟发抖,任由他出气了。
然而坐在他面前的阮芸却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她熟练地给刚喝完奶的女儿拍着背,让孩子打出奶嗝来,这才从容不迫地抬起头,问他:“爸爸,我们已经跟这里的警方沟通好了,他们同意将阮津遣送回国,等他回国之后,我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
阮父的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阮津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何况他又擅长讨好自己。在最初的震怒之后,阮父心里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恨阮津了,毕竟在不到一个月前,阮津还是那个让他感到骄傲的儿子。
阮芸面不改色,但还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女儿抱紧在怀里,她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提醒阮父:“他可是早就想对阿岩下手了,要不是阿岩自己警觉,您现在就已经见不到他了。所以这个案子,我觉得得从重处罚,争取最大量刑,您觉得呢?”
阮父没了声音,他想起前一天阮芸拿给他看的那些证据,现场的照片,还有她从牢房里录下来的阮津的声音,那些疯狂狠毒的话,根本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能说得出来的。饶是那会儿阮父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也对他恶毒的行为而感到一阵恶寒。
“父亲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
阮芸抿了抿唇,嘴角弯起很小的弧度,她接着说:“那么,对伍美容的起诉也会在这两天里提上日程,她和公司某几位高层私吞公款,出卖商业机密,并涉嫌欺诈、故意伤人等等罪行,我想你也不会反对的吧?”
阮父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他当然也很痛恨着伍美容,但是女儿的态度也让他感到不爽,她这副仿佛只是为了通知他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好像时刻在提醒着阮父,他的中风很难痊愈,他已经日薄西山。
并且但凡他的眼里出现挣扎和犹豫的情绪,阮芸就会在旁边提醒那两个人做过的坏事,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这才是令他感到最不痛快的地方!
已经习惯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的阮父觉得很不习惯,他无比的别扭。
“不过很遗憾的是,之前还在M国的后妈趁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躲了起来,警方没有查到她的出境记录,我猜她很可能是偷渡离开了。”阮芸像是无意的自言自语般,说,“她也真狠得下心,连亲儿子都可以丢下不管,只顾自己逃命。就算阮津不是父亲的孩子,但他也是从伍美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倒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阮父睁开眼睛,嘴唇颤抖了几下。
或许是察觉到母亲身上的情绪,小丫头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奶声奶气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阮芸换上笑容,低头轻轻拍着女儿,小声哄她:“喃喃乖,不要怕,妈妈在这。”
“全面……通缉……”阮父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也不知道是说话吃力,还是想起伍美容时令他恨得咬牙,阮父说得十分费劲,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还可悬赏……一定要,抓住……她……伍美容!我绝不会放过她!”
“好的,父亲。”
阮芸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和一丝怜悯,但她对阮父没有半句安慰,在得到他的首肯后,她立马就抱着女儿站起身,离开病房去安排事情了。
在她和阮父说话的时候,阮岩就在门外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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