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絮这一昏便昏了多日,明明腿上的伤已无大碍,可就是不见醒,而按照陆桦说的,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白絮在梦中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而梦到最多的便是海,一眼望不到边的海,
等到第五日,白絮才算是悠悠转醒,睁眼便发现自己此时在寝殿之中,下意识的想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一动双腿便传来钻心般的疼痛,而这痛意亦在提醒他那日发生的事都是真的,他的瑾二哥......不在了,
想到这,白絮的眼底染上无尽的悲色,眼圈发红,一滴眼泪就这样顺着眼角流下,浸湿了耳边鬓发,
顾淮之早就注意到白絮已经醒了,却不敢开口言语,因为他知道白瑾的离世对于白絮的打击有多大,而且还是死在了他面前,所以不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他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开了帝君殿,
而另一边,夜沧溟自然也知道了白絮清醒的消息,刚想要去探望,陆桦却极迅速的挡在他身前,神情紧张的说道:“你不能去!”
夜沧溟皱了皱眉毛,这几日陆桦一直千方百计的拦着自己不让他踏出这偏殿半分,问起白絮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的搪塞说道他染了风寒,近几日都昏昏沉沉的,不让自己探望,怎么像怎么都不对劲,夜沧溟沉了沉眸子,语气微寒:“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桦神情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的说道:“其实前几日你与他一起去了落华山!”
夜沧溟怔了一下,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苦笑了一声:“又发作了是吗?我又忘了什么?”
陆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的说道:“你们本来是去落华山救人的...”
夜沧溟有些疑惑:“落华山不是誉王的封地吗?”
陆桦定睛看着夜沧溟:“白瑾死了”
一席话落,夜沧溟凤眸划过一丝震惊:“所、所以这才是白絮昏迷不醒的原因”
陆桦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夜沧溟心里有些忐忑,又继续问道:“那你为何拦着不让我去见白絮?”
陆桦咬了咬牙,有些抓狂:“因为那小崽子亲眼看见白瑾死在他面前,而且......是死在你那把弯刀下!”
夜沧溟有些难以置信:“所、所以说,白瑾是我杀、杀的”
陆桦摇摇头否认道:“不是,但当时你完全可以救出白瑾,可是你不仅无动于衷,还‘提供’了杀人的利器,而这一切白轻舟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拦着你了吗?因为在他心里你早就成了间接杀死他瑾二哥的凶手”
夜沧溟第一次感受到恐惧的滋味,身形不稳的坐在桌前,低着头一言不发,陆桦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太过直接,但这就是事实,他必须让夜沧溟知道,接着陆桦又走进了几步,继续说道:“不是你的错,我去寻你的时候,发现那地方有蝶梨香的味道,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这一切都并非你本意”
夜沧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透着伤情:“陆桦,你说,那孩子是不是恨透我了......”
陆桦没在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夜沧溟的肩膀,因为他知道对于夜沧溟来说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若想让白絮相信他是身不由己,势必要说出他当年发生的一切,可陆桦心里明白,夜沧溟宁愿让白絮恨他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他真相,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夜沧溟才起身说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看他才能安心”
第53章 他的恐惧
陆桦叹了口气,没在拦他,夜沧溟走的很缓慢,偏殿到帝君殿的距离很近,不过是隔了一堵宫墙,可他却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清瘦的身影微微发颤,这是他第一次从心底里害怕面对白絮,他又在正门前停了许久才向殿门走去,远远的便看见顾淮之守在门外,
顾淮之看着那月白身影,神色有些复杂,白瑾是如何死的他大概也知道了七七八八,现如今若在让摄政王出现在白絮面前,恐怕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加失控,所以等着那人在走近些,顾淮之便拦住他的去路,恭敬的拱了拱手,声音透着些疏离:“王爷应该清楚,此时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便是您,所以王爷还是请回吧”
夜沧溟动了动嘴唇:“我、我看他一眼便好”
听着这番话,顾淮之不免一愣,这般小心翼翼的夜将军让他有些吃惊,他第一次在那双清寒冰冷的风眸中看到了害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周的空气一下子陷入沉寂,直到寝殿里传出一阵平淡的声音:“淮之,让他进来”
顾淮之虽说心中忧虑,但还是不情愿的退到一边,
夜沧溟听到白絮的声音,心中一颤,缓缓的抬手推开殿门,殿内飘散着浓浓的药味,苦的有些刺鼻,夜沧溟一步步靠近床榻,走的极慢,榻上之人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至极,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这样没有生气的白絮让夜沧溟的心脏一阵阵刺痛,也让他没有了继续迈步的勇气,只站在原地定睛看着白絮,视线不肯移开半分,
不知沉默了多久,白絮才收回视线,双手强撑着床榻坐起身来,眼圈泛红的看向不远处的那人,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竟带着哀求:“兰、兰因,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为什么没救、救我哥哥,给我一个不恨你的理由,可以吗?”
