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星真的好想找个人把自己揍一顿。
清晨大雾,司南星没仔细看言半夏的脸色,只觉得她很累,回到学校又顾着跟她生气,现在好好地看着她了,她戴了眼镜也挡不住下垂眼那两圈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说是在司南星心里哒哒哒地扫射一遍这么痛都不为过。
“还好,昨天是高烧,非常头晕,回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一直吐,一直哭。我妈的疫苗反应比较少,只是一点头晕,我爸比我还严重,刚回到客运站就直接打车去医院了。我扎了五针,我是扎得最多的,所以不想再去医院打针,就在家里硬撑……诶,我知道你一脸疑问想说什么,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回来考试,即使他们说住一晚酒店,我也不会同意的。”
言半夏歪头靠着司南星的肩膀,司南星用没被她牵住的另一只手在狠掐自己的大腿。
“在大腿打针是不是很疼?”
“现在看到你,昨天多难受多疼都忘记啦。”
司南星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底有隐约酝出的红斑。
言半夏扫扫她紧绷的手背,轻声说:“真的,只要你在,我就都好了。”
“以后你打针,不管打在哪里,你都要告诉我,然后我掐同一个位置,我陪你一起疼。”
高二的言半夏被司南星的话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可是司南星终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
大二的言半夏胃痛进了急诊,她没想到这边的医院在手臂抽血的位置留了留置针,说是等报告出来,医生看诊了,就直接用留置针挂吊瓶。
其实言半夏半夜就开始胃痛,好几次疼得她差点背不过气来。爸妈早上还要上班,她不想麻烦他们开车送她去医院,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时间,而且她半夜进医院,他们会担心她,在家也睡不好。
于是她死忍着不去医院,天刚亮,她再也忍不住从胃部多次翻涌而出的酸味,冲出房间,趴在马桶旁边吐到眼泪和鼻涕一起流,爸妈见她这样,坚持请假,说要送她去医院。
言半夏苍白着脸,无力地摆手,她吐过之后,精神好了不少,爸妈不懂英语,去到医院,陪在她身边也没用,当然还是上班重要。
为了让爸妈不要担心,言半夏装着特别精神的样子,赶他们去上班。她还很坚强地在家里坐巴士去医院,因为打车要给小费,她在大学读设计,这是个很费钱的专业,所以能省一块是一块。
言半夏全程不敢动有留置针的右手,有时候看到血从针头流出来,渐渐流满半瓶用来封住针头的小瓶子,心底一直压着的负面情绪瞬间一涌而出。
从前说陪她一起疼的司南星早就和她断联了,言半夏用被子盖过头,无声地哭了出来。
不过这都是出国后的事情了。
“你刚才掐了自己的大腿?”
司南星老实地点头。“还挺疼。”
司南星又问了言半夏出国的日期,三月底,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她们相处的时间只剩下56天。
离中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司南星没放在心上,现在距离言半夏出国还有56天——这个倒计时让司南星彻底慌了,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去挽留,不对,挽留已经没有用,所以她该做些什么让这56天慢下来,她希望有足够的时间给言半夏留下忘不掉的回忆。
言半夏很依赖司南星,司南星一向是看在眼里,爽在心里。
言半夏是多好的一个人啊,长得好看,学习又棒,体育中考时,200米短跑更是刷新了学校的记录。司南星经常想,言半夏这么好,竟然喜欢除了长得高就没优点的自己,所以她能不疼言半夏吗,真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誓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可是,如果当这份依赖成为言半夏出国读书的牵挂或包袱,为了让她能够在国外专心读书,司南星绝对可以狠心斩断这份依赖。
只要言半夏好,司南星什么都愿意,是她把言半夏的人生搅了,是她欠了言半夏的。
第4章
初一军训在八月,新生来到各自的班级,还没有固定的座位,都随便乱坐。
言半夏近视,还没配眼镜,坐后面会看不到黑板的字,进去教室见到前排只有第二行还有一个空位,她半眯着眼睛,走过去坐下,笑得很甜地跟坐在旁边的司南星打招呼。
司南星长得高,坐得也直,言半夏跟她坐一起,无论怎么挺直腰,还是矮她一个头。
“比我高应该年纪比我大吧?”言半夏用眼尾迅速瞟了司南星一眼,感叹道,“真的好高。”
“姐姐。”言半夏伸出食指,戳戳司南星的胳膊,甜甜地笑着说,“你是哪间小学毕业的呀?”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照在言半夏身上特别好看,也许是言半夏笑得甜,只是一个笑容就轻易击中了司南星,让她心甘情愿地上交自己的真心,从此只为言半夏沉沦。
司南星直勾勾地看着言半夏,完全看傻了,她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不过这都是司南星后来发现自己喜欢言半夏时的脑补了,实际上,她对言半夏的那句“姐姐”非常不理解,在心里腹诽,长得高就肯定年纪大吗?
