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黎野一拍脑门,这才明白了过来。
他把终结罪恶理解为终结掉有罪的一方,所以才想着判断谁对谁错。但规则里说的“罪恶”指的并不是某一方的罪,而是这个地狱里的罪。也就是说,无论是女人还是血人,都要偿罪!
他转头向守夜人求证:“所以是要两个都做吗?”
守夜人点了点头。
“行,谢了!”
陈黎野急急忙忙道了声谢转头就跑,一路奔向村子边的乱葬岗。
守夜人看着他跑远,等他消失在视线里时,才收回了目光。
那道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出现了。它很不满,声音越发阴森诡异,让人后背发凉。
它说:【你犯规了。】
当它不用第三人称来称呼他时,就证明这是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
鸦先生冷笑一声,毫不在乎:“那又怎么了。”
【你破坏了契约。】那道声音说,【你犯规了,你犯规了。】
“先犯规的是你们。”守夜人说,“我早在一开始就说过了,如果把他放进来,连我自己都保证不了我会干什么。你们既然破坏规则把他放进来,那也不能怪我破坏规则把他送出去。”
那声音完全不听,一个劲儿的强调:【你犯规了。】
守夜人气笑了,又撸了撸袖子。
“行啊。”他说,“那我就一错再错给你看。”
……
陈黎野跑遍了半个乱葬岗,才终于找到了写着“郑家”两个字的坟碑。石碑上的字被刻的张牙舞爪,看来刻碑人刻碑时十分的匆忙。
陈黎野二话不说开始刨坟。这里一直又干又冷,土地极硬,正巧旁边坟上扔着一生锈的破铁锹,估计是埋葬人嫌这铁锹太破,埋了之后就给当垃圾扔在了坟边上。
虽然这铁锹看着质量就不好,但好歹是个铁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使白不使,陈黎野顺手就拿起来开始刨坟。但这铁锹是真的不好使,刨到一半甚至还断成了两截。
陈黎野内心喊爹骂娘,又抄起剩下的一半接着挖。
挖了不知多久,铁锹终于发出一声清响,似乎是怼到了什么东西。
陈黎野累的气喘吁吁,挪开了一点铁锹看了看。有一小片木头从土里露了出来,从花纹上看,似乎是具棺材。
碰到棺材了——终于碰到棺材了!!
陈黎野赶紧猛挖,没多久,一具木棺材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赶紧使了狠劲一铁锹敲了下去,把棺材给砸碎了。棺材里头躺着一具尸体,尸体都已经腐烂了,生了不少蛆虫,已经看不出原本面容了。陈黎野捏着鼻子,强忍住不适,拿铁锹扒开了她的衣服。只见她身上有很多小洞,像是针线穿过的痕迹。
陈黎野毫不意外。
这应该就是之前那个老太太所说的郑家的老太太了。她穿上了红衣,然后被红衣杀死了。
接下来,他要把这具棺材毁掉……但他没有武器,也没有那种力气。更何况,要毁棺材的话,得先把这具尸体弄出来,但这具蛆虫横生的尸体有点太恶心。
陈黎野头疼。
但没办法,不干也得干了。这次是全员逃生还是全军覆没,都看他陈黎野了。
陈黎野脱下外套,心里给守夜人念了几句对不起,刚想把外套罩在尸体脑袋上把她搞出来,身后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要是敢把衣服罩上去,我就打死你。”
陈黎野:“……”
他动作一僵,缓缓地回过头。
守夜人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抱着双臂站着,血月的光洒了他一身。
第18章 鬼嫁衣(十七)
陈黎野愣了。
他有点茫然:“你怎么跟着我来了?”
守夜人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他想撸撸袖子,但是袖子已经被他撸了上去,就只好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习惯是他下意识的,哪怕知道袖子已经撸了上去也改不过来。
守夜人说:“这是我的地狱,我想去哪就去哪。”
他走到陈黎野面前,又说:“起来。”
陈黎野:“……?”
