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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人已如飓风般飘到头头面前，一脚下去，又快又狠，准确踢在头头的脸上和腿上。头头大叫两声，痛得在地上打滚，一会去摸受伤的脸，一会又去摸被踢肿的腿，好像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王若韩站起来，脸还是红红的，他捡起还剩下几口的可乐，盖好盖子，放进有些脏的书包。
“张永强，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我会打得你求饶。”头头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狠话一定要放出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他苦苦积攒的经验。
张永强慢悠悠地走过去，人字拖摩擦的不再是水泥地，而是头头的左手，“你说什么？”
头头的手真的不够用了，他右手去扯张永强碾压自己左手的脚，没攫到他的裤脚，却被张永强另外一只脚踩在底下碾压。
“我错了，强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头头痛得实在受不了，所以他也选择做无用的事情，但现在他认是有用的事情——哭。
“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泪水很快占满头头的脸，滑落在地，在水泥路上铺了一层灰色的、薄薄的泥渍。随着温度越来越高，灰色泥渍又慢慢变成与水泥地一样的颜色，接着头头再次涌出眼泪，“强哥，您不是说男儿的眼泪很珍贵吗？那么珍贵的东西抢去可是犯罪，您这样一直踩着我，我疼得直掉眼泪。”
头头开始呜咽。声音很大，眼泪却比刚才少了许多，他认为没必要继续装下去，马上就能解脱。
张永强蹲下来，直视头头的眼睛，“你的眼泪是很珍贵，所以我想多抢点。”
张永强无暇顾及头头惊愕的表情，两脚再发力，头头的泪水又快速涌出来，叫声也更为凄惨，“你们五个还不快把张永强扑倒。”
五个小弟站在张永强身后，猫着腰，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瞪着你，都没有准备先出手的意思，而是像老太太一样踱来踱去。
张永强扭头一瞥，那五个小弟四散而开。嘴里还大声叫喊着“老大，对不起”
“这帮狗腿子”头头恶狠狠地咒骂，转头又对张永强破口大骂，“劳资迟早有一天要搞死你们俩。”
张永强抬起的手臂被王若韩拉住，“放了他吧，他的手受伤了。”
“难道你没有受伤？”张永强把声音压得很低，他不能让声音高涨，声音高涨只能让他的手臂与头头脸的距离缩减成零。
“我……很好。”王若韩说话吞吐，头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
“既然这样，那好吧。”张永强把领带甩到另外一边，同样搭在背上。他移开脚，踢开脚下不得动弹的双手，红色人字拖依然干净、显眼。
王若韩跟在张永强之后，听着张永强的拖鞋发出一哒一哒的声音，他时刻保持固定的距离。每当张永强回头望向他，他总会假装看天上飞过的鸟儿，或者假装看地上路过的流浪狗。
因为他们俩都是南陌高中的学生，所以要想去学校，这条路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河堤这段路不算长，很快他们就步入繁华的街道，车辆行人多了起来，空中多半是汽车尾气混合各式早点的味道。热气腾腾的早餐店排起长长的队伍，越长的队伍似乎那家店的香味越诱人。
王若韩就站在这支长队伍的旁边，他没有去排队，时间不允许他，金钱更不允许他。
张永强回头瞧他。他又找到一个好的理由——看队伍。
张永强走近，他很奇怪那个与他穿相同校服男生的奇怪举动。
也许是被他刚才打架的野蛮劲吓到？
他提高噪音，“那位同学。”
王若韩不认为张永强在叫他，继续迷失在长长的队伍中。
“那边那位南陌高中的同学”张永强声音很有穿透力，透过各种噪音，直达王若韩的耳中。
王若韩试探的问：“你是在说我吗？”
“除了你我，这里还有其他南陌学生？”张永强付过一杯豆浆的钱，把吸管送入瓶口，吸入一口豆浆咽下，“同学，现在已经九点，你确定你还赶得上今天的开学典礼？”
他也是买豆浆时注意到老板手表上的时间。虽然他自己无所谓错过与不错过。在他看来王若韩与他性格截然相反，那对于学校的事情是不是也截然相反？不管怎样，提醒一下别人总是好的。
“啊！！！”王若韩一改刚才的慢性子，直接冲刺。建筑，路灯，车辆，行人快速倒退，张永强也加入倒退的行列，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在转角的地方停下。偷看后面的人一眼：张永强正把豆浆盒子扔进垃圾箱，而那只白色塑料吸管被他叼在嘴里。
