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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身(近代现代)——鼎儿

时间:2020-12-04 09:31:46  作者:鼎儿
  徐东程先下了车,助理连忙下车给沈栖和阮长苓开了车门。
  沈栖站别墅门口的时候,心里只有疏离和陌生,甚至有想要逃走的冲动。
  大门里跑出的两个矮矮的身影,纷纷扑到了阮长苓面前喊着妈妈。阮长苓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连忙叫自己的一双儿女叫沈栖哥哥。
  徐晓晓和徐杨是龙凤胎,徐晓晓比徐杨早出生一分钟,成为了姐姐。她每天乐趣就是吃饭睡觉打弟弟,无比羡慕别人有哥哥,听到阮长苓说,有哥哥要回家了的时候,她是最开心的。
  徐晓晓今年十岁了,小小的身影站在沈栖面前,欣喜又怯生生地喊他:“哥哥,你好呀,我是晓晓,我今年是十岁了!”
  她生怕大哥哥不知道十岁是多少,举起了双手,分开五指晃了晃。
  徐杨从衣兜里翻出一个变形金刚,有些害羞地对沈栖说:“哥哥,妈妈说了,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哥哥,那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吧。”
  眼前的两个小孩礼貌又可爱,长得粉嫩玉琢,眉眼间和阮长苓还有几分相似。
  徐杨拿着变形金刚走进的时候,沈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车门。
  别墅楼顶的照明灯突然打开,阮长苓才看清沈栖的脸上布满了冷汗,他看着两个小孩,肩膀正在发抖。
  阮长苓想碰碰他,可是她伸出手,沈栖避开了,脸上甚至有几分惊恐,避之如蛇蝎。
  徐东程和助理见此情形,连忙带沈栖先进去,吩咐佣人安排晚餐。
  徐晓晓和徐杨很受伤,他们都很喜欢哥哥,但是哥哥似乎都不喜欢他们。
  阮长苓摸着女儿的头发,对他们说:“哥哥生病了,我们要更加对他好,等他好起来了,他会喜欢我们的。”
  两个小朋友豁然开朗,原来哥哥不是不喜欢他们,他只是生病了,那么他们以后会对哥哥更好的。
  来到徐家的第一顿晚餐,沈栖从未动筷,阮长苓给他的盘子里夹了很多菜,他皱着眉看着,始终没有一丝食欲。
  佣人早就收拾好了房间,按心理医生的嘱咐,她们给沈栖的准备的房间是二楼最向阳的屋子,旁边是书房,另一侧是两个小朋友的房间。
  沈栖茫然地进了房间,阮长苓端着饭菜跟着他进来希望他多少吃一点,他心里烦躁,有些暴躁地把她推了出来,关上了门。
  站在陌生的房间里,沈栖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此刻在异乡的某个房间里,他此刻在津城。
  在徐东程说要带他回津城的时候,沈栖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正当拒绝的话要说出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周景棠。
  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即使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想在他成长生活过的城市里找寻他的痕迹,找寻最后一丝慰籍。
  津城究竟是怎样的山水,才能养出周景棠那样恣意张扬的少年郎。
  沈栖想,这是他和周景棠之间最后的联系了。
  来到津城的第三天,徐东程安排的新的心理医生过来了,她是个中年女人,气质淡雅,穿着白色连衣裙来到了徐家别墅的花园里。
  沈栖隔得远远的便见到了那个女人,他恍惚中以为看到了沈清竹,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的反应吓到了徐东程和阮长苓,他们连忙跟着上楼之后,沈栖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心理医生在门外试图和他聊聊,却只听见里面呯呯嘭嘭的声音。
  柳城医院天台上的画面一直是阮长苓心里的警钟,她没有心理医生这么冷静,下了楼便叫佣人拿备用钥匙来开门。
  入眼的是满地的狼藉,台灯和书架摔得杂乱不堪,沈栖蜷缩在角落里,瞳孔无神地靠着墙,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墙。
  阮长苓哭着上去抱着他,用手挡着他的头,他依旧像是没有意识一样撞着她的手,指节生疼。
  “妈妈……妈妈……”
  “妈妈……”
  沈栖喃喃自语。
  阮长苓哭得更厉害了,她知道沈栖叫的不是她,他叫的是沈清竹。
  后来徐东程知道了,沈栖害怕一切和沈清竹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同样穿着白裙的女人。他换了一个心理医生,姓白,是一个中年男人,微胖,穿着灰色西装,是一个很有亲切感的人。
  白医生赶来的时候,沈栖仍然蜷缩在墙角,谁也劝不出来,他是关闭了自己的耳朵一样,谁说的话都不听。
  沈栖已经无法正常交流了。
  后来白医生开了一大堆药,嘱咐阮长苓按时给他服用。
