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呀。”
顾临川沉下脸:“能说一说他什么样吗?”
“很高,但是戴了口罩和墨镜,看不出来模样。”女孩兴奋的比划了一下,“黑衣服黑裤子,身材可好了,哦对了,还戴着帽子。”
凉意蹭的漫延全身。
这些特征都是可以随时改变的,基本等于没有。
但顾临川还是不死心的冲了出去,左右飞快一扫,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全身黑的高大身形戴着帽子和口罩墨镜,正在三家店铺之外的门口朝他张望。
将冷未冷的秋季,裹成这样的人只有那一个。
更为蹊跷的是,和顾临川对上视线后,他转身就走,脚步飞快,显然是想逃跑。
草,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顾临川捏紧拳头,拨开密集的人群飞奔而去。
电影里的闹市追逐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真实的闹市追逐令人想要骂娘,到处都是人,一步碰到人,两步撞到路边的公共实施,散步差点穿店铺的玻璃门而过。
庆幸的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始终在眼内可见的地方,并没有跑远。
七拐八绕的狂奔后,两人穿进一条小巷,顾临川终于找到机会爆喝:“芮黯!”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缓缓转身。
顾临川大口喘气,拳头捏的咯吱响,但芮黯站在那里观察他,还不是冲上去的时机。
两方对敌,讲究的是时机,他和芮黯交过手,自知不是对手。
但只要他走过来,他就有方法撂倒他。
逼仄狭窄的巷子享受不到路灯的光照,只能隐约看到对方朦胧绰绰的身影。
空气在小巷子中来回拉扯,将时间延长一秒又一秒,开始还隐约可听的嘈杂之声在越发紧张的对峙中渐渐远去,直到最后消失。
这里像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只有他和芮黯,模糊不清的互相打量。
☆、008
顾临川问:“你是芮黯?”
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模糊的剪影高大而微弱。
“跟我回去,你逃不了多久。”顾临川拿出最大的耐心对话,芮黯的实力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和平解决。
就见那个身影终于是动了起来。
要来了么?
顾临川平静而快速的将右脚移后一步,双手成拳|交叉,防御攻击兼备的姿态。
可芮黯只是朝前走了一步:“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跟你回去。”
还谈条件:“我可以帮你转告姚总。”
“和他无关。”芮黯的声音像散开在云雾之中,缥缈不清,连声线都分辨不出,“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他以为芮黯只是想避免姚克礼的责罚。
而他们两个之前根本都不认识。
“你说说看。”顾临川没有放松警惕,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语气缓和下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强调,“违反姚总规矩的也不行。”
芮黯没有立刻给予答复,两人再次对峙起来。
“组长!”的呼喊声伴随脚步飞快的靠近。
几乎在同一时间,芮黯转过身朝巷子另一端飞奔而去。
那头是中心大街,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是最天然高端的藏身之处。
功亏一篑。
但顾临川并不失望。
芮黯有事相求,迟早会再次找上他。
周尧冲过来,上下打量他:“组长,刚刚是芮黯?”
“是。”顾临川收起戒备,跟周尧一起返回,“你怎么在这?”
“有人匿名通知姚总这个时间点芮黯会在这里出现。”周尧一如既往的寡言,“裘越他们都知道。”
所里有保密要求,他已经被停职,自然是无法得知。
而派周尧而非裘越他们过来,大抵也是怕引起芮黯的警觉,他对自己显然有所了解,难保也认识1组其他人。
两人本不熟,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就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组长。”
顾临川转头瞧他,有些诧异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不要在芮黯身上放太多的个人情感。”周尧却没看他,隐入密集的人群里,转瞬不见。
顾临川疑惑了好几天。
他先前的确对芮黯有些同情,可在他陷害自己后早已不复存在,唯一想的就是抓住他,况且再如何同情,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
再者,周尧并不熟悉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也不像一个会去主动关心同事的人。
距离上次会面已经半个多月,芮黯再没出现,顾临川过上了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宅”生活。
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优越的家庭条件让他不必发愁生计问题——除了无趣,一切都很完美。
他恨不得芮黯直接上门跟他来个痛快的了断。
如果不是岑延每天坚持给他做饭,饭后坚持和他下楼散步,顾临川早就一天三顿外卖,在家宅到死了。
这天晚饭后收拾桌子,岑延说道:“你跟我一起去买东西。”
顾临川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一天吃人家三顿饭,嘴软。
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有购物中心,可岑延驱车四十多分钟来到城西的一家商场,位于老城区,商场也泛着古旧的气息,虽然外立面和内在都装修过,但跟近年来雨后春笋般冒头的购物中心相比,显然已经失去了足够的吸引力。
顾临川惊讶不已,就他所知,来这里购物的大部分是中老年人,适合岑延年龄层的品牌几乎没有。
可岑延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他只得跟上。
环视着不断打量过来的视线,顾临川忍不住偏头看了看昂着头认真观察的人。
高大匀称的身材在敞开黑色棒球服里若隐若现,笔直结实的大腿在黑色牛仔裤的包裹下呈现喷薄的力量感。
但最吸引眼球的还是他的脸。
亮如白昼的光线打下来,斧凿的骨骼分布和深邃的五官相得益彰一览无余,每个角度看过去都赏心悦目,衬在纯黑的毛衣和外套下,有种淡淡的禁欲感。
除了无可指摘的样貌,顾临川时常觉得他游离在人群之外,什么事什么人都无法进入他的眼睛,真实的世界和他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墙,不甚清晰却又泾渭分明。
如果不是每天相处,顾临川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来自外星。
大约察觉到打量,岑延转过脸来冲他微笑:“怎么了?”
