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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然也不舍，但是也只能这样了，“张姨，以后小然您就多费心了。”
张姨把头偏像一边，点了点头。
黎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北海区的房子，黎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什么都不做，饿了就点外卖，因为他必须强迫自己习惯。
没有小然的日子。
这个过程很难熬，但没有一人是好过的。
这时，任晚临打来了电话，接听后里面传来小然的哭喊。
“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电话那头的小然哭得很伤心，黎然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黎然立马安抚，“爸爸没有不要你，我和任晚爸爸都很爱你，我们只是不住在了一起而已。”
“你们是不是离婚了，我都知道，大人离婚了以后，都不要自已的小孩，只会爱别人的小孩……”电话那头的小然哭得一抽一抽的，黎然恨不得立马飞到小然身边。
“小然，爸爸永远都不会不要你。”黎然顿时着急的解释。
“黎然，是我。”这时电话里换成了任晚临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精神，想必是被小然折腾的够呛，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现在能回来看看孩子吗？”
任晚临的声音骤然变小，里面又换成了小然的声音，开始诉苦和告状，“爸爸，我想听你讲故事，任晚爸爸就只会讲灰姑娘的故事，我不想听灰姑娘的故事了。”
“行，我马上就来给小然讲故事。”，黎然双眼发红，颤抖的放下手机。
黎然快速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想着，得要把头发理一理了。
再次回到了任家，他是以客人的身份了，开门的是任晚临，他好像早以等候多时，几天不见他看起来很疲倦，头发也没梳，发梢四仰八叉的立着，衣服也不复往日的齐整，全是饱受拉扯摧残的褶皱，眉眼不见往日的傲睨一世，倒像一个失落的下岗工人。
他顿时想起了他刚才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任晚临听见笑声，抬眼看他。
黎然立马敛住笑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进门直接走进小然的卧室，小然一副累坏了的样子，脸上还挂着两串眼泪珠子，撅起嘴，好像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黎然脱掉鞋子，悄悄的进了小然的被窝，小然睁眼看见是黎然爸爸，惊喜的钻进了他的怀里，一脸的依恋，小小的手指紧紧的攥住黎然的衣角，生怕他会跑掉似得。
黎然轻轻的摸着小然柔软的头发，心里生出了一股愧疚感。
“爸爸，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小然小心的问他。
黎然犹豫了，他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一个小孩的问题，只能说道，“爸爸今天不走，就陪着小然。”
小然心满意足的睡在他怀里，而黎然心里却涌上一股烦恼，他哄得了一时，那将来呢？
他又该拿什么哄。
第二天早上，任晚临下楼就看到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黎然一脸温柔的给小然穿外衣，小然乖巧的跟本就不像挠了他的小泼猴，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黎然看见他下来了，说道，“我送小然上学去了。”
“我送你吧。”任晚临突然道。
“不用了。”黎然笑着拒绝他，“让司机送就我就可以了。”
这还是黎然第一次拒绝他，任晚临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没事，我送你。”
又是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黎然心里冷笑。
抬头看他，说了一句，“你在公司很闲吗？”
空气戛然而止。
任晚临审视着黎然，他是从来不会和他这么说话的，他猜测是不是因为离婚一事引发了他的不快。
黎然看了看儿子不安的模样，突然又道，“好吧，那送我吧。”
把儿子送进了幼儿园，任晚临本想问黎然要不要送他回去，只见黎然来门下车，似乎有话要讲。
“你以后不要在用那种态度让我回来了。”黎然的语气有些冷。
任晚临不明所以，“什么态度？”
“儿子将来是要和你生活的，你该学习着如何与小然相处，而不是因为搞不定就因为一通电话把我叫回来！”
听着黎然的责备，任晚临顿时明白，原来，他并不是因为离婚一事而生气。
只听黎然又道，“这一次也就算了，那万一我不在这里呢？将来，我会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无时无刻就因为你一个召唤而赶回来。”
