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尺:“你说的。”
“我说的?”
“是你在进入阵法前自己说的:完了!是鬼夔的吸魂阵法。”风千尺学着当时安驰心中所想的语气,眼睛直盯着安驰。
安驰板着脸:“这是我想的,你居然对我探灵?”
探灵之术虽是简单,但因其性质特殊,极耗元气,纵是法力高强之人,也不易使用一次。不然,若是探灵那样简单,这天下之人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天下岂不大乱?
风千尺鲜少见到安驰如此认真的表情,一手托腮,淡淡一笑:“是不是因为你的一个小小昏厥,哥便大动干戈使用探灵,因而你有些感动,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安驰脸色冷转,提步便走。
“好!总是这么小气。”风千尺轻叹了叹气,表情难得认真一回:“当时听到吸魂大法,我想着你们要毒死鬼夔,鬼夔若是被毒死,而你的灵识又在那毒心里面,万一也被毒死了或毒傻了可怎么办?”
风千尺说得情真意切,安驰莫名难以适从。
深看了看风千尺,面容古怪道:“就为了一个万一?”
黑翎和风千尺曾经的对话讲过,仙门要他们两人的命。为了一个万一,用光元气,将自己的常人之身置于仙门之中,何其凶险。
“果然感动了。”风千嘴角轻勾,微笑唇越发的微笑了:“管你信不信,我当时想的就是,万一也不行。”
安驰目光平静:“为什么?”
风千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万一也不行?”
从他一个小小的昏厥开始,到后来的吸魂大法,最后又以身挡鬼夔,这一路亡命相护,到底是为什么?
“……”风千尺眼神顿了顿,听得他云淡风轻开口:“不是早说了,小黑让我照顾你,我自然不能让你出事。”
有那么一瞬,安驰觉得风千尺的眼中有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黑翎?”安驰目光深邃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黑翎没让你照顾我,只叫你助我帮他拿到皓月。”
“不是吗?”风千尺星眸微诧。
安驰:“不是。”
相比安驰的审视,风千尺的表现总是有些欠打,只见他呵呵一笑,不甚在意道:“不都是一个意思?你想想,你若死了,我如何助你?”
“说得也是。”安驰冷呵一声。当年因为黑翎的一个不开心,风千尺能找白鵺五百年的麻烦。如今黑翎明确下达了命令,风千尺当然万死不辞!想不到过了千年,风千尺对黑翎,还是那样一往情深,甘心被其利用。
安驰太他么想问一句:黑翎叫你吃始,你吃不吃?
“安驰在想什么呢?”见安驰许久不语,风千尺嬉皮笑脸道:“莫不是因为哥救了你,感动了?”
“呵。”安驰再次一声冷笑,带着低低的嘲讽:“你如此为着黑翎的这一份情谊,感天动地,日月可鉴。我岂有不感动之理?”
风千尺的笑僵在脸上,向来麻利的嘴巴此刻竟没说话。
安驰:“替我谢谢黑翎,我回房了。”
“诶!”风千尺抬了抬手臂,见安驰已经出了房间,将手托头,兀自嘀咕:“怎么觉着这小子刚才那眼神像是在嘲笑本城主呢?”
……
三日后的日仄,宗修门韶光殿里。
一身白衣的欧阳云峥坐在韶光殿的棋桌旁,听得同门禀报:“禀南陵君,风千尺和安驰从两日前回到蜀巫山开始,到昨日午时,二人方出蜀巫山,去往天泉峰,泡了两个时辰的温泉,后离开天泉峰,在天泉镇上逛了一个时辰,方回了蜀巫山。今日午时过后,二人再次去往天泉峰,如今已泡了一个时辰,一切,并无异常。”
欧阳云峥手执白子,眉宇紧锁地睨着桌上的鎏辰剑,半响,冷冷一句:“不应该。”
对面的林秋鹤落下黑子,缓缓开口:“世人对云空秘境的贪念不比当年的不死之心,得了祖母绿和食人原木,鬼夔之事确有古怪,这指引我们前往午灵花家之人,怕是要将宗修门推上风口浪尖之上。既然你已将安驰是白鵺转世的消息散播出去,想来那人迟早定要现身。急不得。”
欧阳云峥落下白子,面无表情:“我何时急过。”
林秋鹤淡笑中缓缓落子:“你现在,就很急。”
欧阳云峥不语,只看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的走向。
林秋鹤端了茶水轻茗,开口劝慰:“云峥,那件事怪不得你,切莫因此乱了方寸。当年之事至今仍是个迷,白鵺因何能得以重生,还把安驰送到你面前也是个迷,如今又出了云空秘境这档子事,你说得对,找到让安驰重生之人,便能找到当年琨山一战的幕后之人。如此,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他没得到不死之心。”
欧阳云峥莫名接了一句,林秋鹤却了然道:“正因如此,说明这人打不过你,功法应该也不算拔尖,因而想要引我们去开启云空秘境。可这天下打不过你之人多如繁星,又当如何寻找?”
