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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窦氏、裴悸、裴忻三人坐在桌前，母女三人本来聊得热闹，被突然一声咳嗽打断。
裴震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裴悸忙起身唤了父亲，她心里欢喜，原以为父亲不会再见自己。今日见了，父亲比两年前苍老了许多，新添了银丝和白髯。
坐在桌前，冷着脸，“我的碗筷呢？”
裴悸忙取了新的碗筷放在父亲面前。
“谁知道你来吃饭？我还以为你出去应酬了。”窦氏嗔怪，拽了裴悸坐下。
饭桌上，除了窦氏偶尔夹菜给裴悸，让她多吃点的话之外，只剩下杯箸之声。
裴震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我们还没吃饱呢。”窦氏又给裴悸夹了一筷子菜。
这老婆子就是能惯孩子，裴震起身走到门口，停了一下，“以后在外面若是受了气，记得回来。这是你家，你还有父母。”衣袖一甩潇洒的出门去，拐到远处，免不了老泪纵横，老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又憔悴、又瘦。阴家那种小门小户哪有裴家富庶？一定是吃的不好，还要被奴役。
这一夜，窦氏拉着裴悸的手，说了许多话。有叮嘱、有不舍、也有担忧。平常夫妻尚不能和和乐乐过一生，何况裴悸走的这条路，没有名分、没有子嗣，未来的人生怎能不让做母亲的挂怀？
千般放不下，万般舍不得。终拦不住要走的人。次日清晨，裴悸便在母亲的担忧中，在老父亲的惦念中带着裴忻踏上追夺虎符的路程。
第十五章 思念成疾
侯凤偷盗虎符无非为了调动兵马，最近的大军是驻守大漠边界的十万大军。若是他拿着虎符调动这部分的兵马，边疆空虚，敌军进犯如履平地，百姓遭殃。万仞山离这大军不过一日路程，侯凤定是想借此机会荡平万仞山，报私仇。
之前派出的北风已回消息，黑影带着一百暗卫从小路向边塞进发。
两匹马在林荫小路上狂奔，一袭白衣和一袭紫衣叫着劲儿般挥舞马鞭。
风从耳边呼呼刮过，一点也没影响两人交谈。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女人？”裴忻不解。
“什么那个女人，长生将来可是你大嫂！”裴悸大声说道。
“你又不是我大哥！”
“大姐也有一样！”
裴忻白了一眼，多生几年了不起么？
与黑影和暗卫交锋的地方离戍守的部队不过百里。黑影是最好的杀手，那一百多暗卫也是顶尖的刺客。
这是一场苦战。
“黑影给我！”裴悸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件，拇指与食指一错，一柄软件分成两柄，拉开架势蓄势待发。
“剩下的都给我！”裴忻狮子大张口。
“两位师姐太小气，起码给我留下五十个！”北风从暗处跑了出来，有架打，哪能只让师姐们过瘾的道理。
“好久没一起打架了！”裴悸笑道，那两人也会心一笑。是啊，小时候一起打架的日子好像过去太久了，是该回忆回忆。
三人冲入了黑压压的队伍，很快把队伍分裂成三部分。
裴悸对抗黑影。黑影强在速度快，力量大。裴悸强在招数灵活，随机应变。在对抗的第二十个回合时，裴悸发现了黑影的一处破绽，双剑合并成了两尖剑，前后无死角。裴悸一个虚晃，抓住黑影的疏漏就是一剑，这一剑正中心脏。黑影垂死挣扎竟抓住剑身不撒手。裴悸力道不如对方。
一个暗卫趁裴悸与黑影缠斗的空当，欲偷袭裴悸。裴悸感觉不妙，刚要回身，却见那暗卫的武器已被弹开，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剑痕。
是裴忻，裴悸投过一个赞许的目光。
裴忻下巴一扬。怎么样，我厉害吧？
……
一场恶战之后，三个人都一身的血污。
北风累得干脆躺在地上，“这场架，打得，爽！”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林中。
裴悸与裴忻相视一笑。
“这是黑影身上搜出来的虎符。你带着去戍守的军营。这是皇上的密令，你拿着这个给镇边将军看即可。”裴悸递过黄绸密令和虎符。
“你不跟我去？”裴忻问道。
“我要去一次大漠，然后去找一次皇帝舅舅，跟他谈谈让裴家淡出的事。伴君如伴虎，能脱身最好，若是不能，讨个封赏，将来庇佑裴家大小的性命。”
这就是父亲培养的继承人，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人。即使流落在外，她仍能运筹帷幄。她什么都知道，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连裴家给皇帝做事，自己都不知道。果然，自己在父亲眼里是不够可靠的人。裴忻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裴悸看到裴忻不甘的神情，说道，“我送你份礼物。看好了，别眨眼。”裴悸向后一跃，剑如龙蛇、身体与剑如同两个武器一般，无死角的一招。