白絮的话,虽无半点怨恨,却字字诛心,像是锋利的刀尖一般,狠狠扎进夜沧溟的心中,疼的让他喘不过气,凤眸有些湿润,夜沧溟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攥紧拳头,指甲嵌入皮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白絮自嘲的笑了一声,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冷,:“世人皆说你冷酷无情,我不信”
说着,白絮端起旁边的一碗汤药,浓郁的苦味萦绕在鼻尖,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便尽数灌入嘴中,喝的竟一滴不剩,
夜沧溟见状,便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梨花糕,完全是下意识的递到白絮面前,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你最怕苦,我、我留了最甜的一块”
白絮眼神冷的吓人,他直接用力的打落眼前的糕点,厉声吼道:“可现在我信了!你的血从骨子里就是冷的!”
夜沧溟怔怔的对上白絮的眼睛,他慌了,他怕了,因为他在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了,看见的只有恨意,清晰的深深的恨意……
白絮收回视线,不在去看那人,眼泪却蓄满眼眶,缓了许久,才毫无感情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命夜将军即日起驻守边关,无召……永不得在入皇城半步!”
夜沧溟愣了片刻,随后苦笑一声,缓缓的跪在白絮身前,恭恭敬敬:“臣...遵旨!”
随后,凤眸便定格在白絮脸上,细细描绘记忆着他的眉眼轮廓,无尽贪恋,直至被眼泪模糊才移开目光,转身离开,到门口时,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可惜先生再也看不到轻舟笑了”
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白絮再也忍不住,用力的咬住手指,低声抽泣,浓浓的血腥味在口中散开,夹杂着泪水的苦涩,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抽疼,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地上已经沾满灰尘的梨花糕,白絮鬼使神差的伸手去够,却直接滚落床榻,随后他艰难的爬起来,将糕点捧在掌心,轻轻拨落上面的尘土,
顾淮之进来时,便看见坐在地上的白絮,着实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小帝君,你这是怎么了?”
但白絮却没让顾淮之扶他,却直接扑进顾淮之怀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像极了一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声音脆弱的让人心疼:“淮、淮之,那药极苦”
夜沧溟走的那天,文武百官皆来送别,但真心的却是没几个,多数都是心中甚疑,这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竟真的听那傻子帝君的话,乖乖的带兵撤离京城,驻守边关,不过这么一来,朝中有异心的一些人,像是支持白玖和白牧的大臣们也消停了不少,毕竟他们起初以为摄政王只是假意护着那傻子帝君,可如今看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这显而易见摄政王是真心扶持那傻子帝君的,若他们此时逼那傻子退位,不就是摆明了站在摄政王的对立面吗,这不是找死吗?许多王公大臣心里也犯了嘀咕,觉得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顾淮之去送别的时候,看着陆桦却不自觉红了眼眶,陆桦还是像以前那样白了他一眼,语气刻薄:“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有什么好哭的!”
顾淮之一听,赶紧用衣袖擦掉,刚想下意识的认错,下一秒陆桦却用力的抱住他,鼻音有些重:“小废物...等我回来”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顾淮之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刚想回拥住他,陆桦却又快速的离开他的怀抱,恢复成那刻薄的样子,挑着眉尖说道:“废物,再给我认个错”
顾淮之敛了笑意,撩起他肩上的一缕墨发,出奇的软:“陆神医,在下.......等你”
陆桦愣了愣,回了一个难得温柔的笑意,而后便翻身上马,顾淮之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指尖柔软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但他的表情却有些茫然,像是自言自语般:“若我不在了,你会念着我吗?”
出了皇宫,夜沧溟却停下来,一脸凝重的冲着南舒柳说道:“我要你留下来暗中护着白絮”
南舒柳听完,立马摇头,坚定的说道:“你才是我要保护的人!”
夜沧溟拍了拍南舒柳的肩膀,轻声说道:“他若能安然无虞,或许我还能活的.......久一点”
南舒柳一惊,褐色的双眸微微闪动,随即半跪在夜沧溟面前:“属下遵命!”
