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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魏然身上，魏然掐着掌心，勉强定了定神，道：“舅舅，师尊，我，我就是对那法阵好奇，就想来看看。”
丁升抱紧手臂尖利地叫道：“你，你胡说，你带着剑，你就是想杀了我，然后拿走我的东西。你……”
他忽然激动起来，“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大哥？是不是你！你不想我查这件事，想杀我灭口！”
魏然道：“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我……”
他不敢看魏平的眼睛，低着头“我”了半晌，才道：“我是见你们商议的事已经在门内传开了，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带着剑来的。我其实是想保护你的。”
段离笑道：“编，继续编。”
“你！”魏然想要发怒，但眼前的形式显然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压抑着脾气装可怜：“柳成蹊，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当初你被歹人陷害，我确实欺负过你，可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冤枉的呀，我……”
段离转开目光，好像觉得看他一眼都辣眼睛似的，他对魏平，戚和等人道：“我们此行去花都镇，除了解救人质外，还有另一个收获。我发现魏然见了那魔族后，神情恍惚，一路都不在状态，待那魔族身死，却是悄悄松了口气。他们之间似是有些瓜葛。”
魏然怒道：“柳成蹊！你不要血口喷人！”
段离不理他，继续道：“还有白日在厅中，当魏然听说丁义的遗物中有一块画着法阵布片的时候，那脸色可是十分精彩。我观他看丁升的神色，就想着他晚上可能会动手，所以才托人给几位长老送信。没想到，魏师弟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他喊魏师弟的时候，语气不那么严肃，倒像是嘲讽。
魏然死鸭子嘴硬，仍不肯承认，他一口咬定段离是污蔑他，并让段离拿出证据。
相较于魏然的气急败坏，段离要放松的多，他轻声道：“魏然，你莫不是觉得，那残缺的法阵，真的无人认识？”
魏平面部肌肉猛地一抖，这才终于慌了。
戚和道：“哦？蹊儿，莫非你认得？”
段离点点头，毫无心里压力地将碧灵仙君搬了出来：“我曾在仙君那里见到过，此阵名为七煞召魔阵，顾名思义，这是用来召唤魔族的。此为禁忌的邪术，按理说早已失传。”
顿了顿，又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将碧灵仙君叫来，一问便知。”
听他的语气，就好像碧灵仙君是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喽啰。殊不知，这仙门中，很多人穷极一生，都见不了碧灵仙君一面。
段离的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一声闷响，原是魏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如此反应，说明段离说的是对的。
雷凯仍有些不能相信：“然儿，难道你、你真的是因为丁义发现了你拥有这个东西，你才将他杀了灭口？”
戚和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忽然道：“魏然我问你，十一年前，蹊儿的事是不是也与你有关？那日孤峰上的魔族，是不是你用七煞召魔阵召唤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雷凯不乐意了，这是多大的罪名啊，可万万背不得。
他想要为爱徒辩解两句，说他当时可能没来得及用。可当他看清戚和脸色的时候，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第50章
戚和此时的脸色很冷，眼底压抑着深沉的怒火。雷凯知道他在愤怒什么。
丁义在天昭门内虽不算拔尖, 但在师兄弟口中的风评都很不错。
这样一个人为了提升修为去偷丹药, 很多人都不相信。可人已经没了, 死无对证，而且所有的迹象都显示，这事就是他干的。
可如今, 在丁义的遗物中发现了召唤魔族的邪术的碎片, 这碎片还与魏然有关。
丁义是目睹柳成蹊勾结魔族、残害同门师兄的证人, 可他在作证没多久后就出了事, 且死因蹊跷。只怕任何有脑子的人, 都会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
更不要说戚和，他对柳成蹊的疼爱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完全是拿他当亲儿子待得, 他又怎能忍受，其他人害了自己的徒弟。
虽然现在柳成蹊还好好地，且遇到了大造化, 但当初他所受的伤害, 是不可能消失的。
雷凯也忍不住回忆起来，丁义是在柳成蹊受到处罚后没多久才出事的。
那么丁义是不是察觉到不对, 悄悄回了孤峰, 无意中发现了那块碎布片？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此事上报，就感觉有人盯上了他, 所以他匆匆将东西藏了起来，最终却还是被害了？
这么一想, 雷凯只觉心底悚然，因为他发现只有这样，才能将事情解释的通。
他看着穿着一身夜行衣的魏然，有些急切地道：“然儿，你说，丁义是不是你害死的？还有这七煞召魔阵，你告诉为师，你还没来得及动用，是不是？那日孤峰上的魔族，跟你无关的 ，是不是？”
说到最后，他的话音里几乎带上了哀求之意。
