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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之中，齐修捂住心口，强压着几乎剥皮拆骨的痛苦。随后，他回过头，竟还朝李简挤出了一个微笑。但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止，整个人终究彻底被黑气包裹。
齐修的声音突然变得沉哑无比，整个人看上去如刚从修罗地狱走出来，浑身浴血，且身带李简从未见过的杀气。
“齐修……”李简这一声就显得有些无奈了。
“呵呵，如此……倒还有几分意思。来吧，让我看看……一个半魔的实力。”钟离城这声落下，便和齐修缠斗起来。
李简看得着急，听见了杜睿的传音入密。“我想到破咒之术了。你跟着我的话调息。”
“好。”李简回答，便根据杜睿所说调理内息、调动筋脉内的灵力。
不过半柱香时间，李简和杜睿几乎同时破除禁锢咒。
杜睿执剑朝钟离城而去，与齐修形成左右夹击之势。这间并不大、却十分雅致的屋子里，各类瓷器、器具顷刻间全都化为了尘土。
李简没有立刻支援，是因为他把目光投向了木桌上的噬魔石。
既然这石头能杀魔夺取魔息，自然能用它来对付钟离城。当然，李简也想到，这可能是钟离城的陷阱。所以这噬魔石的效用不明，不能乱用。但总归，先把它拿在手里稳妥，至少可以不让钟离城利用这块石头夺取齐修的性命和魔息。
几番思量之后，李简收起噬魔石、放入随身系统的包裹，再驾驭步光剑朝钟离城而去。
钟离城正面所对者，正是齐修。钟离城抬起一掌，手掌隐隐泛着黑红色的色泽，纯以掌力制住齐修手中的神剑承影。他的另一只手，则用同样的姿势制住左旁杜睿的靠近。
而李简收好噬魔石后，举起步光剑，直朝钟离城背后的空门刺去。李简去势之快，步光剑剑气之锋利，按理，这钟离城不该有半点还手的机会。
但就在步光剑即将刺入钟离城背脊的那一刹，他整个人竟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李简连忙收回步光剑，因为如果他继续朝前、刺到的人便会是齐修。
暗忖这钟离城的术法太过诡谲的同时，李简上前一步，手凝法决，逼迫钟离城现行。
钟离城的确现行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已是面向三人站立的。他的神情如同看风情一般惬意，轻轻抬起手掌，也不见施了什么招，李简和杜睿竟一下跪倒在地，唯有齐修还靠着魔息的支撑勉强站立。
而此刻的齐修，分明已经魔化。他如瞬间化身修罗，带着满腔的仇恨与杀气朝钟离城攻去。
李简正打算以“凝气护心真诀”相抗，突然之间，只听屋子上方传来一声巨响。
李简往上一望，却见这房梁竟然塌了。碎掉的木头瓦片纷纷往下落。李简施出“凝气护心真诀”，同步御剑至齐修身边，一把抓起他，凭真诀的保护罩迎着正在倒塌的房子逃到外面。当然，李简也朝杜睿看了一眼，见他亦用同样的招术逃离那房间，也便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
当下，李简托着齐修御剑于半空之中往下望去，方才见到这里依山而建，而旁边就是澜沧江。看来，这里确实是凌凤堡。
而这一望之下，李简也看见了击垮房子的人是谁——竟是燕奇伟。
燕奇伟带着冷如月、冷如心两姐妹御剑而来，怕是听到了此处的打斗声，故而赶到此处毁了这屋子，制造混乱，好让李简一行有逃离的机会。
来不及与燕奇伟寒暄、询问，李简于半空之中听到了钟离城的声音。
钟离城也早已用幻术从那屋子里出来了。他立于庭院之中，仰头，冷漠地看向燕奇伟。只是这冷漠之下，他的眸里分明暗波涌动。
钟离城的目光在燕奇伟身上停留良久，随后又往他身后的冷氏两姐妹看了过去。
见状，燕奇伟上前一步，拂袖间拿出一支墨笔，做出御敌的状态。他的另一只手扬了起来，做成一个保护冷氏姐妹的动作，道：“如月、如心，站在为师身后！”
听了燕奇伟这话，钟离城笑了，只是这笑容似乎透着三分凄然、七分嘲弄。他眯起眼睛，眼角泪痣随之动了一下。“师父，当年所有人要杀我的时候，怎不见你对我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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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共浴
“逆徒！”燕奇伟拂袖, “你作恶太多！如今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你既然敢重新出现, 为师今天就来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钟离城一字一顿说完这四个字，嘴角的笑容愈发嘲讽，随后, 他看向了齐修，“那日，你一定很气愤，为什么圆空在意了一辈子的东西, 却被我弃如敝履。今天你懂了。我呐, 曾经很尊敬我的师父，把他看做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也被他视同草芥。所以，这一切真是公平得很。”
