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插了彩毛又怎么地,野鸡还是野鸡,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听说大爷跟大太太要给崇和少爷议婚事了,肯定不能把她留到正房太太进门,像什么话!”
一句句污言秽语,时时刻刻在钱姨娘的耳边回荡着,她完全分不清究竟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几乎要被这些话逼疯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她不敢出门,只敢小心翼翼地缩在阁子中,好似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她的背后,极尽轻蔑的嘲笑她,唾弃她。
谢崇和开始还是心疼钱姨娘的,不断地为她请着大夫,可每一位大夫来后,却都诊不出什么病症来,眼看着钱姨娘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虚弱下去,娇艳的脸蛋也枯萎了,谢崇和的眼神中终于生出了几分不耐。
钱姨娘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她实在太害怕了,害怕失去这谢家大宅中,她唯一的庇护,于是她强打起精神,在谢崇和的面前尽量遮掩着病态,只求能够再多留他一会。
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又是几番光影变幻,画面再次静止时,钱姨娘正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在她所无法看到的地方,黑色的长舌继续舔、、舐、、着她的耳朵,肩头的肉脑袋也生出了五官,神态诡异嘲讽,软塌塌的白布身体整个挂在她的身后,紧紧地勒着她瘦弱的身躯。
“你怀孕了……”
这一次,那黑舌发出的声音不再刻薄,而带上了一股诱导的味道。
“你有了大少爷的孩子,这是件好事。”
“你该让谢家所有人都知道,你怀孕了。”
钱姨娘的麻木的眼眸中,似乎徒然生出了一点光,她枯瘦的手激动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嘴唇微微抖动着,露出了僵硬地微笑。
“我怀孕了?”
“对,对,我怀孕了,我要让大少爷知道!”
钱姨娘的声音中的喜悦几乎已经变成了癫狂,她匆匆地对着镜子,梳理起自己蓬乱的头发,然后从衣柜中精心选出一件衣裳,几步便跑出了小阁……
画面再一次变化,房间中是钱姨娘与谢崇和歇斯底里地争吵,这段争吵的最后,谢崇和愤怒地将钱姨娘推到在地,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钱姨娘虚弱至极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推搡,她久久地伏在地上,黑色的血从她的额角渗出沾染了青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瘦到脱形的脸。
而就在这时,黑色的长舌再次蠕动起来,贪婪地舔着她的耳廓,而后发出令人绝望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吗,钱姨娘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是装的!”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这种蠢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你们可别说,我看就算她能生出来,谢家还不一定肯认呢!”
钱姨娘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地开合着:“怎么会……我怎么会没怀孕呢……”
“我明明有孩子了……我和大少爷的孩子……”
那黑色的长舌似乎听到了钱姨娘的喃喃,它流着涎水的舌尖微微抬起,转而又调了个弯,继续添着钱姨娘的耳朵。
“你是怀孕了。”
“是你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
“你的孩子没了!”
“他没了!”
地上的钱姨娘猛地睁大了双眼,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双手狂乱地护在小腹上。
“不会的!我的孩子还在这里,他还在这里!”
黑色的长舌似乎在看一件极好笑的事,它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而后用更为恶毒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他就是没了!”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是你让他无法出生的,是你害死了他!”
“啊--”钱姨娘不断颤抖着,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口中不断发出难以分辨的哀叫。
良久之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在冰凉的地面上,彻底没了气息。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钱姨娘独自死在了小阁中,黑色的舌头最后意犹未尽地舔舐过她的耳廓后,才慢慢地拖着它的脑袋与身体,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叶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他没有颤抖,也没有流泪,只是感觉心口凉到了极点。
叶鸽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仇恨,才会让他选择用这种方式,生生折磨死一个女人。
谢臻慢慢地伸手,将他抱在怀中,无言地温暖着小鸽儿冰凉的身体。
钱姨娘已经变回了之前女尸的模样,但她好似并没有从旧日的幻影中走出来,只是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又坐到了凳子上。
昏暗的光照在她可怖的脸上,但看在叶鸽眼中,却再没了之前的恐惧。
房间中,一时没有任何人说话。
良久之后,钱姨娘才抬起手来,徒劳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而后转身看向谢臻。
“东西,你找到了。但是,我要的是人。”
“是谁把它放到我房中的?”