第54章 他的离开
之后的一段时日,白絮一直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的时候很少,他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初入皇宫,在所有人眼中自己都是那个不速之客,而接他回宫的父皇也对自己不闻不问,他开始学会了如何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中如履薄冰,唯唯诺诺的活着,因为自己不受宠的原因,连宫女太监也不愿来自己宫中侍奉,但正因如此他那些皇兄们平日里也只是找他撒撒气,或者从他身上取乐,却不会要他性命,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而已,
与那人初相识时,白牧不知道在谁那受了气,自己又不合时宜的撞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揪着衣领,直接被扔进冰凉的湖水中,岸边还传来白牧的辱骂声:“真是一条贱命,平白无故的出来碍眼!”
不知道为什么白絮天生就会水,不过为了不让白牧在找他麻烦,便假意在湖中扑腾了两下,想着潜入湖底偷偷离开,自己刚深吸了一大口气沉入水底,却听见‘噗通’一声,眼前就模模糊糊的出现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袖,白絮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那人开始扑棱着往下沉,口中冒出一串小泡泡,白絮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不会水,他便赶紧反手揽住那人的肩膀,又小心翼翼的冒了一个头,发现白牧已经离开,这才敢提着那人往岸边游去,
虽说这人不算重,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确是把白絮累的够呛,两人并排着在青色的石板地上喘了半天大气才算是缓过来一点,随后白絮歪过头打量着这男子,墨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间,虽然狼狈但还是可以看出他的五官极其柔和,眉目清秀,生的很好看,那男子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声温柔的声线便轻轻响起:“小家伙,原来你会水啊”
白絮眨着晶亮的眼睛,有些吃惊:“所以说,你明明不擅水性,却还跳下来救我?”
那男子闻言,转过头来弯着嘴角看着白絮,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笑着说道:“这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若出了什么事,得有多少姑娘要抹眼泪呢”
看着这温润似清风般的笑容,白絮竟也不自觉扬起嘴角,一股许久未有的暖意从心底荡漾开来,他甚至觉得这温柔至极的笑容实在与这人情冷漠的皇宫格格不入,他刚想开口询问这人的身份,便从不远处匆匆赶来一人,好似捏着嗓子的细音:“哎呦,二皇子您这才刚回来,怎么还落水了呢,若您有个什么好歹,老奴怎么与帝君交代呦”
白絮见是父皇身边的王公公,便有些局促的站起来,又细细琢磨了一下他方才说的话,才意识过来这男子竟是二皇子白瑾,对于他这位二哥,白絮也有所耳闻,听宫里人说其实白瑾并不是真正的皇子,而是父皇从旁支亲族中选出来的养子,这其中缘由说是皇族子嗣稀少,当时也确实只有白玖一位皇长子,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与乌月国谈判休战事宜,乌月国的条件便是要求慕承国送来一名皇子作为质子,可父皇又怎能忍心自己的儿子去敌国受苦,所以说白了,白瑾不过是一枚替代白玖的棋子罢了,想到这些的白絮突然觉得他与这位二哥一样,都是这巨大牢笼中的可怜人罢了,白絮正在这心中感慨,王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又传入耳畔:“这六皇子怎么也弄成这样,快些回宫换身衣裳,省的受了凉啊”
白絮低着头连连应下,心中却想着这宫中怎会有人关心他受凉生病与否,刚想转身离开,那温润如风的声音又将自己叫住,带着些惊喜的语气:“你便是絮儿?”
白絮站定,习惯性的拱手行礼:“见、见过二皇兄”
下一秒,白絮只感觉头顶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伴随着低低的轻笑:“若絮儿愿意,以后便唤我瑾二哥,听着亲近些,我先去见父皇,晚些时候再去寻你”
一席话落,那道湖蓝身影便随着王公公离开,留白絮一人在原地愣了许久,心中默念了一遍:瑾二哥......
等到白絮回到寝殿收拾好一切时,天色已经渐晚,他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却迟迟不见有人送来膳食,不过白絮早就习惯了,便喝了一大杯水后,想着早点睡觉,毕竟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刚爬到榻上,便传来一阵敲门声:“絮儿,你歇下了吗?”
听着这声音,白絮心中其实是欣喜的,但他还是谨慎的只将殿门开了一条小缝,想了想说道:“瑾、瑾二哥,可有什么事要吩咐?”不知道为什么,唤他瑾二哥时,自己心中竟有一丝窃喜
那声音继续说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把湿衣服换下来,本应该早些来的,可在父皇那耽搁了些时间,没吵到你休息吧”
白絮怔了片刻,自从入了这皇城,有多久没被人如此放在心上了,随后白絮敞开门,更像是对面前这人敞开心扉,刚想说些什么,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白絮立即低下头,脸颊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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