  同年七月底的时候,徐东程想着给沈栖安排学校继续上学了,他和沈栖商量,无异于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便把学校联系好了之后把沈栖送过去。
  按时规律用药后,沈栖已经很少再产生幻觉幻听了,只是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和外界接触。所以当徐东程提出让沈栖继续上学的时候,阮长苓是很同意的,她希望沈栖可以走到人群里。
  徐东程联系的学校是津城的一所贵族私校,沈栖到了学校门口怎么也不肯下车,就这么僵持着。
  阮长苓细心地哄他,却收效甚微。
  他突然开了口:“我不去,我不想去。”
  这是大半年以来,沈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去他的学校,阮长苓想,不去就不去了,她带他回家。
  去学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徐东程却心中有了疑惑,他看得出来沈栖对学校的抵触和恐惧,绝对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徐东程安排助理去柳城一中打听关于沈栖的事情。
  几天后助理回来了,手里是保安强迫学生的新闻报纸,以及沈栖从三楼跳下骨折的病例,还有几段一中学生的录音,里面提及沈栖的话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变态和流氓。
  徐东程拿到东西之后,气愤得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他甚至不敢告诉阮长苓。
  拿着沈栖的病例,和那些学生所说的关于沈栖在男厕里被霸凌的录音,徐东程走到了沈栖面前,对他说:“栖栖,爸爸可以告他们,爸爸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栖抬头看着他,几秒之后摇了摇头。
  不告了,有什么意义?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于自己来说,是自揭伤疤。
  沈栖看着徐东程,说:“徐叔叔,不用麻烦了。”
  “不是麻烦……”
  “不是麻烦,”沈栖说,“是我不想告了。”
  所有的伤害,一句未成年都可以推翻,有什么好告的呢?
  “别告诉阮姨,”沈栖说,“她知道了,才是麻烦。”
  她知道了,又得哭上好几天,即使不走法律程序,也会跑到柳城去和那些人扯皮。
  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第三十五章
 
  
  徐晓晓和徐杨都特别喜欢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妈妈说,哥哥生病了才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他们玩。他们想,那他们就再乖一点,再多喜欢哥哥一点,这样哥哥有一天病好了,就会喜欢他们的。
  徐杨发现,哥哥很少出门,常常在房间里一呆就一整天,偶尔被爸爸妈妈劝说着出门,也是去白医生的咨询室。
  他想邀请哥哥一起出去玩,却总是不敢开口。
  时间匆匆而逝,次年的五月份,沈栖小腿里的钢板需要取出了,他又经历了一场耗时一个多小时的手术。
  术后,骨科的医生对徐东程说:“唉,他之前本来就伤得重,手术后又没有养好,以后啊,虽然不影响行走,但是绝对不能剧烈运动了。”
  徐东程叹气,送走了医生。
  沈栖手术后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出院后近三个月,小腿上都使不上劲,一直到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才渐渐地可以正常行走。
  如医生所说,他预后不良,走得缓慢些便看不出来,但是跑步已经是不可能了,走得快了,也有些跟不上。
  腿伤基本恢复之后,沈栖第一次一个人来到了白医生的咨询室。
  他每周有固定的时间,徐东程和阮长苓不管再忙也会陪着他一起过来,风雨不改。他厌恶这种谈话,却又常常拒绝不了他们。
  这一次他想一个人走走,便坚持一个人过来,一个十八岁的人了,整天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真的很压抑。
  一年多的谈话里,白医生总是和他聊小时候的事情,聊溏沁镇,聊童年时代的事物,聊家门前的青河和柳树。有时是让他画画,毫无头绪地乱画,然后听白医生给阮长苓讲些莫名其妙的寓意。
  沈栖统统无比配合,他什么都无所谓了,生无喜,死无悲,活着不再是为了生活,只是碰巧活着,而死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阮长苓是个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女人,仅此而已。
  沈栖到的时候,白医生刚送走前面一位客人,见了他来叫助理给他倒水。
  捧着一杯热水,沈栖盯着水面发呆。
  白医生问他:“今天我们聊聊高中吧,柳城一中可是个不错的学校,有没有遇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人,或者有意思的事情?”
