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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过来时，这边的花只凋了几朵，现在却落了一地，头发也被水淋湿。只有一个可能：刚才有人动了身边这棵红梅树，甚至使出大力气摇晃树枝，以至于花上的水滴尽数落下。这个花圃里虽然不止他们俩，可谁的速度这么快，能在短暂的时间里，摇晃红梅树，然后再以惊人的速度离开，让神不知鬼不觉。
站起身，仔细打量这棵枝繁花茂的红梅。花虽落了一部分，但还有许多挂在枝头，犹带水露，煞是可爱。目光扫到一根不算粗的花枝，不由得惊住。花枝上系着一根四五米长的绳索。绳索与梅花枝的颜色十分相似，如果不细看，很难分辨出。
他猛地朝四处望去。一棵棵梅花树俨然有序，树下的长椅星罗棋布，一对对情侣相谈甚欢，三五朋友聚坐一起说说笑笑。这么大的范围，找出恶作剧的人谈何容易。况且，他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关键，这段时间，足够那人离开花圃，逃之夭夭了。
叶林纯打了个喷嚏，他放下绳索，带她离开。两人找老师借了吹风机，来到储物室。他帮叶林纯吹干头发，吹的过程中，叶林纯的发香劈面迎来，他缓缓闭上眼，手上丝滑的触感，撩拨着每一根神经，他禁不住心神荡漾，按下吹风机的开关，随意放在一张旧书桌上。他抬起叶林纯的下巴，久久凝视那张亲吻失败的唇。
这次谁也不能阻止他献出初吻。
储物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进来时，他反手锁上了门，就算一只耗子也休想进来。
人算不如天算。耗子真的进来了，而且不止一只，至少有七八只从外而降，在教室里横冲直撞。耗子是从窗户里被扔进来的，窗户的玻璃被人砸碎。
青梅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与叶林纯相继接近窗户边。突然，从窗户里飞来黑色的东西，撞到两人身上，再迅速弹跳开，叶林纯看清楚来物，惊叫一声，吓得魂飞天外，她跌跌撞撞倒退，脚下踢到旧书桌腿，忍受到了极限，抱头大哭起来。
青梅赶走耗子，蹲下身圈住她。他的脸色特别难看，看起来竟比叶林纯还要难过。
到底谁搞的鬼？
他的女朋友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一定要找出幕后人。
送叶林纯回教室，他去找程静问明情况。程静不苟言笑，只说了句“我在帮马牧之”。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照他对程静的了解，他不可能说谎。马牧之是他的表哥，他们俩虽然在学校里不怎么说话，但在私底下，他很崇拜自己的表哥。
他又去找张永强，得到的竟然也是一句“我在帮马牧之”。
怎么可能？
他一直把马牧之当作自己亲兄弟，为什么要做这样子的事？为什么要阻止他与叶林纯约会？叶林纯被吓了好几次。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第70章
１栋楼的天台，安静而平阔，马牧之倚靠着栏杆，居高临下。今天温度很低，耳边狂风刮过，他没穿厚实的外套，一身单薄的南陌校服趁得他俊美绝伦。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腰杆挺得笔直，黑色领带仔细扎入象牙白毛衣里层，白色衬衫衣领随风翻飞，露出修长的脖颈。
他脸上一如既往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靠近，他头也不回，声音听不出起伏，“你是奔着我来的。”
他用的不是疑问语气，而是肯定的陈述。
“是啊，我的目标一直是你。”来人回答说。
马牧之转身，眯起眼，他好像要把面前的人看透，也好像被风迷了眼。对面的人是校花，她只穿了件单薄的校服，裙子被风吹得扭曲变形，以她细长的双腿为中心，变换各种造型。她好像也不怕冷，脸上带着令人难以解读的笑意。
马牧之背对栏杆,黑色皮鞋有节奏地点着地面，他嘴角上挑，“你……”
话只说一字，叶林纯突然大步流星跑过来，直接冲入马牧之怀中，搂住他精瘦的腰。马牧之措手不及，身后又无路可逃，硬生生接住叶林纯突如其来的拥抱，背后的金属栏杆仿佛不堪重负，发出嘎嘎吱吱的瘆人动响。来不及回避，叶林纯双手已经圈住他，再加上一个利落的回旋，两人迅速对调位置，一声剧响，她背部抵上了栏杆。
四目相对，两人牢牢困在一起，亲密无间。在这一瞬间，叶林纯的校服外套褪到腰间，领带已经松开，白色衬衫的扣子掉下三颗，蹦蹦跳跳地落到他脚边。马牧之从掉落的扣子上收回注意力，目光陡然一滞，叶林纯的衬衫敞开，露出胸前一片大好春光，粉红色的内衣与她呼吸同步升沉，肌体白得晃眼，极具诱惑力。