“他不打算参加学校典礼吗？”
当他全力奔跑到学校，听见话筒里传来的“解散”两字。他很努力赶来，还是没能顺利参加这个他初次来的南陌高中的开学典礼，毕竟他已是高三学生，今年不参加，恐怕来年再无机会……
他觉得自己的腿要飞起来，落不到实地。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的空气全部被抽走，脸也涨得通红，大颗粒汗水淌下来，似要把他全身力气冲走。
他好久没有像这样子拼命奔跑了。身体对于奔跑的记忆几乎遗忘干净，他好想躺下来，呼吸新鲜空气，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高三（17）班。
第3章
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声敲响，王若韩找到高三（17）班所在地——教学楼1栋7层最左边。
教室不像他以前学校的教室，偌大的空间只有极少数的桌椅，摆成四列五行。每个座位与相邻座位的空隙较大，足以容纳二三个人。
它们就像一座座孤立的小山，小山与小山之间难以沟通，隔山相望更是费眼睛，相比于考场有过之无不及。
教室里没有老师，20个座位还剩四个空位。他早已注意到角落的里的张永强。
张永强嘴里还是叼着那根细而长的吸管，双腿随意地搭上桌，红色人字拖随他腿抖动而左右摇摆。他有意无意地扫过门口的王若韩，嘴巴不停咀嚼。
王若韩在张永强右边的空位坐下。他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张永强的每个举动。班里总共17人，张永强的所做所为最为随意，他好像不是在教室，而是在他的家。
王若韩安静地看书，他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看书，并且看得极为认真，丝毫不受其他学生影响。
笑声，吵闹声，说话声，还有放屁声，然后再是笑声，王若韩偶尔也会被各样的声音带出书的世界，而那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书的学生，他走进自己的世界，任谁也无法将他引出来。
王若韩心中不由得惊叹，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不为所动，用心看书，这还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至少他的修炼还不够。
他想与之结交。
嘈杂声时起时落，王若韩的注意力再次从书中转移，转移到美好的事物上——一张特别好看的脸。
那是一张笑起来特别温柔的脸，皮肤白皙，眼睛里还有闪动的星星。他总是微笑着，对世界都是温温柔柔。
他尤其对邻桌一个长相普通的男生格外在意。总会把最好看的笑容献给他。
大家都爱追求美，每人都喜欢欣赏美。在王若韩眼里，温柔男生无疑是这个班级最好看的存在。
沈川打着哈欠进来，大部分学生很给面子，立刻安静下来，只有极个别的学生依然我行我素。
沈川也不在意，放下语文课本，打开保温杯，眯起眼睛，极享受的啜上一小口，再摇摇头，让茶水浸湿整个口腔，“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沈老师。”
“沈老师，请问我们高三（17）班总共多少人？”一个眼睛大大的，看起来特别聪明的男生率先问道。
“第五栋同学，现在不是问问题环节。”沈川吹了吹茶水，“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20个。”
“为……”第五栋站起身，举起手。
沈川打断说：“我们现在选班干部。”
“我……我要当班……”第五栋再次站起身，举起手。
沈川咽下大口茶水，“王若韩班长，第五栋副班长，程静学习委员，青梅纪律委员，楚心舞文艺委员，张永强体育委员，钱有才生活委员，李有貌劳动委员，王梦组织委员、张想想组织委员、李佳组织委员，黄远宣传委员、金良宣传委员、万阳宣传委员。”
“别说话，我喝口水。”沈川喝完整杯，舔了舔舌头，又接着说：“袁小玲语文课代表，马牧之数学课代表，付一英语课代表，赵舒文历史课代表，查楠生物课代表。”
王若韩第一次来南陌高中，也是第一次来到只有20人的班级，更是第一次体验一个班级里所有学生全是班干部。
沈川又说：“下面，开始自我介绍环节。先从班长开始。”
王若韩畏难，“我……我叫王若韩。”
其他同学期待他接下来的话，却不知王若韩的介绍只有寥寥一句。
王若韩红着脸站着。
黄远，金良，万阳获得沈川的许可，三人面带喜色，拿起小本本，冲到王若韩身边，翻开小本子，黄远问道：“王若韩同学，我们认识你，你就是从本市最差劲的高中——北极高中考出来的。据我们所知，你在高二联考中得了第十名。”
