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棋收把五指蜷在了手心:“没看过,讲了什么?”
站姐:“之前聊天记录刚曝光时,娱记们都堵不到言明,那个薇薇本事大,灵机一动启程去深挖言明的家乡。她在那边采访了很多人,据说还打算采访言明的父母,但没找到人。”
她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机,找出了视频链接给楚棋收看。她把进度条拉到了五分钟后,只见一个年迈的老者出现在了屏幕上:“他不是我班里的学生,但我记得他,他学习很上进,以前还跟着家长一起学射击,参加比赛,迷倒了学校里很多女学生。后来啊……后来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拍电视剧,可能是因为人长的帅吧。”
又采访到了言明以前的邻居。那皮肤黝黑的老妇门牙掉了两颗,稍一说话就漏风:“我知道的呀,明明的妹妹丢了以后,他父母天天吵架,哪还有心情再带他打/枪。后来明明高三离家出走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一年他出名了,父母就跟着搬走了。”
“他以前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他成绩很好的,常常考年级第一。”
“听我表舅家的姑妈说,她以前和言明做过邻居,言明出道前特别花心,女朋友不断。”
“听说他成绩也没有很好,那些分数都是抄同学答案抄来的。”
在信息透明化的网络时代,没有网友扒不出来的个人隐私,也没有网友编造不出来的谎言。尤其到了明星身上,隐私也几乎不算隐私了。家人、同学、老师、邻居,甚至只是和言明在同一个城市居住过的人,都能肆意被网络曝光。
楚棋收沉下了目光,说:“去参访无关人员,不太好吧。”
拿着手机的站姐啧了一声,耸了耸肩:“没办法,明星是没有隐私的。要我说啊,这就是通告费八千万的代价。给我八千万我也乐意被人这么扒。”
楚棋不愿再继续看下去,他下意识往后躲,后背压到了包里某样柔软舒服的东西,那是言明下午送给他的坐垫。
言明很贴心。在楚棋收眼里,他是一个完美的男朋友。帅气,温柔,会顾及对方的感受。他好像永远都知道要怎么保护楚棋收,可是他永远无法保护自己。
楚棋收无心再观赏台上的节目,也不敢再抬头看娱记录下的采访,周围的动静在此刻仿佛被消音了,他的眼睛里耳朵里,只剩下台上那一个人。这时评委席中有人说了什么,言明就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那是艺人最标准最机械的笑容。嘴角弯弯的,眉毛也是弯的。
楚棋收想立刻把言明抱在怀里,亲吻他额角的头发。
早上六点,天还未亮,第二期录制结束。言明卸了妆回到酒店套房,楚棋收远远地跟在他和王筹身后。
他走近了,关上门,发现言明眉头紧锁,视线正凝视着手机屏幕。
楚棋收问:“出什么事了?”
一旁的王筹抢答,他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有媒体半夜跑到言哥的高中老师家扒窗户!这帮垃圾人,实在太缺德了!”
第五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最后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修改,看这一章之前可以先清一下缓存看看前面的有没有漏掉。
言明估计也被这些娱记烦到了,盯着手机愁眉不展,愁绪里还带着一分无可奈何。
他说:“等天亮了我找时间打电话给老师道个歉。”
楚棋收:“我看到采访了,他们好过分。堵不到你就堵你的邻居和老师。”
而且竟然还找了几个嫉妒言明的蠢直男在镜头前面造谣,说他考试作弊,乱搞男女关系。
楚棋收气得不行:“言老师,我帮你找个律师团,我们去告他!”
