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郦长行又觉得自己冷落他了,有些不安,可郦长行却没说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我媳妇,多懂事!卓钺心中骄傲得不行。
两人搂着躺在了褥榻之上,卓钺轻声问道:“你有想过再回草原吗?”
既然两人的话都说开了,以后的打算也该问问了。
郦长行沉默了下:“现在还不会,但以后应该是要的……毕竟我姆娘还留在草原上。”
“哦你娘她现在还好吗?”他记得郦长行以前说过,说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现在这个时间还好。之前她惨死,也是受我连累……这次重生以后,她也不愿见我,估计是对我失望了吧。不过也好,我不在她的身边,也不会连累她。等以后休战了,我再想办法把她接来中原吧。”
卓钺点头:“那肯定是要的……所以之前你娘是怎么被你牵连了啊?如果这一次你都知道了,能不能提前避免掉?”
郦长行搂着他腰的手微微一紧,轻声道:“卓哥,咱们先不提这个吧,我想起来心里很不舒服。”
“哦哦好,没事儿。”卓钺赶紧搂住了他,“你不想提就不说了啊。”
肯定又是一段很凄惨的往事。卓钺在心中叹道。
从这时候算,要经历大概一年的休战期。然后紧接着便是榆林关之劫,又经过半年的反攻,便能彻底把蛮子打出中原地界了。
可之后紧接着……就是流沙窝一战了。
如果能查明自己的死因,安生活过这一遭,第一件事就是把郦长行的娘接过来好好安顿啊。说到底他能重活一遭也是沾了人家的光,得好好感谢,好生孝敬才行。
“卓哥。”郦长行贴着他的耳畔轻轻道,“天色晚了,要不我先回去吧。”
“啊……哦。”卓钺怔怔应了声。可他现在搂着郦长行舒舒服服的,有点儿不舍得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忽然感觉身上燥热了起来,皮肤痒痒的总想在什么东西上蹭一蹭。而郦长行的身子骨柔韧又修长,搂在怀里实在得劲。
他依依不舍,嘴上答应着,手却紧紧搂着没送劲。
郦长行低低笑了声,身子往前贴了贴,耳语般地道:“卓哥……这么热情?刚才不是说聊聊天就算了吗?”
卓钺心里大骂,闭上眼睛强撑着没吭声。
郦长行吻着他的侧耳呢喃:“还要我走吗?”
他的声音和怀抱简直像是一往沼泽,坠着卓钺不住往下落。卓钺紧紧揪住郦长行的后颈,像揪住个不停往自己身上扑的小狼崽,在理智的边缘虚弱道:“明、明天一定不能再——”
郦长行低笑一声,埋头下去没有说话。
可明天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被盘得明明白白的大卓,心疼地rua一rua傻儿子的头。
第65章 邀为将
翌日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卓钺捡起地上的碗一闻,这才恍然大悟,捏着碗边的手微微发抖,转头摁着赖在他被窝里不肯走的小崽子暴揍了一顿。
难怪让他先回去的时候那么乖乖地就答应了,感情是早料到了自己走不了啊。
而卓钺营中众人也惊讶发现,怎么越是送补药,卓把总的面色就越是虚弱呢?
众不同医理的糙汉子还以为他们胡乱送药拖垮了卓钺的“病”,纷纷吓得瑟瑟发抖。自此以后再无人敢送十全大补汤,卓钺的面色才一日日正常了起来。
手里有了足够的银钱后,卓钺开始琢磨着给郦长行制枪了。他已打算好了,要做一杆长约五尺的长/枪,枪身修长纤细,挥舞抖动时枪头颤抖不停,使人眼花缭乱,难以捉摸枪尖戳处。这种枪轻便易携,威力又不小,最适宜辅助平素用弓的郦长行。
他已交代了沧衡城中一老铁匠。据说这铁匠在沧衡驻扎了数十年,给无数兵将打过兵器,一手锻铁炼钢的手艺出神入化。卓钺听这老儿吹嘘得心痒痒,恨不得明天就拿到枪,自己先耍上一遍。
他本欲过个三两日就溜出城去看看那老铁匠做得怎么样了。可怎奈自从上次他偷跑出去摔跤赌钱后,郦长行就把他看得紧紧的,基本上能做到寸步不离,搞得卓钺没有半点人身自由,更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出营去了。
卓钺觉得没面子的很。
想当年刚认识这小子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威风!说一不二,一拳把他锤到地上,这小子都不敢放半个屁。
可谁知两人热热络络地搞在一起后,自己的地位怎么还下降了呢。
悲伤之余,卓钺只能安慰自己——现在郦长行是内人啦。他一个大男人面对内人,要能屈能伸些。
“能屈伸的大男人”为了能实现出入营自由,偷偷找上了张老黑,跟他咬耳朵:“你啥时候去看阿丹珠,带我一起。”
“跟我一起?”张老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媳妇去,你干啥去?”