金良不甘落后，挤出一个好位置，“恭喜恭喜，没有想到我们北极高中也是个风水宝地，出了您这样一位天才。现在我们是同班同学，不如我们择一个好日子，给您做一个专访，谈谈您多年的学习心得。”
王若韩一点一点地抽出被握的手，他不习惯这样热情的招呼，他手心汗涔涔，脸颊像挂上了两个熟透的红苹果，还有晶莹的露水爬过。
“‘黄金万两’，你们吓到他了。”张永强吐出吸管，吸管飞出，撞上万阳的胸口。
黄金万两是张永强给三人取的外号。
对于黄金万两来说，学习只是副业，收集高校有名学生的秘事再转卖给有需求的买家，才是他们主要的业务。
张永强的名字就记录在他们的笔记本中。
他在临江市高中鼎鼎大名。一张清俊的脸不知吓跑多少飞禽走兽，流氓恶棍。他总是把领带往背后搭着，脚上永远蹬着一双显眼的红色人字拖，不分春夏秋冬，不分早中晚。
当然，他的名声不仅仅体现在打架上，更体现在他的学习成绩上。他打架的功夫与学习的功夫接近极致，只不过是两极分化，云泥之别。
他常常霸占考试最末一名，绝无例外。
“强哥，好久不见。”黄远挤出讨好的笑容，另外两人点头表示歉意。三人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沈川没打断他们的兴致，说：“请副班长开始自我介绍。”
第五栋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眼角眉梢尽显笑意，“大家好，我叫第五栋，第五的第，第五的五。爱好说话……”
“卧槽，栋栋，你想笑死我？”分不清男女的笑声突兀响起。
第五栋不悦的说：“查楠，这是我的主场，你别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沈老师还在。”
查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沈老师，对不起。”
沈川说：“没事，你们随意。我们17班本来就是个自由的地方。”
王若韩觉得这个班级太奇怪了。教室奇怪，同学奇怪，连老师都是奇奇怪怪，太不合常理。
沈川又说：“请学习委员开始自我介绍。”
这是王若韩第一次看见程静放下书。他在程静后方，只能看到他清瘦的背影。
“我叫程静。”报出名字，他便坐下，继续看书。
黄金万两又拿起他们的事业小本本，“程静同学，有幸与您近距离相处，你的大名如雷贯耳。请问您有什么学习秘籍，长期稳占状元头衔？”
程静吝啬一个眼神，一句话。什么事情都没有比看书来得重要。
黄远清了清嗓子，又凑近一些，“程静同学，现在我们是同班同学，不如我们择一个好日子，给您做一个专访，谈谈您多年的学习心得。”
任凭三人如何说，他们也难得一句，甚至一字。只能悻悻作罢。
王若韩五味陈杂。
最令他在意——安静看书的男生。
从他踏入17班到现在，那个悄然看书的男生，他竟然是临江市的高二联考状元——程静。
他没见过程静本人，不知其长相。原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之人。竟未料到他就是自己奋起追逐的人。
身为北极高中的学生，当你穿着北极高中的校服，尽管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因为你的校服是北极高中的。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原本忙碌的左邻右舍，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声音忽大忽小。
“北极高中是最差的高中呢。这样一个稀烂的高中能考得上大学？”
“有钱没地方使了，真是浪费钱”
“我家小孩可不能上那所高中。”
“若韩啊，你别浪费你爹妈的钱了，他们挣钱不容易。”
“反正也学不了什么名堂，还不如把钱省下，给他妹妹上个好的培训班。”
“你看那孩子，学习不行，做人也不行，见到长辈也不打声招呼。”
……
在众多的诮呵之下，他没有放弃，别人的嘲笑，是别人的嘲笑，不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他朝程静这座顶峰攀爬，爬啊爬，爬啊爬，整整爬了两年，在北极高中学习氛围惨淡的自习室里，忍受冬的寒，夏的暑。终于，高二联考，他考出了全市第十名的好成绩。这个成绩足以让周围的邻居们闭嘴。
他只要再努力一年，保持成绩，大学不再是空想。
他也要证明：北极高中从来都不是烂学校。烂的只是某些心理变态的人。
暑假最后三天，有人来找他的父母，要给他转到南陌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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