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修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想要在死前放纵,什么都不管不顾,找到他可以依赖的师父,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干净。他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唯一的爱人和亲人面前任性胡来?他都要死了,吃醋了不痛快,就想要告诉爱人、就想要不顾一切让爱人只关注他一个人。
上天凭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这个认知让李简不寒而栗、浑身发抖。以至于,他还未想到这一层的时候,犹肯把这件事放在后面,先解决掉眼前的困境再说。可是,当他察觉到,齐修的所有举动,可能都是因为他做好了死的准备之后,李简什么也顾不得了,当即只想问他一个清楚。
“师父,你信我。不会那样的。”齐修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道,“我失去过你。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发誓,我不会让你承受那样的痛苦。”
“阿修——”李简无奈闭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百年前的举动,对于齐修来说有多么残忍。
“师父,百年之前,你为我做了一切。现在就交给我。”齐修沉声道,语气里透着笃定和不容置疑。
李简睁开眼睛,看他良久,问:“所以,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的计划?”
“你会知道的。只要你相信我,你就一定会知道。”齐修道。
李简终究叹一口气,抬起他的小臂,问了句:“疼吗?”
“不疼。”齐修到底勾唇笑了。
-
“咦,赵诚,那里有动静!”叶勇的声音传来。
“嗯!我们去看看!”赵诚道,立刻和叶勇一起朝破庙石像后面的那个角落跑去。
听见这个声音,意识到这两孩子可能把自己和齐修当怪物了,李简蹙眉,戴上银色面具,收回手,再顷刻间远离齐修数步站立。
齐修暗笑看他一眼,没有多言。
赵诚立刻知道自己怕是打扰圣帝好事了,当即退了几步。“那个……”
叶勇自是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过来问:“咦,师父?圣帝?你们怎么在这里?”
赵诚赶紧上前拉他一把,心想——孩子,你别问了,少儿不宜啊。
李简:“……”
齐修上前一步,看向赵诚:“你们查到什么了?”
“我们在东南角的草垛、还有西南角分别找到了两个石像,合起来似乎是四大金刚像。这是佛道里的,跟芙姬有关系?”赵诚严肃下来。
“我去看看。”齐修说道,赵诚立刻跑在前面带路。
李简和叶勇旋即跟上。
当下,杜睿似乎察觉他们那处的动静,也绕过石像,赶了过来。
小青从李简把齐修拉开开始,就避免当电灯泡的尴尬、跑去了一边,这个时候才重新飞回来。
小青抬眸看了四大金刚片刻,随后化为人形,沉眸道:“神界有须弥山,是佛的驻地。那里有座山,叫犍陀罗山,山有四峰。四大天王便各居一峰,护一方天下。分别是乐神多罗咜、守护神毗琉璃、法神毗留博叉、降魔施财之神毗沙门,他们分别代表风调雨顺。芙姬身为魔,竟敢以佛身布阵,好大胆子!”
“两大石像,各占据两边,加上石像的位置,便成一个三角。这有关系吗?”李简蹙眉看向其中一个四大金刚,冷不丁,却见他的眼睛转过来,盯向了自己。
此神身着白衣、穿了盔甲,手执琵琶,正是东方持国天王——乐神多罗咜。
本是石像的多罗咜似乎骤然活了过来,手弹琵琶而起。众人反应过来,立刻退后数尺躲避。而他们面前,地面被音波所震,已立刻四分五裂。
李简率先手执长剑迎上多罗咜,数道剑光如长虹般划出、骤然迎上音波,与之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挡住了琵琶声对其余人的攻击。
“这……这是纯粹的佛力!不像是魔界的术法。”小青蹙眉,旋即恍然道,“这个庙……这个庙应该是藏着什么东西,本来就由四大金刚镇守的才对。”
“四大金刚……镇守什么……”杜睿不由也深深蹙眉,“这个深山破庙,根本没有名气。这里藏着什么东西……竟是让九华和芙姬觊觎的呢……”
“所以,我们还是被芙姬和九华利用了。”李简握拳,暗骂九华套路太深,但当即只有凝神对付活过来的多罗咜。
李简一边和多罗咜缠斗,一边朝周围看了看,这破庙太暗,而且很大,里面的东西看上去都很陈旧,看来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历史了。
这庙里一切都很旧,只有那个石像是新的。
——所以说,这个破庙里,本身就有四大金刚守护,一旦有人触发什么机关,就会引来他们的攻击。很有可能是刚才赵诚和叶勇进行查探时不小心触碰到机关,才引来他们这般。
又或者,甚至是自己与那些僵尸缠斗时,就触动了机关?这个可能性,甚至更大一些。
芙姬提前找到这个破庙,立下石像,她为石像设咒,杀过路人索取灵魂的同时,将李简一行引来,再以结界把这一行人困住。她甚至为僵尸施以死灵之咒,让他们死后能攻击人。
她知道结界不能把他们困住太久,也知道这些僵尸杀不死他们。她要的,不过是利用他们与僵尸打斗的时候,触碰到机关,将四大金刚引活!