真实的笑意把顾临川拉回现实,为自己的想法失笑,什么外星人,大约只是个有些内向的男孩,他也笑起来:“很多人在看你。”
岑延:“看我干什么?”仍然看着顾临川。
“你好看。”顾临川略微惊讶,“你没注意过?”
“我不怎么出门。”
岑延的声音低了点,“找不到了。”
顾临川:“你要找什么?”
“一个服装品牌。”岑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以前在那边的。”
望着那边的连锁面包店,顾临川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
根据他报出的名字,顾临川迅速在手机上搜索,然后告诉他,那个品牌早在几年前就倒闭了。
经济高度发展,市场竞争太过激烈,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岑延垂着脑袋很失落:“上次来是七年前。”
“你很喜欢那家的衣服吗?”青少年品牌,如今早已不适合他了,也许他看中的是那份纪念意义。
“是很喜欢,不过……”
他停下没有继续说,而是微微垂下睫毛,用几公分的身高差俯看眼前人,“只是来看看而已,没关系。”
每次他用低沉的嗓音说话,就会捅开顾临川泛滥的宠溺之情,下意识伸手搓了把他略凌乱的头发。
两人相视一笑。
有这么个弟弟,似乎也不错。
回到家,顾临川将酝酿了一路的想法提了出来:“咱们以后以兄弟相称,你就把我当成大哥。”
几乎是前半句落地,岑延的面色就冷了下来,直直的盯着顾临川,灯光下偶尔闪过蓝光的眸子黑沉压抑:“我不。”
“为什么?”顾临川实在好奇,“只是称呼,不是……”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
岑延双眼忽然红了一下,把顾临川惊到了。
下一秒,岑延抬脚,狠狠踹向自己家的门,竟然将木门生生踢出一块凹陷,红着眼看了顾临川一眼,转身朝楼下跑去,留给顾临川一个明显暴躁的背影。
望着凹进去大块的门,顾临川懵逼了。
这个反应是不是也过度激烈了点?
上次也是这样,也许他真的非常反感无缘无故多个“哥”,假的也不行。
望了眼表盘时间,顾临川有些后悔,赶忙锁好屋门下楼。
步出楼道,落进眼帘的熟悉身影让顾临川松了口气,还以为要花很大功夫找人,幸好。
路灯的光柱罩下来,竟然显得缩在椅子上的高大男孩有些可怜。
顾临川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可岑延没有反应,依然低着头坐在那。
他坐到旁边,低声道:“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黑乎乎的脑袋摆了摆,可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唉,谁让他嘴贱来着?没事提什么兄弟?
顾临川只得继续哄着:“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提了,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好吗?”
岑延终于抬头,认真的和他对视:“真的?”
“当然。”再提不就是没事找事,他现在都后悔死了,“绝对不会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我比你大六岁,你为什么不愿意……”
“就是不行。”冰冷的语气带着一点委屈,有种奇异的反差萌,“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好好好,不是兄弟。”顾临川怕再说下去他气的跑出去,只能先把人哄回家,“我真的错了,跟我回去吧。”
上次这么哄人还是临原小时候被爸爸骂,气的跑出去狂吃冰淇淋。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产生这么大的耐心。
最关键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烦。
好在岑延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哄好后又恢复了笑容,并且看起来心情还更好。
上楼的时候接到裘越的问候电话,聊完后顾临川准备回家,被岑延拖住胳膊:“你的手机给我看一下。”
岑延盯着手机背部看了一会,随后按住上面的品牌logo用力一压,手里多了个透明的U字贴纸。
可logo里的“U”字母分明还在。
打开瘪掉的木门,将贴纸放在鞋架上,拉着顾临川进了卧室,岑延才开口:“那是定制的窃听器。”
和logo字母一模一样,贴在上面几乎发现不了。
“你挂电话的时候手机后面闪了一下。”
这明显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你怎么会认识这玩意?”
“我研究过。”岑延睫毛微微闪了闪,“只是……弄来玩的。”
顾临川想不通谁需要窃听他的手机,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操作成功的,能接触到他手机的人屈指可数,都不具备动机。
最有嫌疑的,似乎还是芮黯,那天他追芮黯手机落在甜品店,店员捡到送还给他,那个时间芮黯同伙神不知鬼不觉的贴个窃听器完全行得通。
岑延:“扔了?”
“别。”顾临川轻轻眯眼,一个计划脑海里成形,“留着。”
这么好的条件,何不反向利用?
☆、009
时间将城市推入冬季,顾临川一直没有收到复职通知,捱过心神不宁的最初,他渐渐习惯了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
以前的工作忙碌,极少真正闲下来,他以为自己很难适应。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无限。
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隔壁那个“世界好邻居”的存在。
除了睡觉时间,两人全天候呆在一块,吃饭看电视锻炼都是同步,时不时去个电影院逛个超市,岑延也执意一道。
他其实不算开朗,话也不多,但顾临川从来不会感觉无聊,相反跟他的共同话题很多,有时一聊就是两小时。
只有一样,岑延很少碰。
晚上八点多,岑延跟每天晚上一样,顾临川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新闻,眼前一暗,吊灯熄了,察觉到沙发凹陷的动静,他头也没抬:“看新闻?”
岑延:“嗯。”
“你为什么不用手机看?”顾临川好奇了足足两个月,分明用着最新款智能手机,岑延却只用来打电话发微信,从没见他玩过其他app,“网上的新闻更及时。”
电视机屏幕上,一个端庄的主播正在陈述这一天的重大财经事件:“因为会上瘾。”
“?”顾临川索性移到他身边,“上什么瘾?”
“内容繁复,真正有用的信息要筛选,时间长了,人对混乱的信息依赖越来越强,以及内容碎片化传播,分散人的注意力。”
认真的像在做学术报告,“你不觉得吗?”
顾临川还在震惊中,就听岑延郑重其事的说:“你每天花在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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