卓钺这段日子杯弓蛇影,总觉得郦长行在远处盯着他。他侧身靠近了张老黑,嘴唇不动地嗫嚅道:“你帮我打个掩护。我不想让郦长行发现我自己出营。”
张老黑更是摸不着头脑:“你想出个营,郦长行还管得着你?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卓钺一愣,这才想了起来——是啊,这帮兄弟还不知道他和郦长行的事儿呢!
前段日子他和郦长行忙着暧昧,忙着悲春伤秋,这好不容易在一块儿了吧,又在帐子里折腾得胡天胡地,完全忘了和兄弟们打招呼。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看法,虽然他们两个男的搞在一起的确不同寻常,但及时行乐嘛,他相信兄弟们都能理解。
但若是让他们自己发现,岂不比直接告诉他们有意思得多么?
想到张老黑发现时震惊的表情,卓钺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你,表情这么猥琐。”张老黑一阵恶寒,“你不会是——在营外有了女人吧?”
卓钺一愣,下意识地反驳:“想什么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啊?”
他的确是有“女人”了,不过可不是在营外。
张老黑挤眉弄眼,完全不把他的否认当回事儿,低声嬉笑道:“得了吧你,我都知道了。铁匠铺子他们家有个二十多的黄花大闺女,打得一手好铁。你这段日子总往他们那跑,是不是看上人家女儿了?”
卓钺惊呆了:“你他妈脑子有病吧?那闺女长得比我还壮。我能看上她?”
张老黑脸一冷,不乐意听了:“生得壮点儿怎么了!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色啊?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还对人家挑三拣四呢?你就是个兜里没几毛钱的老兵油子,人家闺女又能挣钱又有本事,人家看上你才是人家眼瞎了呢!”
卓钺被他这一通炮仗轰得晕头转向,告饶道:“行行行,你说得都对。所以能帮我打个掩护不能,我不想让郦长行知道。”
张老黑还在那边嘟哝:“都和人家姑娘搞在一起了,还怕自己兄弟知道。你以前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啊,哪儿学的臭毛病,就不该惯你丫的……”
卓钺听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酉时左右是开营的时刻,平日若有采买任务的士兵可在这个时候出营进城采购。但沧衡城是军事堡垒,平日住在这里的百姓便很少,物资匮乏,士兵们很难从百姓手中买到什么东西。故而这个时候出营的,大多是有巡查任务的将领士兵。
卓钺和张老黑今夜是没有巡夜任务在身的。但丹吉和沧衡两战过后,卓钺的名号传得极广,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引来一片热情的招呼,守兵们还上赶着给偷偷溜出城去的二人大开方便之门。
“我糙真爽。”张老黑偷偷戳着卓钺的腰,兴奋道,“你看见刚才给你让路的那小兵没?激动得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了。我觉着咱俩就算是过了子时再回来他也不会说啥——”
“别想。”卓钺指着他,“规矩就是规矩。行了,你看你的阿丹珠,我还有事儿要忙。”
张老黑一把揪住了他:“等下的!既然来都来了,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她吧。”
“你媳妇儿,我有啥可看的。”
“走吧。”张老黑死劲拽着他,“是她要见你的。”
城中百姓大多对草原人深恶痛绝,能找到一户愿意接受阿丹珠的人家很不容易。张老黑也是废了老大劲,才将阿丹珠安置在了一户老妇人家中。这家中老母和少媳的男人皆死于战乱,若不是家中实在缺人手帮衬,恐怕也不会接收阿丹珠。
卓钺和张老黑到时,阿丹珠正蹲在门口搓衣服。她背上还了个嗷嗷哭嚎的婴儿,忙着洗衣之时还得晃动着身子哄背上的孩子。有个五六岁的小男童围着她又是闹又是叫,从地上抓起把泥巴往她头上扔,故作大义凛然状地喊道:“砍蛮子头,喝蛮子血!蛮子的女人都去死!打蛮子喽——”
阿丹珠被泥巴糊得眼鼻脏污,还要忙着护起背上的小儿,狼狈得不行。
“我糙。”卓钺看得有点儿上火,刚想上前却被张老黑拽住了。
高大的汉子沉默着,黝黑的脸像是风雨洗刷过上万遍的岩石,隐隐露出风霜的痕迹。他面露惫态,双肩耸下,叹息着向卓钺摇了摇头。
“那是这家的小儿子。”他低声道。
卓钺愣住了。
张老黑上前,拽起阿丹珠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污泥。阿丹珠一看到他便面露喜色,却又不好意思,抬手理了理自己蓬乱的头发。
旁边刚才还高喊着“打蛮子”的小男童偷眼看着张老黑,似有点惧怕,迟疑着没有上前。被张老黑瞥了一眼,登时吓了个趔趄,转身没跑两步又迎面撞上了一座“高塔”。
卓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呲牙一笑,接过了他手中的污泥:“这么喜欢打蛮子啊?”