“等着吧。”
欧阳云惜字如金,落下一子,胜负已定。
“还是输了。”林秋鹤笑了笑,将手中黑子放入棋盒,道:“要的就是你这份耐心,安驰来宗修门少说也有半载,那人却不现身,足见是个藏得住气的。若是你乱了分寸,可就正中对方下怀。”
欧阳去峥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秋鹤笑了笑,又疑惑道:“琨山一战我也在场,百家得到的消息是天狼石裘沙收集羽族灵识,欲私用邪术霍乱天下,方有了百家讨伐。未曾想,到达琨山之时,除了百家,更有妖魔在场,均是因收到了同样的信息。既然那人如今也打不过你,说明那人当年更是无名小卒,这发信之人到底是谁?”
欧阳云峥:“第一个喊出白鵺拥有不死之心,惹得众人哄抢白鵺尸身之人。”
“谁?”
“沙漠诡诀。”欧阳云峥记得,当时白鵺散尽修为之时,正是沙漠诡诀喊出白鵺有不死之心,可当他取了不死之心后再寻沙漠诡诀的身影,却是灰飞烟灭之状。
“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欧阳云峥只看到情况,没看到过程,之后找了这沙漠诡诀许久,也是无迹可寻。林秋鹤却看得清楚:“的的确确,死透了。”
欧阳云峥一阵沉默。
林秋鹤轻轻蹙眉:“当年,沙漠诡诀的幻境登峰造极,沙漠诡诀若真是这幕后筹谋,何苦不用幻境?再有,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他在琨山一战之上,并未得到任何好处。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找到与沙漠诡诀相关之人?许是那人利用了沙漠诡诀?你可知沙漠诡诀有何亲近之人?”
这事欧阳云峥再清楚不过,答得干脆:“沙漠诡诀是个遗孤,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被独来独往的老诡诀收为徒弟之后,没几年老诡诀病死,沙漠诡诀因而接替了沙漠诡诀之称,此人一生未娶,也同他师傅一般,独来独往,纵横在沙漠之间。倒是听说也曾收了个五六岁的徒儿,不过,他对那徒儿十分苛刻,非打即骂,没两年,那徒儿被其折磨至死。”
“徒弟?”林秋鹤想了想:“那徒弟若是活到琨山一战,会是多少年岁?”
欧阳云峥眼神轻眯:“秋鹤的猜想不无道理,沙漠诡诀最终的结局,有报仇的嫌疑。”
林秋鹤:“嗯。”
欧阳云峥冥思半响:“按时间推断,应是比我大上□□载。琨山一战我双十,那他当时应该是二十□□。如今事隔二十年……”
林秋鹤见对方眼珠子盯着自己,板着脸道:“做甚?我的确与那人年纪相当,你莫不是在怀疑我?”
欧阳云峥说得平淡,眼神寡淡道:“为何不会。”
“……”林秋鹤微愣了愣,眼中带着微怒:“是不是你眼里就只有你那师傅,别人都不是人?若真那般,我这二十年的真心,全当错付!”