这是，裴家家主才能学的招式。
裴忻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
裴悸收了招式，走到裴忻身侧，“这是放慢十倍速度给你看的。作为裴家下一代家主，你要勤加练习。多做、多听、多学，少说！这次去军营，北风会跟着你，万事谨慎！”裴悸拍了拍裴忻的肩。
裴忻还没反应过来，裴悸已经飞身上马向西奔去。
出来五天了，裴悸放出第一只信鸽。她想写好多好多情话，想告诉阴长生自己是多么思念她。可她怕阴长生看了会哭，会不顾一切来寻自己。自己做的事太危险，不能让她沾。所以她只写了四个字：想你，安好！
干旱的大漠，白日有毒辣的太阳，晚上有无尽的寒冷。还有定时发作的火毒。当烈焰在体内焚烧的时候，裴悸的灵魂也是快乐的。她心爱的姑娘不会再受这样的苦，她心爱的姑娘在等她回去。阴长生，你就是我的信仰！
裴悸离开的第二天，阴长生便觉得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宫内的事务她统统丢给阴白月。自己跑去了冥寒宫探望岳瑾。她其实是有小心思的。必定岳瑾跟岳姨这么多年，肯定有很多“技巧”可以分享。等裴悸回来，自己要扳回一局才行。
可是，当阴长生看见一抹淡薄的背影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她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岳瑾可能疯了。
平时，那个闹腾的恨不能把天捅破的岳瑾，那个暴躁的恨不能把地砸出洞的岳瑾，安安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望天。
“阿瑾！”阴长生试探的唤了一声。
边上伺候的门人忙过来小声的对阴长生说道，“阴宫主，我们宫主在这儿都坐了三天了！不吃不喝不睡，谁喊就杀谁，您快劝劝吧。”
阴长生走过去，看到岳瑾就那么坐着，泪流满面，两只眼睛钟得吓人！
“快去，打盆凉水来！”阴长生对边上的人喊道。
“阿瑾，别哭了！岳姨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你哭瞎了，她得心疼死！”
“小时候，只要我生病，尘儿都会陪在我身边。我瞎了，尘儿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岳瑾可怜巴巴的看着阴长生。她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睁了三天的眼睛已经闭不上了！
冥寒宫的门人已端来了水和汗巾。
阴长生忙沾湿了汗巾，强行合上岳瑾的眼皮。三天了，这眼皮自动就分开。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让眼皮合上一点。她用润湿的汗巾敷在岳瑾的眼睛上。
“你要是真瞎了，岳姨会生气的！”
阴长生突然好想告诉岳瑾，岳红尘还活着，只可惜那绝望谷不准外人进入，更何况现在的岳瑾情绪不稳，要是再伤了岳红尘又该如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阴姐姐，你说尘儿是不是不爱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你怎么会这么想？岳姨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阴长生觉得岳瑾的脑子坏了，岳姨那么爱你，你感受不到么？
“可是，侯凤说岳姨爱我娘而不得，才把我养在身边做替代品的。”岳瑾说完，最一咧，嚎啕大哭。
所以，情侣最忌猜忌。阴长生不知岳红尘与岳瑾的父母什么关系，但是她敢断言侯凤的嘴里吐不出象牙，“侯凤给你下毒，让你走火入魔，他的话你还信？你傻了？岳姨怎么疼你的你不知道？小时候一块糕点，她掰成两块，从来都是你吃大的那块，我吃小的那块。”
“不是因为你食量小么？”
阴长生气绝。
“阿瑾，你好好照顾自己。活着才会有希望。懂么？”阴长生劝累了，干脆点了岳瑾的昏睡穴。还有一天就是第一个五天，她着急回去等裴悸的书信。
第十六章 伊人归来
岳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墙上挂着的夜明珠看起来竟然黯淡无光。难道你也因岳红尘的离去而伤心了么？岳瑾跟阴长生都怕黑，这夜明珠是一对，一颗给了阴长生的寝殿，一颗放在岳红尘和岳瑾的寝殿内。
从什么时候开始？岳瑾拂去眼睛上的汗巾，眼前一片模糊，她真的要瞎了。瞎了好，若不是瞎了眼怎么就信了侯凤的鬼话。最好，烂了！死了！
夜异常的安静。这样的夜晚适合想事情。岳瑾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喊岳红尘阿娘，而是唤了她一声尘儿呢？
好像是十岁？不，再大一点，十二？或者十三？差不多那时候吧。
