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疏业拿着那本书照着我脑袋毫不怜惜地砸了一下,“你是狗吗?”
他手里拿的是那本他闲暇无聊时就会翻出来看看的《白夜行》,我心虚地瞄了一眼,发现他手指着的那一页被花朵淡橘色的色素染得惨不忍睹。
“谭失煊,你疯了啊,把家里各地儿都摆上密密麻麻的独尾草不算,现在连我的书架上的书都不放过,每两页就扯一朵夹着,你是准备把我那一亩的独尾草全部薅光吗?”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心慌了,好像真的薅的差不多了。
我亲着他的脖颈撒娇,“那你再给我种一亩呗,不,种十亩。”
他被我弄得痒了,笑着扬过脖子去,“你当沙子里栽蒜哪,想种多少种多少。”
我们兄弟两都奇怪,他以为独尾草是我的钟情,我以为白木香是他的最爱,可到头来,他爱着白木香是因为我,我忘不掉独尾草是牵挂着他。
如不是韩琦说漏了嘴,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哥哥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惹人疼的勾当。
每次那些还带着露水的娇艳欲滴的花朵,根本就不源于什么老婆婆,那是谭疏业亲自从泥土滋生的嫩绿枝干上剪下来的,拿着褶皱的纸细心包裹好,然后慢悠悠地开车带回家,在我回来前插进亲自挑选好的翡色瓶子里去。
他为我在南郊向阳的一块地里,种了千百株的独尾草,洒水,施肥,抚摸,倾注无穷无尽的爱意,将它们养大,养高,渲染出最漂亮的颜色,然后就在大醉的夜搂着它们安然入睡。
而那日未接电话的谭疏业,就正蹲在玻璃花室里为我挑选长得最鲜艳的一束。
半路给韩琦回电话时他刚发动的车撞到了花室尽头的半墙,谭疏业额头上的血糊了半边眼睛,疾驰了八公里,在办公室里发了这一生最大的一次怒,他动用了所有关系网去找我,却在最后心有灵犀的,从公司后路那个又脏又乱的狗窝里找到了他的狗弟弟。
韩琦说他把我背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像一条狗,谭疏业自己还受了重伤,韩琦想帮忙将我扛走,指尖刚一碰到我的衣服就被我哥那双杀人的眼砍了回去,韩琦说我哥在那一刻其实真的很像护食的恶犬,你们兄弟两基因传递的着实不错。
我伸手摸了摸我哥额头上那个还有点红肿的伤疤,问他疼不疼,谭疏业往后倾了倾,说这点伤要是疼,那我就不用活了。
我听不得他说这种丧气话,捧着他的脸就去堵他的嘴,他被我仰着脖子抓的头晕,一拳打在我肚子上让我松手。
我吃了一拳还挺开心,把椅子转过来困着他,“哥,我也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谭疏业把那只已经摁扁了粘在书页上的花轻轻拿了下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夹回去,再去翻动下一只。
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我在那片独尾草旁边种了一棵白木香。”
他闻言抬起头来,微微惊讶,“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下午。”
我哥想也不想就明白了,“让你送纪文去机场,你是出了门就把他扔了吧。”
他真的太狡猾了,我当时对着纪文笑得那么虔诚,他居然都能猜到我不安好心,是的,我不但扔了,我还派江城去暗杀他,以三万块的酬金为礼,诱惑已经身无分文的江城去给纪文一个教训,搞死那个狗日的。
“挺正常,”我说,“我不把他暗地里打晕了卖给越南人就算了,还让我专门送他去机场。”
我不知道心理学上有没有以毒攻毒这种治法,我觉得纪文就是在故意整我,毕竟他也惦记我哥这口。
惦记了十几年,臭不要脸的。
“反正我给你种了一棵树。”
谭疏业翻着页特别认真,那朵弄成标本的花多占了页面大半部分,我不知道他装模作样看什么。
“什么叫给我种了一棵树?”
我把他下巴抬起来,“你给我好好说,是不是给你种的树。”
他不承认,笑的贱贱的,特别欠打,“你自己跑去在我地盘上种了一棵树,我不找你索赔就算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我狠劲咬住他吻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谭疏业嘴唇红红的,微微侧着脖子,午后的光堆积在他雪白细滑的脖颈上,他像是柔嫩的花瓣被掐破后流出的第一滴微甜的汁液。
我低身顶了顶他,“我不管,我送了你就得收。”
谭疏业懒乎乎地笑,把头枕到靠背边上晃着头发,“不收。”
“为什么不收?”
“因为我有更好的。”
我简直肝火冒了一头,气急败地咬了他脖子一口,想把这家伙扛到卧室里操到求饶。
“收了谁的,谭疏业,老混蛋,你收了谁的?”
谭疏业被我咬的缩脖子,笑着踢我,“收了一个狗东西的。”
我一下掉了毛,凑到他边上抓着他的手亲了亲,“哪个狗东西的?”