齐修蹙眉, 执剑对准他。“你杀了我母亲, 今次，我会和燕前辈一起取你性命！”
“燕奇伟说说这种话, 就算了。你算什么？”钟离城轻蔑一笑，视线瞬也不瞬地看着燕奇伟, “你既想清理门户, 那我们就把这百年来的恩怨算个清楚！”
燕奇伟再上前一步，“今次只解决你我的恩怨。其他人, 你放过。”
“好。我答应你。”钟离城眯眼，“我向来，都是很听你的话的。”
燕奇伟听罢，便看向李简。“飞景真人, 我收到了你的传声蝶，没有及时回复，抱歉。只是这其中曲折过多，我觉得当面讲清楚为好，没想到现下……却没有这样的机会。我跟钟离城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他人不必插手。你们见机逃走。”
说完这话，燕奇伟不迟疑，用法诀驾驭墨笔凌空而起，朝那钟离城攻去。
钟离城冷笑一声，摊开手掌，凭空凝成一把剑。他翻手握住这把剑指向燕奇伟，“来吧师父，我不用魔界幻术。我就用苍羽观的术法来杀了你。”
说完这话，钟离城整个人如化作一把利剑，直朝燕奇伟而去。
燕奇伟用法诀驾驭墨笔抵御剑气。刹那间，画笔的墨色与剑光的白色迎来送往，不可分交。
而渐渐的，那白色压过了墨色，看样子，是钟离城更胜一筹。
一旁，李简、齐修，杜睿还有冷氏姐妹自不能坐视不管，当即准备动手协助燕奇伟。
但钟离城却忽然停了下来，旋即实体身形骤然消失。庭院里只剩遍布各处的白色雾气，根本不知道哪个是钟离城。
一片混沌之中，只听得钟离城笑着说：“师父啊，你不得不承认，你老了。看样子，徒弟是出师了呢。”
话音未落，一股白色以极快的速度聚拢、缠绕上燕奇伟的墨笔。燕奇伟后退几步，微咳了两声，下一瞬，墨笔竟被生生折成了两半，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鸣响。
钟离城身形突然出现在燕奇伟身前，他勾唇一笑，不迟疑地执剑向燕奇伟的胸口刺去。
但就在那剑尖将要刺破燕奇伟胸口的那一刹那，钟离城停顿了一下，双眼闪过一瞬的迷离。再下一刻，燕奇伟侧身绕过剑身，立刻贴近钟离城的身侧，一掌打向他的胸口。
钟离城喷出一口鲜血。鲜血让他的唇色愈红，而衬得他的脸愈白。
他眼里的所有厉色、冷意都已退去，剩下的只有迷离、不解与隐隐一点的难过。最后，这眼神又变成了释怀。
而这个时候，他竟然又笑了出来。“师父啊师父，你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住口！”燕奇伟顺势夺过他的宝剑，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血从钟离城的伤口不断往外流，但他还在笑。“师父，你知道的……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逆徒！今把你关入修罗界！好自悔过！”
燕奇伟说完这话，便拿出一个青瓷瓶。这个青瓷瓶却与圆空手里的那个大为不同。倒是齐修认了出来它是何物，低声说了句：“清净琉璃瓶。”
“这是何物？”李简问了齐修。
“与金锁一样为上古神器，清净琉璃瓶能吞噬一切法力，把神魔都关入其中。只是……”齐修皱眉，“使用者亦会受到反噬，还同等的法力给这个瓶子。”
“什么？那燕掌门岂非……”李简皱紧眉头。
“不错。我的修为会毁。不过，能封印一个魔，够了。”燕奇伟这般答了句。
但就在燕奇伟将钟离城收入清净琉璃瓶之前，钟离城以极快的速度朝齐修扑了过去。而在杜睿、在所有人都还没得及反应前，李简也不知道速度怎么那么快，竟抢先一步追了过去。
黑色的魔气大起、复又消散。而魔气散尽之后，李简、齐修、钟离城三人的身影皆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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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简不知道为何自己好像只眨了一下眼睛，就来到一个莫名的地方。
这个地方一片黑暗，只有一些微光，如纱如雾，像是月光。李简朝天空望去，果然看见了月亮。只是……为何白昼会突然转成了黑夜？
但李简来不及细想，只见钟离城站在一个月牙状的湖边，而他的对面，是正用承影剑对着他的齐修。
钟离城受了不轻的伤，似乎只能勉强站立，他胸口破了个窟窿，正有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好似他的血流不尽一样。
他对面的齐修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之前强制破除了禁锢咒，七经八脉已受了损，其后又彻底魔化，魔息与体内的上清之气形成冲撞，让他苦不堪言。他竭力支撑到现在，已快坚持不下去。此刻他捂住胸口，闷声一哼，再度吐出一口血。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钟离城的血和齐修的血落在地上、交融、随后竟聚拢起来。