他半夜睡醒了以后没怎么打理发型,随便用梳子沾水抹了两下就出门了。那一头黑发到现在愈发蓬松,发旋四周的头发已经卷了一圈,还翘起了两根呆毛。
这副又气又呆的样子透着别样的可爱。言明脸上那抹愁容逐渐变淡了,他伸手捋了捋楚棋收的后脑勺。
王筹:“你别紧张。言哥早有准备,之前就让我找好了律所,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把证据收集齐了咱们再告,不给他们在法庭上狡辩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楚棋收放心一点了。
第二期录制任务已经完成,参加节目的嘉宾们陆续离开,王筹也开始麻利地收拾行李。三人一同上了保姆车,由于没到上班高峰期,道路十分通畅,王筹迅速把他们送回了言明家,之后便开车走人了。
楚棋收还剩下一天的假,原本想着今天早上言明也未必能录完,所以多请了一天,现在正好能用来享受二人温馨时光。
他在那儿一天两夜统共睡了有二十个小时,如今清醒得不得了。但考虑到言明可能已经被节目组累得心力交瘁,他猜测对方今天多半要补眠。
他问言明:“你睡觉前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给你做。”
言明:“我不睡。最近钟点工阿姨请了一周的假,我想先打扫一下卫生。”
楚棋收低头看向面前的茶几,他后知后觉地观察到,桌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言明为了准备节目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他说不定也和楚棋收一样,有着在脏乱差环境里睡不着的洁癖。
楚棋收很理解他:“那我们一起打扫吧。”
在假期里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打扫卫生也不错。言明一开始没同意,不想麻烦他,但在楚棋收执意要求下,最终两人划分了一人一半的区域。楚棋收负责拾掇楼上,言明则在楼下吸尘擦桌子。
楼上只有言明那间卧室是住人的,其余的不是暂时闲置就是变成了储物间。他的任务主要是在言明卧室清理地毯还有换置床品。
清理地毯需要吸尘器,吸尘器言明正在拿着用。楚棋收只好先换床单被套。
两个月以来言明经常在他面前换置这些东西,每次他来言明家,第二天起码床单得换一次。楚棋收闭着眼都知道这些玩意放在哪只柜子里。他两臂一伸,被褥一滚,熟门熟路地换完了床上四件套,抬表看了看才过去五分钟,能听见楼下的吸尘器仍在呼呼作响。
要不要整理一下隔壁呢?
隔壁无人居住,钟点工过来想必也不会打扫得多么认真。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言明擦擦隔壁的灰吧。
楚棋收到洗手间洗了块湿抹布出来,推开了隔壁卧室的房门。这间卧室有点像书房,里面有一架摆着文件和书籍的书架,还有个家用打印机。但除此之外,大半房间都堆满了装着杂物的纸箱子,因此更像是储物间。
里面灰尘不如楚棋收想象的多。纸箱子他是没办法收拾了,但书架打印机这类物件擦几下总归没问题。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是芒芒。
他放在耳边,说:“喂?”
那边的芒芒刹不住车,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楚哥!你的站子要被永久关停了!!”
楚棋收一时间没意识到:“什么站子?”
芒芒提醒他:“哎呀就是你给潘栎开的那个站子,‘陌上良人’!”
“关了就关了吧。”楚棋收末了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会被关停?”
芒芒:“我刚刚看了看,好像她们说,自从你走以后,粉丝发现出图风格行事风格大变,推测出来是皮下站姐换人了,然后这站子摄影水平不行,还一直卖没啥质量的周边捞钱,捞了几次后潘栎粉丝不买单了,开始团结起来举/报抵制,抵制到现在已经三个月,站子渐渐撑不下去了,今天早上就挂了公告,说是从此以后停止更新。”
她说完了之后,电话中就只能听到徐长的气音,呼吸声绵延不绝,唯独没有听到楚棋收的回答。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淡淡地说:“哦。关了也好。”
芒芒气不过:“楚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是你两三年的心血啊!就让他们这么白白糟蹋了?潘良把你的站子要过去根本就没想过要认真经营,如今他不缺粉丝拥趸,他只想着用它赚钱!把站子的血喝了肉吃了,骨髓吸光,他就不要了。”
楚棋收又何尝不知道呢?潘良的队友郁维曾告诉他,他们公司接手“陌上良人”后便开始贩卖周边,粉丝失去信任纷纷取关,当时他就已经早早预料到这一结局。
一点也不奇怪。
可有预料总归只是有预料,如今亲耳听到站子关停的消息,他心里并不好受。
芒芒说的对,这毕竟是他两年的心血。哪怕是花两年时间养条小狗,现在也该能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了。
算了。
算了,就当是一片心血喂了狗。
楚棋收垂下眼睑,睫毛遮挡住了他落寞的眼神:“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这样吧。”
他的声音好似沉到了炙热又平静的铁水里,乍一听上去似乎非常沉稳,但再仔细捉摸两下,就能察觉到里面有密实的情绪在翻涌。
芒芒愤愤不平,她不愿就此罢休:“不能这样算了。楚哥,我跟你一起去问潘栎要钱!他用你的站子白白吃进去那么多,不光如此,他、他妈的他还绿你!现在总得吐一半出来算作你的精神损失费。”
楚棋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那么一分讥讽和嘲弄,不知道是在笑她的话还是在笑傻逼的自己。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稀罕。”
不等芒芒开口,他迅速挂上了电话。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团湿抹布,在打电话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手指在不断收拢绞紧。抹布被他绞出了水,水渍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他连忙蹲下将地板擦干。
他的小腿不小心压到了打印机的电线,有一段电线原本挤在书架的某处夹缝里,现在被他的腿一下子扯了出来。
一同被带出的,还有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是那种塑料材质,摸上去滑溜溜的,楚棋收想把它放回去,然而他稍一朝那透明塑料下的封面瞥去,就愣住了。
“V大欢迎你”。
这是……
太眼熟了。
有一个猜想在楚棋收心里滑过。他未有迟疑,直接打开了文件袋,拿出了那封A4纸一般大小的信函。这封信已经被拆开过。
那年高三暑假,楚棋收收到过一模一样的信函——V大邮寄给他的录取通知书,被整齐地封存在EMS文件袋里。
这会是言明高三那年收到的么?还是别的人的?……
按照言明和鹿导聊天记录的时间来看,他们两个应该是同届。
楚棋收忽然想起那次在前往青岛的飞机上,言明曾问过他,他是不是V大的学生。
他回答“是”。
那么,言明也本该是V大的学生吗?