初中不让留长发,言半夏在军训前听话地把头发剪得超短,她头发挺毛躁,一剪短发就跟蓬松狮子头一样,用帽子压都压不住。
司南星听到她说话,扭头,冷漠地打量她,心说哪里来的小土包子。
言半夏成绩好,班里其他同学看她不顺眼,拉了几个小集体去孤立她。她傻乎乎的,被欺负了也不发脾气,笑笑回来跟同桌说没关系。
司南星自军训第一天那句“姐姐”就开始关注言半夏,那几个小集体认识校外的地痞,司南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跑出来了,生于优渥家庭的她嫌那些人脏,不想跟他们沾上关系,自然不会为言半夏出头。
直到初二,班主任给言半夏换了一个非常硬气的同桌——就是那个一直喊她老婆的女同学。
这个女同学特别有正义感,她说经过一年的观察,觉得言半夏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于是她决定站出来罩着言半夏,她还谈了个体育生男朋友,是高二的学长,一下子没有人敢再欺负言半夏了。
眼见言半夏和那个女同学越来越好,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闺蜜,司南星吃醋,也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如果她当初有站出来为言半夏出头,现在言半夏黏着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言半夏是语文课代表,负责催迟交作业的学生,司南星故意迟交作业,言半夏又是好脾气的,被她闹一闹就说过几天交也行,一来二去,她迟交一次作业,可以和言半夏在QQ聊两三天。
因此司南星每次都迟交作业,被言半夏撒娇着责怪说她再这样就要被列为重点督促对象了。
司南星在心里说,她不仅要成为言半夏的重点督促对象,她还要成为言半夏的对象。
初三,司南星和言半夏渐渐熟络,那个女同学好几次忿忿不平地说“我的大老婆是不是要变成司南星的大老婆啦”。
司南星闻言挑眉,不可置否,淡定地笑着说言半夏在她这里不是大老婆,是她唯一的老婆。
因为司南星只要言半夏。
司南星会牢牢记住言半夏的生理期,提醒她注意保暖,不准喝冷的;会在零点发QQ信息祝福言半夏,她要做第一个跟言半夏说生日快乐的人,然后到了23点59分,也是不断地给言半夏发QQ信息直到第二天的零点。
这样一来,言半夏的生日,第一句生日快乐和最后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司南星说的。
司南星还会跟言半夏开玩笑,说她们就是天生一对,因为南星和半夏都是药材的名字,南星是半夏属植物,半夏是天南星科植物,简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南方的冬天又潮又冷,在冬天的一次月考,言半夏抽签去了一个窗户关不上的试室,每考完一门回去班里,司南星都要心疼大半天,捧着她冷冰冰的手,不停地呼出热气,还跑去小卖部买温暖的盒装维他奶让她捧着暖手。
考英语的时候,言半夏试室的监考老师弄错了号码,收卷比其他试室晚了半个小时。司南星见她这么久没回来,就拿出草稿纸跟其他同学对英语选择题的答案。
言半夏回到班里,看到司南星跟其他同学有说有笑,心里酸涩得不行。
一直对自己好的人原来也可以对别人好,那份好并不是专属于自己的,说不清楚是占有欲作怪还是其他原因,言半夏就是很不开心。
言半夏走过去,双手从背后往前一搂,气鼓鼓地贴紧司南星的后背。
那个女同学看到了,浮夸地捂着心口,嚷嚷着说:“我大老婆不要我了。”
司南星惊喜不已,心想言半夏这是开始依赖自己了,她心里肯定有自己。不过她没表露太多情绪,淡淡地拍了拍言半夏抱在自己肚子前的手背,轻声问她要不要喝热的。
言半夏把司南星抱得更紧,因为贴紧司南星的后背,她能听到司南星温柔的声音在胸腔产生的共鸣,好似遥远天穹的赞歌,特别好听。
那个女同学走过来跟言半夏说也想抱一抱司南星,因为她没抱过比自己高的女生。
言半夏不情不愿地松手,同时,那个女同学迅速地抱住司南星。
穿的校服都一样,司南星一时没察觉,继续对答案,连续对了两题B之后,她心底浮起不好的感觉,自己好像当了回2B。
司南星扭头一看,顿时黑脸,毫不留情地挣开那个女同学抱着自己的姿势,跟站在一旁撅嘴的言半夏对上眼神,心虚得立刻转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要生闷气的言半夏没多久又走过去抱住司南星,司南星这次很警觉,马上回头,看到是言半夏,松了一口气,放心地任由她抱着。
“你让别人抱我?”对完答案,准确率有90%,司南星心情大好,轻笑着问,“你舍得?”