楚岚也在看魏然，他拳头紧握，眸光发沉。
当段离点出七煞召魔阵的时候，魏然就已经彻底慌了，他只看见雷凯急切的跟他说话，一时却无法分辨他说的是什么。
魏平冷冷地打断雷凯，道：“雷师弟，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要继续欺骗自己吗？”
雷凯眼眶发红，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一旁的林素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抓住戚和的胳膊，语音激动道：“戚师兄，幻幽之境被封了，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些魔族是如何出现在人界的，你说，如果靠七煞召魔阵召来魔族，这魔族再与魔界里应外合的话……”
戚和正处在愤怒的边缘，只想为徒弟讨一个公道，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听林素然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
段离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有些慑人，他弯着嘴唇，眼底却无笑意：“那么，这七煞召魔阵是谁交给魏然的？”
现场登时一静。
是啊，这种邪术，寻常人手中肯定没有。
直到现在，魏平，戚和他们才切实的感觉到，仙门中真的存在叛徒，且能力只会高不会弱。这让他们心头难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魏然身上，那魔族若真是他召唤出来的，那他就将是整个人界的罪人。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到了这一步，雷凯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然儿，你说话呀。你说这事不是你做的。”
魏平将剑收回，冷冷地看了魏然一眼，道：“来人，将魏然压下去，关入水牢。待我禀明明光宗，再行处置。”
一听到明光宗三字，魏然身体一震，眼神终于重新有了焦距，他彻底崩溃了。
他不再保持沉默，而是膝行上前抱住魏平的双腿叫道：“舅舅，舅舅，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你不能将我交到明光宗，他们会处死我的。”
魏平神色冰冷，眼底涌动的俱是怒火与失望，他一脚踹开魏然：“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来人，压下去！”
雷凯欲动，却见魏平用剑抵在了他的胸前，他只好停下脚步。
魏然挣脱前来拉他的弟子，重又扑向魏平，“舅舅，舅舅，我只是想变强而已。我不知道那是召魔阵，真的，给我法阵的人，他骗我，他说这阵法可以让我变强，我真的不知……”
魏平额上青筋暴起，再一次将魏然踹开：“你不知道？那魔族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你总该知道你做错事了吧？那时你若说实话，还有机会补救，可事发后你在哪里？柳成蹊被冤枉，替你背锅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真的知道错了吗？既然知道错了，为何又杀丁义灭口？难道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不对？”
魏平每质问一句，魏然的脸色就白一分。
魏平剧烈的喘了口气，忽然沉默下来，那一刻他的脸上显出深沉的疲惫：“魏然，你爹娘去的早，我便将你接到身边教养，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随着魏平这句话落下，魏然终于被拖了下去。
见事情已无回转的余地，魏然叫道：“舅舅，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而已。还有那柳成蹊，只能怪他多管闲事，他若不去孤峰，这事根本就牵连不到他，那丁义也是要死在魔族手里……”
听到这里 ，楚岚终于忍不住了，他厉声道：“魏然，我师父当日若不去孤峰，你早成了那魔族手下的亡魂了！他到了那里，你才有机会逃走。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魏然，你枉为人！”
这还是段离第一次听小徒弟骂人，不由怔了一下，随后他抬手摸摸楚岚的头，道：“嗯，骂得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害师父修为被废的凶手终于抓住了，从方才开始，楚岚就一直忍着，忍着不哭。
可当段离那只不怎么温柔的手抚上他的头的时候，楚岚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段离的腰，闷声哭了起来。
段离没想到楚岚会扑过来，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抬手不那么温柔地拍拍楚岚的后背。
就在此时，他感到垂在身侧的手背上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上面。段离抬手，就见手背上有一滴晶莹的水珠。
段离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抬起另一只手，又觉得行动不便，最后“呼”一声吹在手背上，将那水珠吹落下去。
段离仰头看着天，想了一会儿，道：“徒弟，今晚要不为师陪你睡？”
楚岚长大后，段离就很少跟他一起睡觉了。现在听他提起，楚岚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嗯。”