——我擦,套路太深。李简想通了各个环节,不由再暗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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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又有一石像幻化成活物而来。此人着青衣,身穿盔甲,手握宝剑,直朝众人劈去。
齐修御剑而起,使出一掌,正对上此人的剑气。齐修微微眯眼。“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我来会会你的剑法!”
“毗琉璃代表风。多罗咜代表调。”小青敛眸道,“还有两大金刚,应该也快复活了。毗留博叉持蜃,象征顺。最后是毗沙门举伞,象征着雨。”
小青刚说完这句话,刹那间,这破庙凭空下起了雨。几乎同一时间,代表着雨的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突然执宝伞,从另一个角落冲了出来。宝伞从他手中旋转中抛来,带着强大的杀气袭上众人。
杜睿立刻飞身而起,整个人几乎与地面呈水平状态,一脚踢向横打过来的宝伞,脚尖抵住伞尖,与它艰难对峙,不让它靠过来。
“还有一个,代表顺的毗留博叉。”小青看向赵诚和叶勇,“你们两个小孩一起上,才能抵住他片刻。你们五人先撑着。我来想想办法。”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蜃的尾巴已经横扫了过来,继而吐出一道水墙朝赵诚叶勇二人袭去。二人御剑而起,凌于水柱之上,转瞬间穿红色盔甲的西方广目天王毗留博叉出现在蜃的头部,威严地看着二人。
“这四人代表风调雨水,是否分别对付这四样东西就可以?”李简道。他执剑对付音波,还趁着间隙给了蜃一掌,是怕赵诚和叶勇应付不过来。此刻,看着破庙顶竟忽然有了天空一般,乌云密布、风云大作,李简不由这般问道。
“嗯,可以试试。”小青说,“我可克制风。李简,你和齐修的灵识均为火系,可克制雨。这里谁懂音律?”
“我来。”杜睿道。
李简也觉得杜睿靠谱,此人若不修仙,本就是个风流才子,诗词歌赋、弹琴弄曲这种事,他本最擅长。
“赵诚,叶勇,你们二人撑住片刻。我们先对付其余三大金刚,然后助你们将蜃斩杀!”齐修说道,已朝李简看去,冲他点了一个头。
李简方才一直和多罗咜对打,这毕竟不是真的四大金刚本体,而只是佛的守护咒,故而李简打了一会儿,已摸出他弹琴对敌的规律,当即召出数个分/身与多罗咜对打,分/身分别站在几个角落,以剑气对抗音波,暂时可以保护大家免于琵琶音波的攻击。
李简本体则御剑而起,到半空之中,再度召唤灵识。
齐修右手使出一招,无数骷髅源源不断从他体内涌出,再如长蛇般缠绕住毗琉璃的宝剑,亦是轻松应对。齐修继而抬起左手,手凝法决则用青穹术法召唤灵识。
李简朝齐修瞥一眼,发现他竟能同时使用魔息和青穹术法,已倍感诧异,亦不由十分佩服齐修。
李简知道这太不容易,齐修想必是克服了许多困难,日夜不眠地修行,才达到这种境地。齐修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他微微扬了一下眉,颇有挑逗之意。
那一瞬,齐修黑瞳里突然燃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同时他的眉心金色和红色的光交替而出,一只凤蓦地从他身上腾起,落于他的肩头,再展开翅膀,直直吐出一团火焰,那光芒似乎更甚日月,直有驱散空中阴云的气势。
齐修闭眼手凝法决,打出一招,他肩上的凤便朝李简蓦地飞去。金光之中,齐修长身立于半空,额前的碎发轻轻舞动,滑过他的眼睫。他蓦然睁眼,朝李简看去,再度挑眉,勾唇浅笑。
随后,齐修再轻轻拢眉,在他身旁毗琉璃的宝剑刺过来之际,他发狠地打出一招,几乎把宝剑悉数震碎。黑雾、金光包围他全身,而他一边从容应对,一边再度看着李简,又淡淡笑了一下。
李简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我去,我徒弟真帅!不、我男朋友真帅!