小男童不明所以,虎头虎脑地也跟着傻笑。
“啪”,卓钺抬手把一整块污泥摁在了他脸上。
“打个狗屁。”他恶劣地冷笑一声,“玩儿蛋去吧。”
将哭嚎声抛在背后,卓钺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屋子。
他来至窗前,恰巧听到张老黑正在跟这户的妇人说话。一向嬉笑怒骂的糙汉子,此时说话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此时陪笑道:“我来看看我媳妇儿……她这几天还算好吧?”
那妇人应了声:“干活还算勤快。”
“那便好,那便好。”张老黑陪笑,“她手脚利索的很。我再叮嘱她两句,让她好好操持家里。”
卓钺在窗下听得皱眉,转身又走出了院子。
等了一盏茶时间,张老黑拉着阿丹珠出来了。阿丹珠一见卓钺,似还有些紧张,手忙脚乱地从裙兜里掏出来了个东西递了过来。
卓钺低头一瞅,竟是个大红色的剑穗子:“她给我这玩意儿干什么。”
“哎哟你赶紧收着。”张老黑一把抓起剑穗塞给了卓钺,“她特意给你做的。”
阿丹珠还是不通官话,但她似乎也一直在偷偷学,此时比划着往外崩字:“斧——斧!”又匆匆做了个绑的手势。
张老黑凑在卓钺耳边低声道:“她不知是从哪儿看了人绑剑穗子,可能以为所有兵器都有吧?你别管那么多,收下得了。”
卓钺颠了颠剑穗子,心里有点复杂:“好端端的,给我弄这个干嘛。”
“你不是上次攒倒我去摔跤赌钱么,我手里有了点儿银子后,给她买了卷丝线。”张老黑嘿嘿笑道,“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给自己弄了个头绳,给我做了个平安符,还给你编了个剑穗。我跟她说,要不是你,她还得不着这捆丝线呢,恐怕是想感谢你吧。你先收下,回头背着她再丢了也行。”
卓钺捏着剑穗沉默半晌,冲阿丹珠点点头:“多谢。”
阿丹珠有点儿不好意思,又还是不敢看卓钺,低下了头。
张老黑还要和阿丹珠呆一会儿,卓钺决定自己先去铁匠那里,临走前迟疑了下问道:“这户人家待她也不算好……你没想过给她换一家?”
“去哪儿找啊?没打没骂的,不错了。”
揣在胸口的红穗子有些烫,卓钺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可以——”
“算了兄弟,我知道你也算不上喜欢她。”张老黑拍了拍他,“我也理解,大家都和草原人有世仇,我也没必要逼着大家都接受她。你能收下她的东西,我已经很感激了,其他的就别管了。”
告别了张老黑,卓钺缓缓往铁匠铺子走去。
前世他很厌恶阿丹珠,无非是两个原因。
其一,这女子是草原人,而且一见他也是畏畏缩缩的,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一般,看着就让他心中生疑。因为乍见时印象不好,所以他一直也没怎么深入了解阿丹珠,直到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女人阴险毒辣、心思深沉的传闻。
其二,便是她玩弄巫术,后来害得张老黑在军中身败名裂。
巫术啊……
卓钺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现在自己怀里的小情儿就是托巫术的福得来的,连他自己这条命也是靠巫术捡回来的。前世的他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鬼神不信命,可今生却再不敢夸下这种海口了。
那阿丹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若她真的是个好人,当年他还没来得及调查的巫术之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回首,卓钺才发现前世的自己竟像是白活了一遭般,身边的人和事全是谜团。幸好得有来世,让他能够探寻一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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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的老铁匠是个牛皮吹得山响、活儿却不干一个的老废物,每日吊着大烟袋瘫在门口的躺椅上指点江山,活儿都由他的独生闺女来做。
按理说手艺人家若只生了个女儿,除非另收徒弟不然这门技艺便失传了。偏偏这位老铁匠,把打铁的门道全都传给了闺女,一位娇滴滴的女子生生长成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伪汉子,老铁匠还十分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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