岳瑾还是襁褓的时候就被带回来。一开始有奶娘，可她跟谁睡都哭，唯独岳红尘抱着的时候她睡得特别香。岳红尘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干脆就把岳瑾接来自己的寝殿养着，一养就是十几年。岳瑾从襁褓婴儿长成了豆蔻少女，却始终窝在岳红尘的怀里睡觉。乖得像一只小白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就是那次偷偷溜出宫去，结果被坏人骗了，差点被卖进了青楼，又凑巧窥见了青楼中女子接客的场景。小小年纪的岳瑾第一次看到男人、女人，白花花、赤条条的做着奇怪的事情。她说粗上来，但是人的天性，她明白这是做什么。看过之后，她就吐了，吐了好几天。也是那次，岳红尘专门定制了紫色的烟火，为的就是怕岳瑾再走丢了。
岳红尘救回岳瑾的时候，身侧带着一个帅气的侠士，据说是程家的少主，前途无量。两人闲暇有说有笑，门人都说宫主要大婚，都说郎才女貌。这些美妙的词汇在岳瑾的耳朵里变得污秽，这让她想起自己窥见的男女，让她觉得恶心。她开始性情大变。以前的乖乖女变成惹祸精。她总觉得胸口有个野兽要跳出来。总想搞点破坏，心里才舒服。岳红尘就跟在她身后擦破股。
后来，有一次她惹了大祸，岳红尘真的就生气了。抽了她五十鞭子。她差点被抽死，整个人躺在床上，连哼的力气都没有。岳红尘一边教导，一边偷偷落泪，还一边给他擦药。
“阿娘，我以后不想叫你阿娘了！”岳瑾说这话的时候，正脱光了骑在岳红尘的身上。她背后的伤还在流血。哼的力气都没有的人，却像一头野兽一样把阿娘掰成了尘儿。她征服了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她征服了那翩翩红衣。岳红尘的娇羞，只有在岳瑾的面前才坦露，也只有岳瑾一个人看得到。这是她最快乐的事情。她以为占有就是快乐。她只顾及了自己的想法，却忽视了世俗，忽视了岳红尘的想法。
开始的时候，有那么几次，她知道岳红尘是不愿的。可她喜欢，她痴迷，岳红尘便迁就她。
一开始，这也只是一段地下恋情。岳瑾厌恶那些遮遮掩掩，当着众人的面挑明了。挑明了就要面对许多的职责、白眼、鄙夷！岳瑾年轻骄横，不在乎这些。但她也看到过岳红尘为了这段感情付出的代价。单冥寒宫的收益就折半，更不用说江湖地位，就连许多往日的旧友也都为了避嫌彼此不相往来。这样也好，岳瑾如是想，这样岳红尘就彻底是自己的了。再也不用出去应酬，不用行侠仗义。别人见了她就跑。她就只能跟自己在一起了。
我，是多么的卑鄙！“嘻嘻嘻……”岳瑾笑得渗人，她头发杂乱，衣衫不整。没有人敢拦着她，也没有人上前去关心她，众人都怕她手中的铁如意。砸上就得死。
不知走了多久，岳瑾听到了响动，然后让她听到了世上最让她恶心的声音——侯凤的声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美人全不费工夫！”侯凤用扇子遮着嘴，虎符就要送到了，他的复仇计划即将开始，今日又得了一个美人，运气真是好呢！他的身后站着白影。
侯凤见岳瑾的脚步杂乱，眯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岳瑾的双目发白，“啧啧啧，可惜了，可惜这双眼睛了，美中不足啊！虽然你是被老女人玩剩下的，不过，荒郊野外的，本侯也不挑剔了。”
“垃圾！我就是喂了狗也不会让你碰。”岳瑾的表情狰狞，手中的铁如意挥起，“今日，我便杀了你替尘儿报仇！”
白影是顶尖的杀手，就算是平日的岳瑾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眼盲了。白影像逗狗一样，让岳瑾左右扑空。侯凤坐在后面狂笑不止。
白影觉得无趣了，抬脚去题岳瑾，岳瑾倒也灵便，居然躲了过去，抬手就打，白影闪避，谁成想竟然是虚晃一招，被耍的时候，岳瑾便确定好了侯凤的方位，他坐轮椅不会随便移动，虚晃就是为了将手中的铁如意砸向侯凤。可怜侯凤笑还没来得及收，就死在了铁如意下。
白影见侯凤死了，回手就是一掌。岳瑾不是吃亏的人，她知道斗今日要命丧于此，受掌的同时，左手洒出毒粉。
白影忙后退，屏住呼吸，忽然脖颈一紧。一条红带将他吊在树上。不消一刻，白影便也随侯凤去了。
“瑾儿！”岳红尘的声音。
“尘儿，你是来，接我的么？对不起，伤了你。可是，我，没办法，忍受你心里有别人，就算是我娘也不……”岳瑾的身子一软。岳红尘忙运内里护住她的心脉，自己的伤口撕开了都没有察觉。
岳红尘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只是想看看岳瑾，然后再回去。没想到意外救了岳瑾。她的回归给冥寒宫带来了希望，起码是个正常的宫主。不会随便杀人。
“尘儿……”岳瑾醒来的时候，觉得胸口很疼。白影的一掌是能让人死了也疼的武功？不对，好暖，是在被子里。这料子是我的床？身边有熟悉的味道，是尘儿！
“尘儿！尘儿？尘儿！尘儿！尘儿！”岳瑾强撑着要坐起来，她使劲的看，什么也看不到。人呢？突然手被抓住了，她握住那双手，软软滑滑的，向上摸到手臂有一处环状的伤口，是她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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