任晚临看着面前生气的前妻，推翻了下楼那一瞬间的想法。
他以为，好像没有变化，实际上，的确是不一样了。
“抱歉。”，沉默了一下，任晚临道了歉，“我不该这么晚了还叫你回来。”
看他认错的态度良好，黎然也觉得自己严重了，他放软了语气，“不好意思，是我说话太重了。”
“这才刚开始，而小然比较依赖我，你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最近我会常来看他的，只不过，将来，你要习惯，小然也要习惯。”
当然，他更要习惯。
“好。”任晚临答应。
黎然没让任晚临送他，坐上出租车走了。
黎然回到家，打开电脑，搜索相应的职位，他开始制作简历，在眼花缭乱的信息中筛选满意的工作。
想想他就觉得有些神奇，明明是二十三岁就开始做的事情，偏偏等到了二十九岁才来做。
他没有工作经历，一毕业就和任晚临结婚了，简历投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凡是有关人工智能的相关的工作他全都投了，终于换来了少得可怜的应聘邀约。
收到邀请，黎然才想起来，他跟本就没有西服，他一个家庭主夫，哪里需要西服，想到明天要去面试，他拿起钥匙，赶紧去了商场。
进入了商场，却像一个愣头青一样，导购看他挺茫然的，热情的帮他推荐，“你好，需要看一下西装吗？”
黎然点点头。
黎然看着周围眼花缭乱的各种西服，大多数以黑色深色系为主，不乏也有奇奇怪怪的颜色混入其中，很是扎眼。
红色的，绿色的都有，他心里在想，这样打眼跳脱的颜色真的有人会穿吗？
导购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推荐了一件比较低调的灰黑色西服，“这件衣服啊，商务，但又不会显得沉闷，而且质地又好，穿起来贴身舒适，特别适合你们这种成功的商业人士。”
导购的话把黎然逗乐了，他哪里是成功人士。
他看了衣服上价格，然后说道，“不好意思，我刚下岗，能帮我介绍一些便宜的衣服吗？”
导购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挑了一套适合他的。
付款时，黎然盯着不远处挂着的明黄格子西服，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样的衣服有人买吗？”
导购小姐迟疑着道，“有的……”
带着他的战服离开，导购小姐遗憾的和同事议论，“穿着Brion定制款，还以为是个钻石王老五……”
黎然听着她们的议论，自嘲想道，可不是么，他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没有任家，他就是个穷光蛋。
得！他明天就全换成优衣库。
叹了一口气，黎然有些担忧明天的面试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3章
黎然睡不着，五点就醒了，今天的面试有两个，一个上午十点，一个下午两点。
他闭上眼，想着再多睡一会儿，不然下午得没精神，可是他越睡越清醒，他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起来了，天还有些凉，好像外面下着雨，淅沥沥的雨声刮着窗。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墙壁发呆，灯也没有开，屋子黑黢黢的，风刮着窗帘像幽灵似得在屋里不停翻腾。
黎然看着窗帘，想起以前像个陀螺似得日子，出了学校，他不是在超市，就是在餐馆。保洁，服务员，他什么没干过，他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停下来一天，什么都不做。
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
他停了整整六年。
如今，他都快想不起以前累到休克的日子了。
突然间黎然想抽口烟，可是他知道，就算把墙角抠秃噜了都见不着一个火花，去了任家以后，就强行戒掉了。
黎然搓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躺在墙角处的购物袋子，把西装从里面掏了出来，举起来打量，硬冷帅气，精英标配，就不知道他穿起来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有穿过这玩意儿。
他想了一下，直接穿在身上，然后看着手里的领带陷入了沉思，他拿出了手机，百度了一下，里面有条推送，如何将你变成功人士的一万种领带打法，黎然点了进去。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挺像回事，他做了一个扣手表的动作然后扯了扯领带，以前看到任晚临老做，他觉得挺装。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下了楼，门口的保安和他打了招呼，说了一句一路顺风，黎然笑着点了点头。
手里拿着油条和豆浆，骑着小黄车，一路上慢悠悠的骑到了面试的公司。
面试的人挺多，他们一人领了一张表格，是信息采集表，填写完信息，然后坐在旁边等，旁边坐着两个三十左右的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黎然闲着也是闲着，就听她们说。