谭疏业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我狗兮兮低头过去,刚一靠近就被他撕着衣领低下头,在快要结束的冬日里接了个驼着早春的吻。
两人又抱作了一团,书本掉在地上,里面的那只干花随风四飘。
“嗷呦,狗崽子的花花飞了。”他眯着眼在那儿啧啧。
“笨蛋,那是你的尾巴。”
“你的尾巴才长那样,干不拉叽的。”
“嗯,你是承认了你长尾巴了?”
“我不但长了尾巴,我还长了鸡巴。”
“....看我不干死你。”
我低下头吻他,在蓝天白云下,温柔细腻,从花园到卧室,跌跌撞撞,每一步都走的热爱癫狂。
“狗崽子。”
“嗯。”
“花店里真的只卖独尾草和白木香吗?”
“不然哪?”
谭疏业点点头,“没事,乖狗你开心就好。”
我给他宽心啊,这下有点自豪,“放心哥,我其实背着你搞了好多资产了,现在都翻了十几倍了。”
谭疏业脱口而出,“没吧,就七八倍,今年年初那只股损了不少吧。”
“唉,你怎么知道?”
谭疏业笑了笑,露出了狐狸尾巴,“狗崽,哥哥给你的零花钱,其实一直都是我从你你小金库里取的。”
“....”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过奖。”
我发现谭疏业跟我黏在一起后越来越像我了,不知道我们兄弟两到了晚年会不会智商下降到被年轻保姆骗光所有积蓄,我又气又笑,去咬他的喉结。
把他扑倒客厅的大毛毯上时,我又想起前面那个事。
“谭疏业,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下狗的事情,不然我叫你生个双胞胎给我。”
谭疏业把腿搭在我的肩上,眼神迷离地靠着沙发,说来啊,我好想体验一下做母亲的感觉。
我真的忍无可忍,匆匆挤了一团润滑剂给他做了扩张,然后狠狠地操他,谭疏业在那儿放开了叫,我就堵着他的嘴吃他的舌头,谭疏业让戴安全套,我不要,但我最后还是没忍住把那些精子全射进他体内去,圆了他做母亲的梦想,我给他认错,下次还是不敢了,一会抠的时候他得打我。
食饱餍足后谭疏业仰头倒在沙发上,脚踩着我的脸骂我狗东西,我亲了亲他的足心,把家里随处可见的狐狸袜子给他套上。
“哥,告诉我呗。”我趴过去将他拉在我的腿上枕着,一边亲他,一边哄他,“跟我说说,你收了哪个狗东西的东西。”
“哥,说一说嘛。”
“哥,就透露一点。”
“哥~~~~~~~~~”
他被我亲的一脸口水,实在受不了了,闭着眼睛轻声说:“汇丰银行176号保险柜。”
“嗯?”
“嗯。”
“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说,我就又用狗舌头舔他一脸口水,我哥实在不行了,一把将我打得晕头转向的,睁眼看了看我,又慢慢勾起嘴角。
“哥哥,说嘛~~~”
他无奈地笑了笑,“嗯,大概是一只...长在茎秆上的白木香。”
我怔在那里久久不能言语,眼眶发酸,怀疑是飞鸟将云丝塞了进去。
“狗崽子,你的幸福,哥哥也替你收好了。”
我哥在阳光下笑着,像独尾草上永不凋落的那只橘色花朵。
“哥……你……”
“又要哭了是不是,哎呦,过来哥抱。”
我躲在他被汗浸湿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把吻落在他心口上。
遇见谭疏业之前,我不快乐,遇见谭疏业后,好像也不是很快乐,甚至比之前还要痛苦,但不一样,那之后的伤痛里是添着情欲和希望的,麻着,痒着,牵挂的心甘情愿。
我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永远开心,走过的路不会永远有灯,头顶的天不会永远清朗,伤痛无法抹去,沉疴永远存在,就像谭疏业依旧会在某个黑夜里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岁月,然后在睡梦里淌湿馨香的枕头,而我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惊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寻找我的哥哥。
我和他都痛苦又彷徨过,以为自己会死在癫狂的某一天,成为孤独又无名的鬼魂,可当每次走到地狱口的时候,我们又总会伸出手去把彼此拉回来,为腐烂的皮毛疗伤。
谭疏业陷在噩梦里痛苦不堪,我就用细吻唤醒他,为他擦去一头的汗,在深夜里念着酸牙的情话,而我躲在角落里混沌不清,谭疏业会抱着棉被钻进我的怀里,烟草弥漫,玫瑰芬芳,我们在摸不到眉眼的黑暗里交颈而卧,紧紧拥抱。
他告诉我磅礴的大雨终将会洗刷所有的悲伤,银白的厚雪总能掩盖旧时的迹象,我信他,我告诉他鸟将南飞,草必疯长,我们踩着苦痛作乐,会把生命拉得细长。
这世间万物变幻不息,纠葛无常,但如果真的能有什么会成为永恒的记号,我觉得那是他。
谭疏业,我的哥哥。
那是我的药,是我的血液和骨骼,是我失去的光和追寻的远方。
因为爱他,为了爱他,我将永远新生,我愿毕生荒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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