  不受控制地,他脑海里浮现了周景棠的脸。
  白医生终于在沈栖脸上看到一丝生动的表情了,他连忙继续问:“十六七岁的时候肯定特别有意思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沈栖低着头,难得地开了口:“上课的时候,很困了,或者走神了,后面的人就会蹬我的凳子,他大概是想炫耀他个高腿长吧。”
  白医生笑了笑,说:“那这个后桌的同学,还真是欠揍呢。”
  “是挺欠揍的,”沈栖说,“可是没人敢揍他,因为他打架很凶的。”
  白医生挺吃惊的,因为他和沈栖接触一年多了,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他在引导性地说话,沈栖常常都是沉默的。这是第一次沈栖说了这么多,而且他说着那个人欠揍,眼里却晕染着温柔的颜色。
  “方便说说,这位欠揍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吗?”白医生问。
  沈栖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然地说出周景棠的名字了,他想要说出来,却觉得心口闷着疼,只能摇头作罢。
  “他是你的朋友吗?”白医生说,“他应该是一个很调皮的同学,你很安静,性格很互补呢。”
  沈栖沉默不语。
  白医生想了想,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沈栖说。
  他喜欢他,从未说出口,却也从未忘却过。
  “跟我聊聊他吧,”白医生说,“很好奇我们栖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沈栖说:“他特别坏,霸道,凶起来的时候挑着眉,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他还很暴躁,打人很凶。他还小气,老是生气,一生气就气鼓鼓的。”
  白医生一直在细细地观察沈栖,他说这些的时候,和以往的差别很大,他不再是麻木着一张脸,眼里的情绪很深。
  他想沈栖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是一个很张扬的男孩子。对于沈栖喜欢男的这件事情,他毫不吃惊,他养母把他当女儿养大,性别意识早已经模糊不清,他喜欢男孩女孩,都是可能的。
  白医生说:“怎么听你这么一说,这位同学不讨人喜欢呢?”
  沈栖想,不讨人喜欢就不讨人喜欢吧,喜欢不喜欢都没有意义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大概是已经在他生命之外了。
  晚上白医生打电话给徐东程的时候,本着尊重病人隐私的原则,他总结性地告诉他,沈栖的性取向问题。
  徐东程和阮长苓聊了很晚,他们都明白,沈清竹害了沈栖一生,他以后不会有孩子了,注定是一生的缺憾。沈栖喜欢男也好女也好,只有他还愿意去爱一个人就好了。
  他们所求,只是沈栖能好起来。
  沈栖再次坐到白医生的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白医生再次提到了那个后桌的同学,问沈栖:“后来呢?那个同学,后来还有联系吗?”
  沈栖说:“没有后来了。”
  后来,他喜欢的少年在一个寻常天上了一辆车,和他约好了再见,便再也不见了。
  后来,白医生再也问不出关于后桌那个少年的点滴了,沈栖短暂地提及了他,从此之后闭口不谈,眼里的温柔重新淡去,又是一片漠然了。
  所有人都以为沈栖已经有所好转了,他正常的吃饭,也不再夜夜不眠不休了,常常会在花期的时候在花园里守着一枝玫瑰开花,偶尔还会和徐晓晓徐杨一起走五子棋。
  他似乎恢复如常,偶尔还会有浅淡的笑意。
  阮长苓以为自己守到了曙光,直到两年后,一个平常无奇的午后,她和沈栖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车没刹住车直冲冲撞了过来,沈栖推开了她,自己却没有要的意思。
  她看到沈栖站在原地,明明有躲开的余地,他却直直地站着,眼里连恐惧都没有。
  他眼里平静得没有波澜,甚至在车即将要撞过来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
  阮长苓愣住了,直到车停在了沈栖面前,与他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她崩溃地哭了出来,抱着沈栖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情她后来并没有告诉徐东程,只是她已经认清楚了,她的孩子其实从来就没有好转过。
  他不爱这个世界了。
  他没有像曾经那般刻意寻死了,可是他也并没有想要好好活着。他就像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活着还是死去,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届时是2005年的秋末,阮长苓心酸地发现,她的孩子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永远都是只是礼貌又疏离的阮姨。
  阮长苓一心想着弥补,她甚至放下了工作,生活的重心都放到了沈栖身上,他每天多吃一口什么菜她都放在心上,只想着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可是后来,沈栖对她说:“阮姨,不要这么……刻意地对我好,就好像您,很爱我一样。”
  “可是,您不爱我,不是吗?”
  “我只是您,曾经想要杀掉却没能杀死的孩子。”
  “不要表现得您很爱我一样。我曾经也认为妈妈很爱我,可是她爱的是她的女儿不是吗?”
  “她的女儿死去了,您的儿子也死去了。”
  沈栖说着这些的时候,阮长苓甚至不敢流眼泪,她总是觉得自己在沈栖面前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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