语罢,拂袖而去。
友人的愤怒并未在欧阳云峥刻板的脸上激起一丝波澜,他看着眼前的鎏辰剑,想起石洞里那青年接过鎏辰剑的样子,喃喃道:“他似乎,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
这边,欧阳云峥在夕阳笼罩的韶光殿里陷入长长的困惑。
那边,天泉峰上日落西山,白雪纷飞。《$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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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突至梵峰寺
温泉池里,安驰正和风千尺泡在同一个池子,一南一北,中间是氤氲的白雾,头顶是挡雪的草棚,棚外,是漫天飞落的白雪,落在一片盛开的腊梅之上,有风吹过,带来腊梅淡淡的清香。
安驰闭眼享受着腊梅芬芳之际,想起昨天风千尺带他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漫山遍野的积雪,和积雪之间的汤池映入眼帘时,安驰的心里徒升一阵厌倦,厌倦得他想吐。
记得还是白鵺的时候,本命属寒的风千尺不知哪日发现了一个泉水常年滚烫的天泉峰,因其地质颇高常年积雪,山上又有腊梅幽香,风千尺觉得景致怡人,往池里一泡,通体暖和。由此,打开了白鵺、黑翎和四妖的三百年温泉之旅。
起初的一些年头,这天泉峰只有几家的汤池,经济比较萧条,因而风千尺几人算是天泉峰最大的客户,每一回去,要的总是山巅风景最美,泉水最滚烫的那方池子。
百年之后,不过区区十里之地的天泉峰,汤池大大小小开了上百余家,除了历朝历代当朝圣上所住的皇都和各国修仙圣地,天泉峰算得上整个人间人口最荟萃的地方。
饶是如此,风千尺从来不管新开了多少汤池,只要山巅那个最烫的池子,足见风千尺这人嗜烫,偏黑翎本性属火,不喜池里的雾气,每每泡上一会儿,便开始邀人打牌九。那时白鵺刚下人间,对这温泉十分着迷,死活也不肯离开。于是,日子长了,渐渐的,六人一分为二。
黑翎、木自寒、石裘沙、水逐月,几人泡一会儿温泉,去雪巅打牌九。
白鵺、风千尺泡温泉+泡温泉。
好好的六人被分两队,全怪风千尺。当时的白鵺是这么想的。
再有,这风千尺平日里看着潇洒不羁,最爱热闹。泡温泉却有个怪癖,不喜被人打扰。偌大的汤池,常常只剩下白鵺和风千尺两人,一南一北,就着中间氤氲雾气,举杯欢畅。
‘温泉小酒清歌,赏雪赏花赏月’。这——便是那三百年里,白鵺和风千尺干得最多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喝多以后,口无遮拦的插曲。好比有一次,白鵺看着偌大而空旷的汤池,打趣几千尺:“两个大男人,搞得跟偷情似的。”
风千尺向来豪放,那回回话更是放荡:“你我皆单身,因何为偷?纵然我俩真在一起,那也该叫‘龙阳之好’。”
安驰当即隔空砸去一个酒樽:“好你个球!”
便是那日,风千答应替白鵺为此保密,成了唯一一个在白鵺还没幻化真身之前,就已经知道白鵺是男人的人。同时,他也成了白鵺心中最讲义气的兄弟。
白鵺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守口如瓶的兄弟,会因为白鵺是男人这事儿,对他万般折辱。难道这一切,这兄弟不早就知道了?!
风千尺:“想什么呢?”
“干什么?”安驰被这突兀的声音拉回现实,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发现一个事实,安驰现在这个落在男人堆里也偏高的身体,眼睛平视只能看见风千尺的下巴。这时候对方站立,安驰歪斜,就只能看见对方那健硕的胸膛了。皮肤白皙,肌肉饱满,腰线完美,八块腹肌没有一丝多余,再下面……
还是不看了!安驰悻悻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弱不禁风的小腰。
“?”风千尺勾着微笑唇:“羡慕哥哥这好身材?也是,你这小身板也……太不中用了点。”
安驰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耳根通红:“要你管?我中不中用你又知道了?”
风千尺:“哈哈!好,哥错了,你又生什么气?你说,要如何才能消气?”
安驰:“好啊!那你把你自己阉了。”
平淡的眼神似在说着:没错,老子是认真的。
“……”风千尺愣着一双星眸,半响没有动静。
安驰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道:“传说当初四妖,琨山蛟龙木自寒、蜀巫山蟒蛇风千尺、高原天狼石裘沙、南海蚌精水逐月,如今天狼石裘沙被封印,还有你在人前晃荡,这木自寒和水逐月去了哪里?”
风千尺对这个问题显得异常吃惊,眸色渐渐暗淡,里面似有微痛:“方才你所言,是我们四妖之前的排序,琨山蛟龙木自寒是为老大,我是老二,高原天狼石裘沙是为老三,南海蚌精水逐月是小四。自琨山一战,老三被封印,大哥历劫失败,灰飞烟灭,倒是小四,一朝升仙,如今已成了仙君。妖仙有别,我与小四……已多年不曾走动。”
“……”安驰看过各种各样的风千尺,从未见过他情绪低落的样子,那双总是铺满星辰的眸子,此时像是被暴风雨刮过的黑夜,处处都透着落魄。
这样的风千尺,怪可怜的。让人一看,便烦恼全消、神精气爽!
安驰不厚道地笑了笑,出了池子。
等风千尺发现过来之时,池里已经没有了安驰的身影,拉了袍子裹在身上:“诶!安驰,等等我。你是不是又生气了?关于你刚才提的那个要求,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那事我自然不能答应,我都还没传传宗接代,咱换个别的行不?”
温泉山庄的腊梅长廊上,正是这一拉一扯之间,一个留着短胡须,身体微胖,身着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捧着账本自二人身边走过。而那人的头部,竟少了一个耳朵!
安驰皱了皱眉,身形一顿,回头见那中年胖子脚步矫健地加了步子:“是那个耳朵的主人!快,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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