楚棋收把这封信打开。摸到了信封里那张录取通知书。校长龙飞凤舞的签名,鲜红的圆印章,还有土气的配色,和当年他拿到的那张如出一辙。
正中央印着两行正楷。
“温砚明同学:”
“您被我校软件工程专业(类)录取,请于2016年8月31日凭本通知入学报到。”
楚棋收呆滞地望着这张彩打的信纸,睫毛和指尖都在不停地颤抖。
岁月已经将这张纸磨得比最初时要薄了一些。
当时在飞机上,言明又问他:“你是什么专业的?”
楚棋收一开始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言明不熟,对方这么问很像在查户口,后来楚棋收放下了戒备心,告诉言明:“我的专业是软件工程,今年就要毕业了。”
言明听到后目光放得空远,没什么反应。楚棋收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当时对方的眼睛里装满了复杂的情绪,只是他没有发觉。
也许。也许他们两个能在学生时代的青葱岁月里,互相问候一句:“你好,同学。”
这时楚棋收想到了芒芒方才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于是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找到了“陌上良人”的地址。站子微博已经悉数被清空,头像挂上了全黑,简介也只剩下一句“永久关停,再也不见。”
主页日期显示,这个站子到现在存续了三年有余,与楚棋收大半大学时光重合。看到跃然于眼前的漆黑头像以及空荡荡的页面,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开始怀疑那些时间都去哪了。
网络上最有力的时间凭证如今在他眼前被彻底抹杀,一点一滴化为乌有。黑色头像似乎在一时变了模样,它张开了嘴讥笑起来,笑他遇人不淑,哦不,笑他被命运愚弄。
世上许多人在年岁渐长时,都幻想过到十八岁那年重活一回,或出于不甘,或出于懊悔,但世界上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
楚棋收想,即使他有幸得到了后悔药,他有幸发明出了时光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因为他无法遇到言明。那个叫温砚明的男孩在最开始就被迫选择了另一条岔路。楚棋收不管怎么抉择,都只能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
原来他们的故事开端,不是相遇。而是错过。
第五十一章
楚棋收凝视着手里这张单薄的录取通知书,倏然想到了许多事情。
光阴倥偬,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年他被保送到了V大。
开学典礼上校长发言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仅和他住了一年寝室那几个室友他也忘记了脸。这时他再感慨造化弄人,好像显得有些迟了。
言明如今早已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频繁出现在各大知名影视栏目里,兴许人家现在还在心里庆幸当初没有去V大报道读书,要不然现在毕业了也多半要和众多同学一样在高耸的写字楼里加班当码农,拼死拼活劳碌一年的工资还不如主持一期选秀节目换来的报酬。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任何人在青葱岁月里做出的任何选择,都足以改变滚滚而来的一生。如同浩瀚夜空中的星子,可能今天看上去只比昨天偏离了一枚硬币那样窄的距离,实际上已经位移了十万八千里。
他应该庆幸。庆幸在背离了无数个十万八千里之后,他们还能重新相遇。
然而楚棋收坐在地上这么劝自己劝了半天,心里那口不甘的闷气依然没有消失。他把录取通知书塞回原位,拎着抹布急冲冲跑去了客厅。言明听见了他踩在红木楼梯上的沉重步伐,停下手里的吸尘器,转过身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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