他今夜，真的不想一个人。
戚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眼眶也隐隐有些发红，没说什么话，只拍了一下段离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察觉到有人过来，楚岚也不好意思抱着段离不放，他松手，后退一步，一时不太敢抬头看段离。
他都这么大了，还趴在师尊怀里哭，怪丢人的。
段离倒没觉得有什么，他问楚岚：“痛快了吗？”
楚岚摸着通红的鼻尖，嗯了一声。他闷了这么久，这一通发/泄，真的很痛快。
段离道：“还有更痛快的，等审出幕后之人，我们将他抓来，千刀万剐。”
楚岚再次点头。
戚和心里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但魏平、雷凯还在旁边，他不能表现得太开心，毕竟魏然跟他们的关系特别亲密。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戚和低咳一声，道：“别乱说话，等擒住那魔族，也是交给明光宗审理。还有，我们是名门正派，可不是凶残的魔族，千刀万剐这种词，以后别说了。”
段离敷衍地哦了一声，拉着楚岚道：“那我们就先回房睡觉了。”
魏平，雷凯几人心情沉重，今晚只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被段离拉走的楚岚，却是睡了一个好觉。
一觉到天明。
第51章
楚岚醒来的时候，段离还在睡, 且挨得他极近。
按理说柳成蹊的这具身体, 没有呼吸, 没有心跳，楚岚应该很难判断段离是否还待在这具身体里。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偏偏就能看出段离在不在。
这还是几年前, 他跟段离一起睡觉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那段时间, 有时楚岚夜里醒来, 会发现身侧的人双手交叠压在被子上, 入睡的姿势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往往这个时候, 楚岚无论发出多大的动静，段离都不理会, 就连他摸黑起夜, 不小心踩到他，段离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最初几次，楚岚心底是有些慌的, 但每到天明, 身边的人就会醒来，慢慢的, 他也就放松下来。
再后来, 楚岚就开始悄悄观察，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每当段离睡得端端正正, 那么这个时候，他都是不在这具身体里的, 相反，若他的姿势乱七八糟，那本人肯定是在的。
楚岚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师尊原本的生活有太多的约束与规矩，把他憋闷坏了，所以在人界的时候 ，他特别放纵。怎么舒服怎么来，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就像现在，段离自己的被子早已不见了踪影，不对，也不是完全不见了，至少还剩半片被角被他的小腿压着，悬在床边，要掉不掉的。
此时，段离侧躺在床上，一条腿压着自己可怜的被子，另一条腿则伸进了楚岚的被子里。
这还不够，他的一条手臂也压在楚岚胸前，半边面孔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当然，是楚岚的枕头，他的枕头是彻底没了踪影。
若段离有呼吸的话，以两人现在的距离，只怕他们的气息会缠绕在一起。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楚岚悄悄往后挪了一下，生怕自己的呼吸打在段离脸上，将人惊醒了。
离得远了，楚岚更能清楚的看见段离此时的模样，只见他长发披散在身后，双眸微闭，睡得很熟的模样。
段离用的是柳成蹊的身体，起初楚岚会觉得怪异，因为他师父的睡姿绝不会这么的……嗯，怎么说呢，大概是不拘小节？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慢慢就习惯了。楚岚清楚的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柳成蹊。
自从师父过世后，这苍茫人世于楚岚而言，再没有亲人了，对段离的出现，他是真的心存感激。
忽然睡得正熟的段离动了一下，原本放松的眉头也微微拧起，似是有些不舒服。楚岚仔细一看，发现原是有一缕发丝贴在他的颊边。
等了一会儿，见段离没有醒来的意思，楚岚就伸手帮他将那缕发丝别到耳后。段离这才舒展了眉头。
楚岚轻轻吁了口气，他将手放到被子上，尽量不发出声响。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段离睡得很安稳，好像完全不担心有人会害他似的。
楚岚先是这么想着，忽然反应过来，他家师尊这般厉害，谁能伤的了他呢。只怕刚起歹意，就被师尊拍飞出去了。
时间还早，楚岚生怕吵了段离的睡眠也就没有起身。他躺在那里，慢慢回想着这几年他与段离一同经历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家师尊呐，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天昭门，好像从未吃过亏。就连爱找茬的雷凯，在他手底下也讨不得好，这几年也渐渐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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