谢臻稍稍松开叶鸽,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匣,黑色的舌头依然在蠕动着,但他却并未多看,而是直接捏住了充作脑袋的那块生肉。
叶鸽随着谢臻的动作看过去,之间那生肉在他的手中不断呲啦作响,黑色的舌头也开始痛苦地扭动。
片刻之后,黑色的舌头啪叽一下,无力地掉到了地上。而那团生肉,却已化作了一滴血液,悬浮在谢臻的手心。
“这就是制偶之人留下的血。”
谢臻低声轻言,而后将那滴血送到了钱姨娘的手上。
钱姨娘怔怔地看着它,像是恨极了,又像是恨过了。半晌之后,随意地一挥,又将它送回到了谢臻的手上。
“我累了,不想去找了,你直接告诉我,这是谁的血。”
叶鸽也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谢臻,他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谁的血,会是……谢崇和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谁的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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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镜中女尸(十五)
谢臻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那滴血在他手上悬停着,像一颗惑人的黑珠。
忽而,谢臻的手合拢了起来,将那滴血紧紧地攥住了,之后一个声音从他的手间传出,叶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你,不该进谢家的。”
那声音,叶鸽算不上熟悉,但他却真真切切地听到过。
就在年三十的那个夜晚,就在暖阁中的酒席上,这个声音……还曾谆谆地劝他跟谢臻快些入席。
是大太太。
叶鸽闭闭眼睛,他怎么都想不到,那个总是笑得一脸慈和大太太,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或者说,那所谓的慈和已经成了她摘不掉的假面。
谢崇和想要接歌女进门,她笑着同意。谢崇和为钱姨娘请医问药,她帮着款待出资。就连谢崇和无力主办的后事,她也妥帖接手。
一桩桩,一件件从不失大家风度,从不改慈和的面孔。不管钱姨娘是生是死,是进是退,大太太依旧是谢家待人宽厚的女主人,依旧是对谢崇和事事依顺的好母亲。
“是她……”钱姨娘突然笑起来,带着七分怨恨,两分了然,还有--最后一分庆幸。
铜镜之中,一切扭曲地感觉不到时间哦流逝,叶鸽并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直到房门处传来了轻轻地响动。
是谁?
叶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他并不清楚女尸是只将这个卧房融入了铜镜之中,还是连带整个小阁都融了进去,只是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人进来吗?
果然,女尸的面容上也显现出了诧异的神情,随后铜镜所带来的暗黄色调如水一般,迅速褪去,所有的家具物件又变回了之间破烂混乱的模样。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了。
“三,三叔。”来的人,竟是谢崇和。
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身上穿着套西装,看起来与幻影中几年前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抬头看向谢臻时,眼神都是虚的,好不容易硬挤出点笑容来:“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谢臻并没有说话,只是挑着半虺杆,上下打量着他。
谢崇和被他这么一看,越发地不自在了,双手插进裤兜中,继续笑道:“这原是我住过的地方,都荒了两三年了,您……”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谢臻没有继续听下去,直接打断了谢崇和的话。
“我,我……”谢崇和试探着看了谢臻一眼,然后说道:“这里曾经住过我的一位妾室,近来我有些想她,所以就回来看看。”
叶鸽听了谢崇和这番话,又想起刚刚铜镜中的幻影,不禁皱皱鼻子,那钱姨娘活着的时候,他便早已厌烦,如今死了却又来装什么长情呢。
“你有些想她?”谢臻轻轻吸了一口烟杆,淡淡地白烟在两人之间散开,他的眼睛却始终审视着谢崇和。
“是,是呀,”谢崇和点点头,神情上作出几分忧郁,长叹着说道:“那时我到底不知事,没能好好照顾她,害她病死在这阁子里,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封进了铜镜里?”谢臻的语气依旧平淡,可他说出的话却像惊雷一般,在叶鸽与谢崇和耳边炸响。
叶鸽惊讶地抬头望着谢臻,谢臻却用眼神示意他稍安毋躁,转而又看向谢崇和。
“三,三叔您在说什么?侄儿不太明白。”谢崇和脑门上霎时便布满了汗珠,揣在裤兜里的手,也忍不住又拿了出来。
“行了,不必跟我绕圈子了,”谢臻在一旁的桌面上,轻敲几下烟杆,直截了当地说道:“是你把她封进铜镜里,也是你把铜镜送到我那里,对不对?”