李简也不多耽误,双手凝成法决,打出一招,金色的凰立刻浴火升起,朝半空中齐修的灵识凤飞去。
凤与凰仿佛分离了几百年,此刻终于能够见面,当即盘旋着相拥片刻,再一同仰天长啸。伴随着两声长啸,两道似乎能够焚尽一切的火焰从它们嘴里出现,直冲云霄、驱散云雾。
那股阴云在凤与凰的火焰中,终于消散殆尽。转而,雨停。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瞬间退回原地,化作石像。
刚一直与他对打的杜睿也松一口气,转而落回地上,摸出一支横笛。
小青手打出一个法印,整个人重新变回青雀。只不过这次的青雀十分巨大,几乎有两个人的大小。青雀长啸一声,张开了嘴,刹那间,破庙里的风皆被它吸入腹中。可它腹部丝毫不见长,也不知那风进了它体内之后,又去了哪里。总算,风也消失,南方增长天王毗琉璃也变回了石像。
与毗琉璃对阵的齐修收回手掌,召回灵识,转而去帮李简对付多罗咜的音波。
小青缩小,抱着肚子缩在一边,一副“我吃撑了谁也别理我”的样子。
杜睿则拿起横笛,吹了起来。他方才已经注意听了琵琶的声音,此刻按着琵琶的节奏吹响横笛,慢慢注入灵力,已把琵琶的声音盖了过去。不多时,琵琶弦断,东方持国天王多罗咜化为石像。
剩下最后一个需要对付的,就是毗留博叉。毕竟,赵诚和叶勇的修为比起在场的其他人,要差远了,两个人打得十分吃力,各自被蜃的尾巴打了几下,都受了不轻的伤。
李简、齐修、杜睿齐齐御剑而去,局势立刻扭转——三把剑皆准确无误刺入蜃的要害位置,蜃很快倒地不起。蜃消失,最后一名四大金刚也恢复成石像。
如是,这个阵总算破了。
破庙里的云雨皆数消失,恢复正常的状况。
但很快,大家发现破庙的地面开始晃动起来。震源并不难被发现,是破庙中心的位置——也是芙姬石像所在的位置。
地面没晃多久,芙姬的石像便轰然侧倒撞地、径直碎裂。而石像原本位置的正下方,地面开始裂开,形成一道宽数尺的裂缝。
很快,裂缝下传来响动,继而升起了一个高台。
高台之上,则有一块烧焦了的骨头状的东西。
小青立刻飞了起来,惊道:“这是佛骨舍利!”
紧接着,石像倒塌的位置出现一个传送阵,扶央顷刻间出现在佛骨面前,已一把夺走佛骨。
李简御剑往前,齐修也直接朝扶央打出一掌、朝他而去。
扶央侧身躲过齐修的一击,旋即一掌打向庙门。门应声而倒。这一下,破庙中的人已经顾不上扶央了——因为九华和芙姬的本体竟出现在庙门口。
李简双手握拳,眉目骤然凌厉。齐修则走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青雀飞回李简的肩头,一改懒散的样子,皱紧了眉头看向了九华和芙姬。
杜睿收起横笛,一脸严肃走过来。赵诚和叶勇互相搀扶着向前,他们受了不轻的伤,但也双双握剑,面上丝毫不见惧色。
就在这个时候,九华身上忽然出现了芙姬的声音。不知为何,这个声音竟极度恐慌。
只听得芙姬说:“九华……你说……你要的几十个灵魂,在我这里,我给你啊……你……你不是说这里有妴胡,让我设阵困住李简他们……好让扶央现身帮你取妴胡吗?为何……为何有佛骨?我没听错吧?你……你拿佛骨干什么?”
下一刻,扶央直直把佛骨朝九华扔去,而九华徒手接住了佛骨。
“啊——!不要!好痛!你把佛骨拿走!不要——!这……这是谁的佛骨——!竟……竟这般可怕!”芙姬的声音从惊恐变得极度痛苦。
转瞬,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声音骤然变得尖锐:“不——九华——!你怎能如此对我——!我等你了五千年!你拿佛骨对付我?!你——你算计我??!!”
九华神色未变,兀自从容不迫道:“妴胡我自要取,不过我的分/身已帮我取过了。你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吗?妴胡,由海鱼化鹿,擅长多变。而它……能让灵魂易主。”
“你……你……只是利用我——!你要夺走我的灵魂——!你骗了我五千年!!!”芙姬的声音开始哭了起来。五千年的爱、恨、等待、痴念,全都沦为一场笑话。
可九华毫不留情地把佛骨握得越紧。于是芙姬越痛苦,整个人已经开始痛得不住抽噎。
“对。欲用之、先毁之。你不是问,这里四大金刚守护的是谁的佛骨舍利吗?是尸弃如来的。尸弃如来历经三十劫后,而成正觉。他是七大过去佛之一,出现的时间……比释迦摩尼还早得多……用它的佛骨对付你,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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