马牧之下意识闭上眼，叶林纯揪住他的校服，紧紧咬住下唇。她望向马牧之背后，小脸红彤彤的，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眨，眼泪籁籁落下，委屈极了。
她神情倔强，声音哑然，“青梅，他……他强迫我。”
青梅站在马牧之背后，厚重的棉服穿上身，隔离了肆虐的寒风，寒气却还是透过层层叠叠的衣服，浸到身体，侵入心脏。
好冷……
马牧之仿佛被冻僵，他不敢回头，眼睛也不敢睁开。叶林纯拢好衣服，大哭着跑向青梅。青梅一把抱住她，她裸、露的肌肤碰到青梅外套，冻得缩起肩。她细密的颤抖让青梅彻底失控，他自己也跟着抖动，发狂大吼：“马牧之，你解释啊！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解释有用吗？”马牧之背对着他，风把声音传到青梅耳边时，小的几乎听不见，“你根本不信我。”
叶林纯抽抽搭搭，泪水潺湲，全部滴落在青梅衣服上，也滴落在他心间，汇聚成流，淹没他仅存的理智，“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你说啊，你快说，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信你？让我信你的沉默？还是让我信你的无动于衷？”
叶林纯握住青梅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温度，“马牧之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他四处找人阻止我们约会。他知道我怕蚂蚁、狗、耗子、拿这些东西威胁我，逼我就范。刚才，他……对我动手动脚，若是反抗，他就恐吓我，要把我推下去。我好怕，青梅……我只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他是个疯子……”
她每一句话都带着哭腔，最后两三句几乎是用全力喊出来的，喊得撕心裂肺。
青梅远远望向马牧之的背影，他还是那么帅气耀眼，耀眼得可以刺伤青梅的眼，“你、说、话。”
马牧之说：“你信她，还是信我？”
“她是我女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俩，我都信。”
“朋友？”马牧之重复这两字，望向阴沉的天空，抬手伸展五指，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你不信我。”
“你不说，那我来问你。”青梅说：“程静阻止我与林纯，是不是你的意思。”
“是”
“张永强与王若韩呢？”
“是”
“你是程静的表哥，他无条件帮你，但是，你怎么让张永强心甘情愿帮你？”
“很简单，从班长入手。”
“蚂蚁、石凳、传单、雨水、耗子都是你安排的？”
“是”
“林纯是我女朋友，她喜欢的人是我，你为什么恐吓她？”青梅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边抢我女朋友，一边与我称兄道弟，你是不是一直在背地里看我笑话？”
“对不起。”
“你……”青梅满眼绝望，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有什么不满足？有那么多女生围着你转，为什么偏要抢我心爱的人。你是不是希望全天下的女生都围着你转？”
马牧之转过身，面目苍白，“你不信我。”
青梅脸色十分难看，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叶林纯穿上，全程没看马牧之一眼。他低下头，刘海遮住双眼，“你全部承认了，让我怎么信你？”
“你可以信我的。”
“呵呵……”青梅抬眸，双目好像积压了踊跃燃烧的火烧云。他的笑声苍凉悲戚，从喉咙里吐出来，字字如刀，“我就是个笑话。”
“不是”
“你若是喜欢林纯，可以与我公平竞争，为什么做这么卑鄙的事？”
“因为我喜欢你。”
“真可笑，喜欢？”青梅笑出了眼泪，“这就是你的喜欢？喜欢抢我女朋友？喜欢把我当猴耍？喜欢背地里强迫爱我的人？还是喜欢我像条傻狗一样跟在你身后跑来跑去？”
“……”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羡慕你。”青梅盯着自己的脚尖，满眼茫然无措，他深吸一口气，冷气涌入胸腔，再吐出氤氲白气，他的脸藏在气团之后，看不真切，“你长得帅，成绩突出，女孩都围着你转。在你身边十八年，没有一个女生喜欢我，她们眼中只有你。就连舞哥也只喜欢你，不喜欢我。”
“你——”
“听我说完。”青梅打断说：“我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不起眼，所以没办法与你争，也不想与你争。当初也是在这里，如果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林纯，我不会接受她，而是直接退出。我知道……我什么也争不过你。如今，我与林纯在一起，你横刀夺爱，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风吹起马牧之的领带，扭来扭去，他的身体不再挺直，好像强风折断了他的腰。他伫立在原地，了无生气。青梅不再看他，扶起哭得有气无力，几欲昏厥的叶林纯。他走到天台口，脚下顿住，又开口说：“我们……绝交。”