“都找了四个月了，一听到我有孩子就直接让我回家了等候消息，这不是明摆着把我pass了，现在女人真是难……”
“你以为结了婚的难，像我们这种不结婚的也难，三十多了，一听到你未婚未育，脸立马就黑了。”
黎然虽然目不斜视，耳朵却没有错过两女人的谈话 。
“黎然！”有人出来喊了他的名字，黎然直起身，拿着简历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面试官，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的简历，然后皱了皱眉头。
黎然看到他额纹越来越深，几乎夹死蚊子，就知道他不满意，面试官问他，“你是A大毕业的是吧？”
“是。”黎然回答。
他还记得当年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爸脸上的表情，高兴得差点请全村人吃饭。
听黎然说完，面试官拿出了手机，然后问道，“方便说一下身份证号码或者是学号吗？”
黎然保持微笑，然后把学号告诉了他，最后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您可以直接登录A校官网然后输我的学号，那样搜索结果会更快。”
面试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手机，说道，“有负责过什么大项目吗？或者说参与也行。”
黎然眼神落到简历上，说道，“上面都写着有。”
面试官的圆珠笔一下没一下划着他的资料上，看着婚姻状态一栏和工作经历一栏。
圆珠笔一划就是一个墨水印子，面试官打量了黎然一眼，然后眼神飘远，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是要感慨一番心得感受。
“现在这个时代啊，是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也是个包容的时代，这科技啊就是一把双刃剑，虽说男人和男人结婚已经见怪不怪，繁殖后代都可以依靠技术，这就是科技带来的好处啊，以前老听说职业性别歧视，但现在啊，养孩子就不一定是女人主导了，现在这个时代一天一个样，淘汰周期迅速变短，若是没有本事在手上，那就会狠狠的甩在后面，工作经历为零……”
说道这里，男人摇了摇头，瘪着嘴，“我们公司有个职位比较适合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黎然直盯着面试官几乎要把简历戳烂的笔，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您说。”
“我们公司前台还有个空缺，我个人认为还是比较适合你的，虽然说年纪有些大了，但我看你形象不错，可以破格录取……”
“不用了！”黎然打断他的话，然后站起身来，“我只对这个职位感兴趣。”
“还有……”黎然继续又道，“您可以把我的简历还给我吗？”
面试官的脸黑得像炭，黎然无视他，直接拿走了桌上的简历，用力擦了擦简历上的划痕。
黎然推门而去，门外的两个女人还在闲聊，大倒苦水。
他现在特别想去插一句，谁说受歧视的只有女人？
走到了一座桥上，掏出刚从超市里买来的一包烟，然后猛了一口，简历上的污渍墨水印，怎么擦都擦不掉，他把简历随手放在旁边，看着一阵风吹过，简历摇摇晃晃的飘在河面上，随着水流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这第一场仗他打输了，有了第一场做铺垫，第二场输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连续被虐了一个月，他心如止水，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买了一束花，开车去了疗养院，穿过花园，里面的桂花开了，一簇簇的，还有些掉在地上，把泥土都给染香了。
黎然经过，离任家老太太的病房越来越近，里面听到摔东西声音，还有医生护士无缝连接的哀嚎，嘴角顿时扬起。
有个医生从病房里逃脱，头发凌乱身上都挂了彩，脸上写着死里逃生，看到黎然，眼睛顿时发光，就像看到了救星。
“看到你简直是太好了！”医生跑向前，紧紧箍住黎然的胳膊，一个劲的往病房里拖，然后催促道，“你赶紧施动你那神奇的魔法，让老太太变得听话又可爱吧！”
黎然忍不住想笑，进了病房，里面的两个小护士瞪大了眼看着自己，几乎喜极而泣，那模样就像是看到天使降临，黎然觉得自己是身上一定是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就还差一根魔法棒。
老太太穿着病号服，佝偻着背，她双手举着拐杖，甩了一个漂亮的圆弧，还是连续的，让他想起了飞机上的螺旋桨，老太太这功夫是跟孙悟空学的吧。
黎然走过去，拿走了老太太的金箍棒，笑道，“精气神这么好！”
老太太看到黎然顿时就不闹了，医生和护士相视一笑，脸上的笑灿烂洋溢，有点像超级英雄拯救世界后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们撑着肩揉着腰，一起快乐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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