思念故人回来看看?如何便能这般赶巧,正好被他们碰见呢。起先谢臻也不过想试探一番,可如今谢崇和的这番反应,便是不打自招了。
“三叔我……”谢崇和本来还想再推诿几句,但被谢臻那么一看,索性一咬牙直接认了下来:“是,这些事都是侄儿干的……但,我也是没办法啊,三叔您是有本事的人,还请您帮我一把吧!”
叶鸽虽还未全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着谢崇和这般模样,便厌恶得厉害。原本他只以为谢家出了个荒唐无能的谢崇祖已是罕见,却不想表面看起来十分有为的大少爷,实际也是这般糊涂。
谢臻对着自家的这些后辈,也生出了几分失望,但到底是事关叶鸽与女尸之事,他还是耐下性子,开口说道:“你既是想要我帮忙,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讲来听听,若再有半分隐瞒,凭你是谁,我都不会管。”
“好,三叔,我说就是了,”谢崇和一听有希望,立刻把那些憋在心里好些年的事都倒了出来:“这话要从我那妾室病死说起。”
“她生前举止上就多有疯癫,没想到……死后居然就变成鬼了!”
“变成鬼?可是你亲眼所见?”谢臻微微颦眉,想那钱姨娘的死法,其实死后变成鬼也不无可能。
“那,那倒没有,”谢崇和的语气又弱了几分,但他立刻又咬定:“但是当时在这阁子里伺候的丫鬟都看到了,那段日子闹得整个谢家都乌烟瘴气,必定是有的!”
叶鸽听了险些气得瞪眼,说到底又只是一个“听说”,这风言风语害人还不够吗!
谢臻安抚地顺顺小鸽儿的后背,嘴角噙上了冷笑:“行了,你继续说吧。”
谢崇和也感觉到谢臻似乎动了气,忍不住擦擦头上的汗:“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敢再去烦父亲和母亲了,就四处托人去打听得用的道士和尚。”
“起先来的几个,钱骗了不少,但总没什么用……”
听着谢崇和又要长篇大论地说下去,谢臻终于没了耐性,细长的眉眼一睨:“直接说,那铜镜是怎么来的,你又是怎么用的。”
“哎,好,”谢崇和又用帕子擦了把汉,才说道:“我那时实在是没办法了,正巧着有日上街时,碰到了个游方道士,我本不想多搭理,谁知道他三言两语就把我身上的事全说了出来。”
“我一听,就觉得遇到高人了,然后就赶忙问他该怎么办,他就给了我那面铜镜。”
说到这里,谢崇和又顿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回忆后面的事,但谢臻可没那么好糊弄,又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谢崇和便立刻又说起来:“他,他让我去挖出那妾室的尸首,然后把铜镜摆在她面前,照上三天,然后再把镜子还给他。”
那时候,距离钱姨娘下葬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等谢崇和把她挖出来时,人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也难怪铜镜中的钱姨娘,会是那般模样。
“我按着他说的去做了,用镜子照了她三日后,家里果然没再出过事。我便想着,这镜子也是个灵物,就跟那道士开价,留下来说不定日后还有用。”
“却不想,那道士跟我说,这镜子原本确实是一件镇阴的灵物,但自收了我那妾室的魂后,就成了件大凶器,若留在我这里,只怕会整得我家宅不宁。”
“于是你就将铜镜还给他了?”谢臻听后,又问道。
“他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敢不给。”谢崇和苦着脸,他知道谢臻又要问什么,便直接说了:“我把镜子还给了他,然后那个道士他就不见了,我原本以为这事终于可以了结了,可谁知……就年前几日,那镜子却突然又出现了!”
“出现了?可是那道士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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