“你不是知道新郎在这里面了吗。”他说,“起来,我帮你弄出来。这件事本来至少要两三个参与者来弄的,谁叫你命不好摊上这么群队友。”
“……”
陈黎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说点什么,但话还没组织好,守夜人就俯身了下去,掐着尸骨的脖子就把她拎了起来,看也不看地扔了出去,这人死了很久了,一摔到地上尸骨就哗啦啦地散了一地,寄生在里面的蛆虫在空中落了下来,啪啦啦地一连串落在了雪里。
陈黎野懵了:“……等等,你……”
陈黎野话还没出口,就见守夜人甩了甩手,又按了按拳头,把指关节按得咔咔直响,然后右手握成拳,朝着木棺材就狠狠一拳砸了下去,带起一阵拳风,哐当一下,就把棺材砸出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坑。
陈黎野:“……???”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兵器,一拳下去一个坑??
不愧是守夜人。
陈黎野抽了抽嘴角,身子往前探了探,去看了看那个被砸出来的坑。棺材下面并不是土,透过这个被砸穿的坑,能看到里面别有洞天——倒是跟陈黎野想的一样。
新郎肯定还在村子里,那么刨去那些女人肯定翻找过的房子,就只剩下这片乱葬岗能藏人了。
乱葬岗虽然坟多,但死的第一个是郑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新郎的母亲。如果他要藏的话,就会藏在棺材的下面——没错,新郎在埋葬自己母亲之前,就在棺材下挖出了一个坑来,供自己苟且偷生。
棺材里积了不少尸水,这些尸水顺着被砸出来的洞往下流。里头似乎挺深的,水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远。
守夜人甩了甩手,随手在雪上抹了两下,然后也探头过去,面无表情的朝里面高声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把你拽出来,你自己选一个。”
陈黎野:“……”
里头没动静。
“行。”守夜人一挑眉,“你自己选的路。”
说完,他就又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哐哐两拳又砸了下去,一拳一个坑,简直无情。
这次洞里传来了惊叫声——里头确实有人。
“我不出去!!”里面的人大喊大叫,“我不出去!!你滚啊!!她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他喊这些的时候棺材已经被守夜人锤了个七零八碎了,碎木块跟着大片的尸水哗啦啦地掉了下去。
守夜人说:“我管你想不想死,给老子滚出来,不然我就下去拽你出来了。”
“我才不出去!!我出去会死的!!”
守夜人翻了个白眼。
棺材已经被他锤了个稀巴烂了,里头似乎被挖出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空间,从上面往下看是一片空荡荡,什么也瞧不见。但看守夜人砸出来的棺材洞的大小,一个成年人跳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守夜人回头对陈黎野说:“这样,你先去屋子那边看看情况,我一会儿把新郎给你拎过去。”
陈黎野没急着答应。他看着守夜人,讶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你……为什么帮我?”
守夜人正要跨进棺材里跳下去,闻言身形一顿,沉默了片刻后,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很重要吗。”
陈黎野说:“我想知道。”
守夜人:“……”
他不说话,但陈黎野却莫名的不想放弃,接着说:“等事情解决了,你能留点时间给我吗?……我真的想问你很多事情。”
“……你没必要问我什么。”守夜人说,“我并不认识你,看你顺眼才帮你而已。”
守夜人说完,头也不回地抬起长腿一步跨进棺材洞里,跳了下去。
陈黎野没能拦住他。
守夜人跳了下去,落到地上,踩得尸水四处溅落。
这里是新郎为了躲避新娘和女人挖出来的地下室。地方不大,一个桌子一张床和几个用来存放食物的柜子。参与者在这里最多待不到七八天,对新郎而言,这些食物足够了。等过了这七八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重置,又会有新的参与者到来,食物自然也会跟着重置,他根本不用担心食物的事情。
守夜人对这里了如指掌,看也不看周围,落下来之后就往左边看去。果不其然,新郎正缩在床上最里面的角落里,拿着一床被子把自己窝成了一个团子瑟瑟发抖,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里头盛满了恐惧。
“别过来……”他颤声说,“你别过来!我不会出去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出去!!”
守夜人没说话,他低了低头,一双眼如狼似的盯着他,眼里杀气冷得仿佛能结冰。
新郎被吓得一哆嗦。
……
守夜人跳下去了。
陈黎野莫名有点失落,也有点恼火。这人自说自话,也从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莫名其妙——但很奇怪,陈黎野却对他生不出一点怒意来。
然后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陈黎野明白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眼下他是不能傻愣愣地杵在这儿的。守夜人的事情还能放到以后说,但全军覆没了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蹲在棺材边上半分钟,抿了抿嘴,转头跑回了女人的屋子里。
他跑到近处,就听到了惨叫声。
那惨叫声不是血人发出来的,陈黎野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加快了脚步,推开了房门,喊了一声:“林青岩!!”