天台上只留下马牧之，“绝交”二字在耳畔久久回荡，像两根针尖猛地扎入身体，不见血，却尖锐般地痛，痛彻心扉。
第二天，来到教室的马牧之已经恢复往日的笑颜。他从容回到座位，慢慢悠悠地嗑起了瓜子。旁桌的青梅送林叶纯去了1班，去了半个小时，再也没回来，看来不打算上今天的课了。语文课上，沈川当众再一次宣布：谁也别想离开17班，程静不行，青梅不行。
此话一出，程静又被带入那段悲痛的记忆。
他错把第五杏认成小时候的小杏，极度讨厌第五栋，为了与第五杏长期在一起，他申请调入1班无果。还好沈川制止了他，若当初任由自己蛮干，恐怕现在见上第五栋一面都费劲。还好能继续当第五栋的同桌，有需要时，他借着补课的机会，幻想小杏就在身边，从来没有离开。
每每想到伤心之外，胃部总会难受。现在也不例外，他拿出上次沈川给的药，并着温水吞服。说来也怪，他没做过胃镜检查，去医院或者药店，他一般只向医生说明症状，医生再拿相对应的药品给他。沈川给的药，与他长期服用的不同，他吃了一段时间，效果也很不错。
程静注视前方的马牧之，他的瓜子嗑完了，望着青梅的座位出神。
青梅请求调转1班的事历历在目，马牧之当时什么也没说，脸上看不出喜怒，好像青梅换班级的事与他毫无干系，程静愈发看不懂自己的表哥。
他俩如影随形，一起逃课，一起上下学，一起追星。至从青梅谈了女朋友，这种常态被打破。他看见马牧之天天按时上课，准时回家，只不过都是一个人。以前他羡慕马牧之能常伴青梅身侧，目前，他有点同情马牧之，同情他假装不伤心，假装一切如常。
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假装？
假装看书补课；假装不在意第五栋；假装自己只是他的同学……
纵使假装得再好，但伤口会痛，心口会痛。
马牧之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回头眄视程静。程静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把手里一堆的书册放在他书桌上，“我没看过漫画，第五栋说这些很好看，也很适合现在的你。”
马牧之低头一看，眼里闪着古怪的光辉。
程静做事贴心，他把漫画一本本平铺开，整齐摆放，四本漫画书占满马牧之的桌面，漫画的名字与封面尽收眼底。
“《我失恋的第123天》、《青青草原上的树》、《绿色夏天》、《做一个坚强的男孩》”马牧之的笑意从嘴角扩散到眼角，他眉目弯弯，温声说：“不用了，这些你留着自己看。”
程静：“……”
第五栋走过来插话：“你失恋了，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妹妹小杏？”
马牧之说：“不用了”
说完，他别有意味地瞄了程静一眼。程静低下头，一张冷漠脸爬上淡淡的红晕。
他曾告诉第五栋，第五杏有可能喜欢上马牧之，第五栋逮住机会就让马牧之考虑一下自己的妹妹。起初，马牧之不知原由，后来程静把事情给他梳理了一遍，他也像今日这般微笑，散出几缕意思不明的气息。
第五栋说：“再给你推荐一本爆款漫画《如何成为第三者》”
“程静，管好你家那一位。”马牧之说：“让他少说话，多读书。”
马牧之把漫画书收好，全部还给程静，带上外套走出教室。
“这本漫画的主角叫第三者，很搞笑的，看过之后，包你开心。”第五栋说：“这本漫画还是用你给的钱买的。”
马牧之：“……”
程静：“……”
马牧之示意他们俩去阻止青梅与叶林纯约会，程静犹豫不决，马牧之先用钱把第五栋钓上了勾，如此，加快了程静妥协的进度。
第71章
沈川通知在如春林上语文课，17班的学生陆续赶来。他马马虎虎清点人数，说教几句，最后让他们自由活动。
众人意兴阑珊，外面天气又冷，十几个学生商量好似的，通通往教室涌去。
如春林四季如春，这里隔绝了寒冷，地面上青黄的叶子铺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沙沙响动，异常酥软。温煦日光从叶缝中钻进来，留下星星点点斑驳光亮。他们迎着不算特别寒凉的北风徐徐前进，一道美如画的景致意外展开。
众人手脚麻利，自动分成两队，默契地躲到两排密密麻麻的树后。如春林的树高大粗壮，虬劲的藤曼缠绕成网，重重叠叠的绿叶掩映成篱，形成一些天然屏障。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觉察有人躲在树后，至少那道美如画的景致没发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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