“不舍得。”言半夏紧了紧手臂,说,“你是我的,司南星是我的专属抱枕。”
那年初三的中考项目临时加了体育,即使初三学生再不情愿,校长也要下达书面通知:所有初三学生在下午放学后必须留下来,在操场进行一小时的体育训练。
不过临时加的体育中考还是有好处的,三月收到通知,四月就要考试,时间紧迫,各科老师都没再占用体育课的时间给学生上课。
体育老师觉得教育是该认真读书就读书,该尽情玩就玩,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星期没见到这群学到没精没神的初三学生了,所以除了适当的训练,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活动。
男生碰到篮球,马上精力充沛,女生没男生能闹,自由活动的时间当然是坐在操场边的石凳懒懒散散地休息,暂时逃离题海,聊聊八卦。
顾梓是难得喜欢闹的女生,她抱了一副羽毛球拍,闪着亮晶晶的狗狗眼走过来,蹲在司南星跟前,自上而下地盯着司南星。她软绵绵地笑出月牙眼,甭提有多可爱了,要是她站在篮球场边加油,男生估计要失魂落魄,一颗颗恋爱悸动心都要跟着她飞走,肯定连球都投不进。
言半夏撇了撇嘴,起身坐远了些,她就是不会娇滴滴地撒娇,又怎样。
司南星看都没看顾梓,眼睛只跟着言半夏跑,言半夏刚坐下,她也起身跟着走过去坐下,还非要跟言半夏肩膀挨肩膀,腻乎乎地坐在一起。
顾梓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走的,她继续笑着,走过去贴着司南星另一边身子坐下。
“南星,我想打羽毛球,但我不会,你教我好不好嘛。”
言半夏气得用肩膀撞开司南星,转过身,懒得看她和顾梓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眉来眼去。
可是言半夏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爽。
“我不打。”
别看司南星表面回答得这么冷漠,她心里是急得想将言半夏拉到怀里亲一下再表白了。
“那你会什么,都教我嘛,我好笨的,什么都不会。”
司南星手忙脚乱地把言半夏圈在怀里,温柔地哄:“乖,别气,我们都不理她。我什么都会,但我就是不教她,我都教给你,手把手地教给你,好不好?别气啦,我的夏夏最乖了。”
接着,司南星侧头,冷眼看向顾梓。“别来烦我们。”
顾梓站起,没有公主命但一身公主病的她扔开羽毛球拍,用力扯开抱着言半夏的司南星,再双手使劲去推言半夏的肩膀。
言半夏躲避不及,惯性使她往后倒,眼见着就要后脑勺着地,而且着的是实心石凳这块地。
司南星来不及有任何的心理活动,连骂顾梓一句脏话的时间也没有了,她完全凭意识支配行动,快速往前跨了一步,一手垫在言半夏的后脑勺,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言半夏还是倒了下去,但后脑勺有司南星的手掌护着,抵消了一部分冲击力,只剩微微碰撞的疼。
但是两个接触面的摩擦力是不能轻易抵消掉的。
言半夏着急翻身起来,起得急了,眼前倏地一黑,她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厉声让司南星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没事。”
“司南星!”言半夏又急又心痛,眼睛顿时蓄满眼泪。“你再说一句没事试试,我们绝交,你信不信!”
如果是六年后的司南星想起这句话,她也许还会想起言半夏的发小——邢亦说的“如果她早跟我说了这事,我大一入住宿舍那天就把你往死里打,你信不信”,也许会叹服这两人不愧是发小。
只是六年前的司南星是看不得言半夏难过,看不得言半夏掉眼泪的。
第5章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有事,我特别有事,你不要哭。”
司南星急迫地伸出手,言半夏小心地抓住她的大拇指,轻轻翻了过来。
果不其然,温暖的手心的另一面是被石凳擦伤的手背,这大冬天的,擦伤的伤口得有多疼。
“傻。”言半夏吸了吸鼻子,拉过司南星的手腕,准备向体育老师请假去校医室。
走到一半,言半夏收起所有心疼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阴冷的恐吓,她回头瞪着顾梓时,顾梓一时被吓到,晃了眼,错觉看到言半夏的眼眸被黑溜溜的眼珠子全部覆盖,该有的眼白却完全不见。
“顾梓,因果循环,你不怕你有一天也被人推这么一下?”言半夏冷笑,说,“只是你性格这么差,到了那个时候,你身边是没有人护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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