李简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上前扶住齐修的同时，惊讶地看向钟离城。“你到底……”
钟离城的目光冷冷瞥过地上的血迹，似乎猜到了李简的心中所想，勾唇笑道：“你别以为我是他爹啊。我可没和女人生过孩子。”
“你和齐修是什么关系？”李简问。
“管你什么事？”钟离城挑眉。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李简再问。
钟离城：“你猜？”
李简：“我不猜。”
钟离城笑了。“阿修这师父……倒也有趣。”
“阿修？你叫他阿修？”李简蹙眉。
钟离城没有直接回答李简的问题，而只是看了一眼面前的湖水，说：“这里是人魔交界处，叫空明之界。这湖是圣湖，能够治愈伤痛，让你徒弟下湖治疗吧。”
“你……你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李简实在琢磨不透钟离城的想法。
“我想要的，不过让齐修回归魔界，仅此而已。”钟离城说着，看了一眼似乎已几乎没有力气说话的齐修，“我收回我那句话，我并没有杀你母亲。我那么说，只是为了激你入魔。没想到，提到你母亲……没能激到你，我要杀这李简，反而激怒你了。”
“我母亲……身在何处？你和我父亲又——”齐修握紧双拳，一时竟站不稳。李简见状，连忙扶住齐修，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父亲那种畜生，不提也罢。”钟离城冷笑，“他真以为我想杀你。但其实，你身上那点魔息，我还不屑于争抢。你二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钟离城手凝法决，似乎是想离开这里。
李简上前一步。“慢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我许你们离开了吗？你们永远待在这里吧。”钟离城拂袖，“李简，你不是拿了我的噬魔石吗？你用这石头，从齐修身上取一点魔息，跟着他一同魔化，为我魔界再添虎将，岂非一桩美事？一同为魔，也免得你们师徒二人，重复我与燕奇伟的覆辙。”
这话说完，钟离城也就消失了踪迹。
李简看着他站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默默吐槽了一句——握草，这人有病吧？
但李简暂时还顾不上思考如何离开这里。眼见着齐修越来越痛苦，站都站不住了，李简便扶他躺在了湖边。
李简望着那方湖水，想着钟离城说这水可以疗伤，便想为齐修试一试。但李简不敢确定钟离城是否在瞎说，这水功效不明，李简不能拿齐修冒险，于是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再把手指往湖水中探去。
说来神奇，他手指上的伤口触碰到湖水后，竟然迅速愈合了。
李简大喜，便上前帮齐修脱去外衫，再把他放入湖水之中。
这一看，李简才发现齐修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不少。但这些都是皮外伤，他真正的伤在体内、在血液、在他的七经八脉之间。魔息与修仙正气相冲，让他彻底陷入痛苦。
好在，随着湖水的浸泡，他身上的伤渐渐愈合了。他紧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李简见状，把了他的脉，但见他脉象平稳，整个人总算没再受折磨。唯一的问题，那便是这湖水压下的是他体内的上清之气，而保留了他的魔息。现在，齐修是彻底魔化了。
适才，齐修几乎难受得昏迷过去，浑浑噩噩，都没把握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此刻，病痛皆去，他神识恢复清明，睁开眼睛，便看见了面前的李简。
湖水并不深，两个人都能踩到湖底。故而现在的李简，还是比齐修略低了半个头。
月光下，湖水的碧波里，李简也脱去了外衫，他一身内衫静静站着，眉目闲适而淡然，似是比月光还要温柔的所在。只是他微微皱着眉，是有些让齐修心酸的样子。
齐修鬼使神差般伸出手，食指点在了李简的眉心，似乎想抹平他眉间的褶皱。
察觉到他手指滚烫的温度，李简向后一避，转而抓过他的手。李简见齐修的脸很红，于是伸手向前探了探他的额头。“没事吧？是不是发烧了？”
齐修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又沉又哑。“没事。”
“那就好。看来这钟离城没骗人，这水果然有疗伤的功效。你先好好泡。我上岸去生个火。”
“师父……”齐修不由出声，似是想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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