林青岩没有回答他。
陈黎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具尸体,都是白天里还生龙活虎的参与者,他们身上火红的嫁衣被扯了下来,皮肤上出现了一堆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小洞,看上去像针脚线穿过的痕迹。有鲜血从这些密密麻麻的小洞里涌出来,流成了血泊。
陈黎野忽然听见细微的哽咽声。
他连忙抬头,拿起手机照了照声音来源,那是一个参与者,是个女孩,此刻坐在地上,手抓着自己的脖子,仔细一看,她正抓着自己身上那件火红如血的嫁衣——那是女人一开始给他们的衣服。
那件衣服缠绕着她的脖子,她满脸青紫,眼泪直流,眼里有大片大片的红血丝,见陈黎野来了,艰难地张开嘴,痛苦地憋出一声求救:“救……”
但这声救命只冒出了一个音节就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浑身一僵,随后整个身子失了力气一般向后倒去。身上的嫁衣好似活了一般,明明没有风,却开始摇曳起来,张牙舞爪,如同一只红衣鬼。
陈黎野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向前走去,照了照她的尸体。她的脖子上有紫青色的手印,就好像是谁曾经紧紧地掐住过她的脖子。
这是红衣做的。
四周一片寂静,陈黎野忽然又听到了谁的呼吸声,呼吸紊乱,似乎十分恐惧。
他连忙转身去照亮声音的来源,那是个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参与者。他似乎被吓得不轻,缩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一团颤抖不停,他没有穿女人给的嫁衣。
陈黎野愣了愣:“你在那儿干什么?其他人呢?”
然而这个人没有回话。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似的,只顾着抱着头哆嗦,看样子应该没办法交流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声尖叫从地下传了出来。
陈黎野闻声,连忙跑进了地下室。
第19章 鬼嫁衣(十八)
陈黎野跑进地下室一看,就被眼前情景惊得往后退了小半步。只见白天里坐在屋子里死气沉沉的一群血人此刻竟然活了过来,正把一个人按在地上团团围住,它们头跟头凑在一起,发出一阵咀嚼声,似乎是正在啃食那个人。
剩余的几个参与者此刻正缩在墙里,一点动静不敢发出来。陈黎野照了照他们,发现竟然只剩下五个了。刚刚发出尖叫声的是个姑娘,她捂着嘴巴,背贴着墙浑身发抖,尽量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
挡在那四个人前面的是林青岩。跟其余几个面色惊惶的比起来,他算是最冷静的那个,只不过脸颊边流下来的冷汗已经证明他也很慌了。
见陈黎野下来,林青岩就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冲他推了推手,示意他别动。
陈黎野:“……”
他就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看向了那群啃食着咀嚼着的血人。血人们大快朵颐,过了一会儿后,这群血人站起来了,一动起来,他们的骨头就喀啦啦直响,做起动作来也十分缓慢。
它们慢慢地直起身来,眼眶里都没有眼珠,一双眼眶如同黑色的漩涡似的,十分渗人。
“她在哪……”
这些血人此起彼伏地念叨着,声音低沉又嘶哑难听,像是在念叨着什么诅咒。
“杀了她……杀了她……她在哪……”
陈黎野被这一幕弄得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口水,照了照地上,果然被啃食殆尽的正是红衣女人。女人现在已经看不出原样了,她的的肚子上被啃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血红的脏器,红色的衣裳也被撕扯得稀巴烂,整个躯体已经血肉模糊。无神的双眼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前方,像是还活着。
女人的胳膊被啃的左一块右一块,有的地方只剩下了白骨,但她左手上紧紧握着什么。
“她在哪儿……”
那群血人嘴里念叨着,转头看向了仅存的那几个参与者。
陈黎野心里咯噔一声——这群血人被女人所杀,所以对女人和女儿的怨念极大,女人死了,他们就要杀女儿,女儿的红嫁衣和参与者身上的嫁衣极其相似,这群血人就会把参与者认成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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